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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因为有功名在身,那钟秀才初到知府衙门时还有些傲慢,在宁聿面前并不下跪。

        直到宁聿问他:“听说你是绣红楼的常客?”

        钟秀才眼中闪过一抹紧张,回道:“大人,去绣红楼犯法吗?”

        宁聿沉下脸,喝道:“你本是秀才之身,却不洁身自好,偏在女色上毫无节制,这是私德,本官倒也管不着,本官只且问你一句,你去绣红楼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钟秀才嘴硬道:“我自家的。”

        “身居南城破巷,你父早亡,是寡母为人浆衣洒扫供你读书,自考取秀才功名后,你只顾着吃喝享乐,你且与本官说说,你家哪里有银子供你花销?”

        “这,这……”钟秀才被人揭了老底,脸色涨如猪肝,向来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宁聿端坐在书案后冷眼瞧着钟秀才冷哼了一声:“还不如实说出银子来历?”

        “大人,大人,”钟秀才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宁聿案前,“大人,我说,我说,那银子是……是晏家二夫人给的。”

        “呵,你一个大男人拿女人的银子非但不觉羞耻,还去享乐,你这个秀才功名我看不要也罢。”

        虽早知银子来历,但听到钟秀才亲口承认,宁聿还是气笑了,若是这样的人也能入朝为官,对百姓来说哪里又是好事?

        “不,不,大人,”钟秀才听了这话,差点哭出声来,“大人,不要啊,我……一定会改的,会改的,我发誓,只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是没了秀才的功名,十年寒窗苦读皆成了空,他该如何面对母亲?

        钟秀才本是穷苦出身,一朝得了功名,被人奉承两句,便不知天高地厚,又因他长相端正,颇有几分书卷气,无意之中得遇晏冯氏,因此便入了晏冯氏的眼。

        “你明知晏冯氏被害,本官问你,还多是搪塞掩饰,你觉得本官还会信你?”

        宁聿身为一府父母官,身兼童生考试的主考官,对这位钟秀才是有些印象的,知他确有几分才华,却不知他却如此巧言令色,沉溺于酒色,心肠蔫坏,即便不除去他秀才的功名,他若妄想再参加秋闱也是不能了。

        “大人,我说,我说,”钟秀才不知寒窗苦读十年,于考进士做官也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宁聿背靠在椅子上,轻点着桌案,“且说说看,七月二十日你去了哪里?”

        钟秀才听到七月二十这话后,眼神飘忽,吞了口唾沫,才道:“那日我……我去了晏家布庄。”

        “然后呢?”宁聿斜了钟秀才一眼,有些不满,怎得问一句答一句。

        “大人,大人,我没有杀人,”钟秀才跪伏上前,欲扒书案,被马捕头一个手掌给按了下去。

        “你且说说那日你如何去的晏家布庄,何时离开的,又做了何事即可。”宁聿敲着书案,肃声说道。

        钟秀才被马捕头按着,听闻宁聿的话,这才稍稍冷静了些,想了片刻答道:“我曾与冯氏约定,每月逢十,我会去晏家布庄与她相会,七月二十我一早就到了布庄后院,哦,对了,晏家布庄有个后门,只要我在后巷吹口哨,冯氏便会给我开门。”

        钟秀才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磨蹭了会才又道:“那日我二人一番温存后,冯氏突然给了我一笔银子,我当时并未在意,因为她之前也会给我银子,只不过我临离开时,她忽然对我说,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去了,我这才意识到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标。我之前便听闻过一些关于她不好的传闻,但我觉得我会是不一样的,毕竟我与她已来往一年有余,于是我就恳求她不要离开我,谁知她像是铁了心,一丝情面都不讲,还羞辱我,说我不过是个玩物,我气极,就扬言说她要是执意如此,我便将我与她之间的事情散播出去。”

        钟秀才越说越气愤,“我当时只是吓唬她,没成想她果真害怕了,苦苦哀求我不要说出去,另外又给了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我见她铁了心要与我断的干净,便寻思着拿了银票先离开,准备隐在暗处跟着她,看她到底又与谁好上了。”

        宁聿微微坐直了身子,问道:“冯氏与你一道离开了布庄?”

