三十，阴霾

李宗贵与萧天赐。

　　两人都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此刻，他们没有完全回家，却是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先行调息。

　　好一会儿，李宗贵率先恢复，而青年，好像是伤及了根本，这一时半会儿，很难痊愈。

　　“天赐哥，方才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两个？！”看着没有恢复迹象的青年，李宗贵说话额语气都明显强硬了许多，面色也变得不太友善起来。

　　“时机未到···”萧天赐看了一眼李宗贵，片刻，淡淡回答。

　　“哼，什么时机未到，你分明就是故意放水！”李宗贵得理不饶人，有些颐指气使地道。

　　“咱们李家跟王家势不两立，你这样做，都算得上有意偏袒于他们，难道就不怕家族的惩罚么？”

　　李宗贵眉毛一竖，冷着眸子质问道，

　　“虽然你是萧供奉的义子，但也不能太多肆意妄为了！”

　　“哼哼，平时你可不敢对我如此说话。”萧天赐玩味地说，此时，面色却没有多少改变。

　　闻言，李宗贵莫名其妙的，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突然想起萧天赐暂时没有什么实力，也便胆子大起来，之前，在心中淤积的怨毒，也在此刻涌现。

　　“天赐哥，我也是着急了不是，说起来，咱们都是一个家族，算起来，你就我的哥哥一样，我说的话有些过分了，希望你不要怪我。”他换了一种脸色，从阴沉到和煦，那种变换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呵呵”青年不置可否，到没有表态。

　　“嘿嘿，天赐哥，我到有一个办法，能让王家很不好受，不过，具体实施，还需要你的帮忙。”

　　“哦，说说看？”青年顺着话问，貌似饶有兴趣的道。

　　“那就是···”李宗贵故作迟疑，缓缓踱步。

　　“借天赐哥你的命，用上一用！”来到萧天赐身侧，将话语说完整，内容尽是森然。

　　同时，一把短刃，闪着寒光，也尽数刺入他的后背。

　　随后，噗噗噗噗···接连刺了十几刀，李宗贵方才停手，萧天赐有些错愕的艰难回头，看到那张森然却熟悉的脸，有些不敢置信，这朝夕相伴数年的同族青年，对自己下起手来，竟然如此的狠辣，如此的不留情面！

　　“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家吧，惹了本少爷，谁也别想有好下场！”一道针对王家的杀机被埋下。

将短刃丢在地上，半后怕，半兴奋地说道。　　

听着李宗贵那微微犯冷的话语，萧天赐平和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有些无奈叹息，

　　“李家，祸根已种，劫数难逃！”

　　“义父，恕孩儿不孝吧，不能再侍奉您老了···”

　　·····

　　另一边，

　　星灵拍卖行内，

　　星灵一路劳顿，吃过晚饭，便也早早睡去。

　　留下老者一人。

　　此刻，老者未眠，在一间自己经常待得静室之内。

　　一手抵着额头，一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静静思考着。

　　空气之中，除了回荡着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声，再无其他。

　　“老朋友。”

　　一声轻轻呼唤，却是那墨绿人影现身，正悠然坐在柔软的长椅之上。

　　“是你？！”看清楚来人，杨时微微一惊，旋即恢复了表情，

　　“我就想家族怎么放心让星灵这丫头独自一人偷溜出来，却想不到，你竟然舍得离开，一路到此！”

　　话语轻柔，不见喜乐，却隐隐带着一抹怨怼，一丝嘲讽。

　　两人明明关系不浅，却如同隔着一块玄冰，并不向表面上看得那么和气。

　　“果然还记恨我么···”

　　当年，

        自己没有办法，为了家族，他没有选择，即便是自己再痛苦，已然是没有选择！

　　墨绿人影苦笑，脸上也同样泛起苦涩，每每想起这陈年往事，便如同有一把钝刀，在自己的心上慢慢切割，虽然不够锋利，但只要沾上，便也是一片血肉模糊，让他难以言喻，又痛彻心扉！

　　苦涩的味道，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异样的压抑感，仿佛将空气都尽数阻断，闷得简直让人发狂。

　　“唉···”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算了，不用别再说了···”

　　“人都去了这么多年，再提起，也没有什么意义。”

　　杨时轻轻吐露，如同释然，可手掌此刻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他不是没有恨过，

　　十年前的暴乱，他所珍惜得一切，尽皆颓作灰烬。

　　什么都挽回不了。

　　他也曾俯瞰过世间，几乎站在顶峰的他，但看到的，不过尽是黑暗与污浊，以及那给他带来的无可弥补的伤痛！

　　极盛之下，一切，尽是残酷！

　　满眼的繁华，背后，尽是鲜血和阴谋！

　　如此，

　　他离开了，不告而别，来到这龙来镇，

　　尽管外人看来，他可能还是个足够舞动风雨的大人物，但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的心，已经彻底的冷了！