        钟秀才摇了摇头,“我是从后门离开的,等我绕到前厅,只见她与布庄掌柜在说话,她并未离去。”

        “时辰可还记得?”宁聿问。

        钟秀才很肯定,“是巳时一刻。”

        “为何记这般清楚?”宁聿随口问道。

        “因我当时被一个小乞丐撞翻在地,摔倒时正巧看到隔壁秦香楼的小二在洒扫。”

        秦香楼有个规矩,巳时开门,巳时一刻洒扫迎客。

        “对了,”钟秀才神情忽然有丝怪异,忙道:“那个小乞丐撞倒我后,直奔布庄前厅,如今想来,小乞丐怎会去布庄呢?众所皆知,晏家布庄的料子很是昂贵,小乞丐去布庄必有蹊跷。”

        钟秀才话语中带着几丝亢奋,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测的十分有理,“一定是有人传信给冯氏。”

        宁聿也觉得那小乞丐十分可疑,吩咐钟秀才将那小乞丐的样貌描述出来。

        钟秀才却自告奋勇,直言自己不仅记得小乞丐的样貌,且还能画出来,宁聿便着人将笔墨拿来,不过一刻钟,一个小少年便跃然纸上。

        宁聿看着画像,叹道钟秀才只这手十分传神的画技便能养家糊口了,可偏偏走了邪路子。

        不禁摇头惋惜。

        宁聿让马捕头将钟秀才带下去,差人拿画像去秦香楼一带去辨认小乞丐,另外又传唤了布庄掌柜。

        据布庄掌柜所说,巳时左右,晏冯氏确实曾到过前厅,但待了不大会,便又返回了后院,至于钟秀才描述的小乞丐,他却是没看见的,因为他当时正在里间为晏冯氏泡茶。

        因而,也从侧面证实了,钟秀才巳时一刻确实不在布庄后院,至于其他的还得找到小乞丐再说。

        “你怎么看?”宁聿饮了一口茶,问宋真清。

        刚刚宋真清一直隐在书房隔间,对于宁聿与钟秀才的对话一清二楚。

        宋真清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转着眼珠道:“钟秀才与布庄掌柜的话只能证明冯氏在巳时一刻还活着。”

        她不敢妄加揣测,鲁班门前耍大斧,眼前的这位宁知府人可是胸有千壑,事事尽在掌握。

        “你呀,狡猾的小丫头,”宁聿失笑,噙了一口茶水,随口问了一句:“此事了了,准备去往哪里?”

        说来奇怪,两人虽相交甚短,又相差了十来岁,但却有种得遇至交的感觉,这让宁聿生出一丝恍惚,在这南安城,殚精竭虑,已好久不曾这般放松心怀了。

        宋真清却被这话问的愣住了,她一时真没想好离开南安城还要去哪里。

        但常留在南安城,又非她所愿。

        “还没想好,宁大人觉得京城怎么样?”

        南安城虽繁华,但定不及京城。

        “京城啊,”宁聿长长叹了一声,“去看看也好。”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瞅了宋真清一眼又道:“不过,京城的人心眼多,你可要小心些。”

        宋真清听这话,莫名觉得有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她饮了一口茶,也好心好意提醒道:“大人,听说您的家眷还在京城呢,您就不想他们吗?”

        宁聿一口茶噗了出来,似有些痛心疾首,指着宋真清道:“你,你,无冕都被你带坏了。”

        宋真清捂嘴偷笑,她听韦无冕提过一嘴,说宁聿是康平二年的探花郎,当年皇榜一出,京城诸家小姐便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探花郎吸引了目光,在京城那可谓是轰动一时。

        虽得众小姐垂青,可宁聿愣是谁家的女婿也没做,直到五年后,当年探花郎的光环逐渐褪去,才有传言,说宁聿入赘了一家镖局,成了上门女婿。

        但坊间却对宁聿夫人知之甚少,有传言道宁聿夫人彪悍无比,辣手摧花,因为曾有一日,宁聿顶着一张鼻青眼红的脸去了衙门,被同僚好一顿笑话。

        后来,京城传言不断,皆道宁聿惧怕夫人,才主动请缨外调京城做官,是以,宁聿来到了这南安城,知府一做便是五年。

        好一个探花郎与镖局小姐的爱情故事,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宋真清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人戳她痛处,她必然要回敬的,一时之间并未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知府大人。

        还好,宁聿虽是吹胡子瞪眼的,但却未生气。

        宋真清莞尔,人们想当然的以为探花郎配镖局小姐不会幸福,却从未想过,有些人压根不在意身份地位,只愿与一人白头。

        她知宁聿来南安城定然不如表面上惧妻避妻这般简单,所以那话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

        “宁大人勿怪,我一时嘴快,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该道歉的话还是要说的。

        “小丫头,你呀,”宁聿摇头笑了笑,“有些事到了我这般年纪,你便懂了。”

        终究是还小,只知儿女情长的年纪,不懂家国天下,哪里又知道没国何来的家?

        宁聿怅惶的想,也不知那个死女人如今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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