　　沙发上的人久久不语，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到嘴边，又感觉说什么都有些不对。

　　看着窗边的老者，一个瞬间，他发现，杨时竟然这样的苍老，算起来，眼前这个人，可比自己还有小上好几岁的。

　　昔日，那个喜欢爽朗大笑，偏爱趾高气扬，指点江山的狂妄小子···如今，已经竟变得这般···枯槁，麻木！

　　······

　　“那巷子里，他们，是不是···？那人迟疑，还是问了出来。

　　“知道了便知道了吧，但为了他们好，我劝你，别与他们相见···”

　　“即便是我，也是如此！”杨时不充了一句，身子一震，忍下有些汹涌的感情，几乎一字一顿的说，这几年来，杨时也没有去见他们，哪怕一面。

　　如果有人知道几人之间的关系，就会知道，老人现在是何等的煎熬！

　　但为了让那两个孩子能活着，哪怕苦一点，难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能活着，再多的不公平，也都值得忍耐！

　　“我知道···”半晌，那人也颤抖着挤出几个字，这样有些失控的时刻，对他来说，也真的不多。

　　但知道其中分量的，便能明白，这几个字要说出来，需要付出何等的忍耐···

　　“星灵在我这里，一年后，你领她回家。”缓了好一会儿，看透了沙发人影的心思般，杨时直接开口。

　　先前说偷溜出来之类的话，只是讽刺眼前之人而已，如果真是单纯不放心自己的孙女，他不可能亲自出来，一路跟到这里的···

　　“好！”那人面露喜色，虽然请杨时重回家族很不现实，但他这一生积累的智慧和经验，理应要有个传人的···

　　“这个，明天找个机会，带给王珏那孩子。”杨时拿出一张地图，递给那人。

　　“嘿，倒什么都瞒不过你。”也不卖关子，那人手一招，将之拿过，收起。

　　“还有这个，放在我身边这么久，也拿上吧。”旋即将一枚令牌，看都不看一眼，宛如丢垃圾一般，随意丢了过去。

　　令牌之上，

　　有一条金龙盘旋，脚下踏着一朵祥云，洁白无比。

　　“云龙令，你舍得给我？！”

　　那人惊异不定，作为云家的大长老，他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何等分量。

　　凭借令牌便可以直接调动云家四成的力量！

　　但老者是何等人物，在老者多年经营之下，这份力量，一定只多不少，而且多得超过人们的想象，近乎恐怖！

　　这不单是云家最高等级的令牌，也是眼前老者近乎一生的心血！

　　“我只有一个要求···”杨时没有接话，此时，权力对他来说，早也没有了意义，他只自顾自说着，

　　“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那人忍不住喜悦，激动地道。

　　“放心，不会太难为你，只是别让星灵丫头，走上洁瑛的老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希望你能站在她这一边···”杨时微微冷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还有些执迷的人说道，

　　语重，心长！

　　“好，我答应你！”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那人也有些颤抖，而后，近乎哽咽的答应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去。

　　“还有···”闻言，那人影一顿，却没有再转头过来。

　　“照顾好自己，家族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我的···大哥！”杨时笑了笑，尽管里面尽是沧桑与落寞。

　　这两个字，他也等了太久，前尘种种，在这声‘大哥’中，尽数释怀，好像有什么心结，在此刻，也一并悄然的打开···

        是该放下了，这么多年，两个人，实在都太疲惫了！

　　“放心···”

　　“你也照顾好自己···”呶了呶嘴角，那人身影便悄然消散，与此同时，一颗晶莹，却掉落桌上，溅出清脆却沉重的声响。

　　守着那滴眼泪，半晌不言，随后，杨时拿布轻轻将它擦去。

　　踱到窗前，

　　外面，月明星烁，一片灿烂，一团光明撒下，虽不耀眼，却足够笼罩着这个看似有些寂寥，又有些蹒跚的老者。

　　“洁瑛呀，你说爹是不是很没用呐，以前保不下你，现在，连你的一双儿女我也没法照顾……”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一定让他们平安的活着，一直活着，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哪怕，是拼了我这条老命！”

　　声音减弱下去，老人微微转头，遥遥望着一个方向，穿过万家灯火，一瞬间，有些放眼欲穿的味道，随即，神色凋零一般，逐渐变得漠然。

　　而后，伸手，直接把窗户缓缓合上，将这满夜星月灯火，一同拒之于外。

        随着动作，一股微风，从快要闭合的缝隙中挤入进来，瞬间，桌前一封送到不久的密函，被轻轻吹掀起一角。

        本就寥寥的内容，虽被遮掩住一些，但隐隐间，依然有五个字，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李家，李宗贵’

        老者再度看了一眼那信封，安静地拿镇纸将它压住，随后安静离去，虽不作声，但那眼神，却已经变得前所未有地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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