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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望着展翅飞向半空的“海蓝”,宋真清的思绪也随着飘向了遥远的京城。

  清云师傅的画像被“海蓝”带去京城,以猎隼极快的速度,今日便能将信送到周少宸手中。

  周少宸虽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但毕竟时隔久远,也不知何日才能收到回音。

  “你说师傅会是京城人氏么?”

  宋真清不知为何总觉得清云师傅与京城或是有些渊源,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冥冥之中有这样的猜测。

  “也许,”韦无冕摸了摸下巴也若有所思。

  “清清,我想起来了,”韦无冕突然想到一事,双眼忽闪,有一瞬间的迷茫,“你是不是穿过一双马靴?”

  宋真清想起有那么一回,她要爬山才穿了清云师傅留下的一双马靴,遂瞪圆了眼问道:“怎的?你见过?”

  她胸口砰砰乱跳,带着即将要揭开秘密的激荡。

  “那倒不是,”韦无冕挠挠头,“我娘也有一双那样的马靴。”

  说起安云郡主,韦无冕眼神略有些怅惶,“只不过我娘的那双靴子上面缀了几粒宝石。”

  宋真清眼中一亮,“那马靴十分难得?”

  “许是,”韦无冕点点头,“看式样并非京城的,像是边塞之人所制,听说我娘会些拳脚功夫,也是个酷爱骑射的,她又是剑南王的妹妹,所用之物皆是精贵,那马靴该不是寻常人家可得。”

  韦无冕声音低低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云郡主出身尊贵,所食所用皆为上乘。

  而清云师傅留下的马靴式样确实与中原略有不同,且那靴子质地十分舒服,想来非常难得。

  如此,清云师傅的身份是不是也同样尊贵?

  “你可听闻京城近二十来年是否有失踪的夫人?”                        

                            

  宋真清问韦无冕。

  韦无冕蹙眉回想,半晌后,才摇了摇头,“不曾。”

  似怕宋真清不明白,他又不太自在道:“我不过这几年才开始看案宗,有些案子尘封太久,我并未触及。”

  宋真清点点头,也是,毕竟韦无冕前些年癔症未愈,浑浑噩噩的,哪里又会知道京城发生过何事?

  再说清云师傅到云岭山已有二十年,即便她曾在京城生活过,那也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宋真清想说罢了,反正已去信京城,以周少宸的能耐,查到清云师傅的来历不过早晚。

  她这边刚收了心,却忽闻一声尖利的啸鸣突然从半空传来。

  她惊异抬头,就见“海蓝”正俯身向下,瞬间便消失在视野之内,只余半空的一抹残影。

  “糟糕,”宋真清深知猎隼这般情形,要么是遇袭要么是看到了猎物。

  可“海蓝”明明已被周少宸驯化,按理绝不该在送信途中去捕猎,所以它此时这番动作,必然是遇袭了。

  宋真清担忧“海蓝”遭遇,提了裤脚便朝院子外冲去。

  “清清,清清莫慌,”韦无冕在她身后追了上来,安慰道:“清清放心,海蓝十分机灵,以我对它的了解,它方才并非被人偷袭坠落,而是像……像去报复那人。”

  韦无冕想起海蓝的凶狠之处,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若是被它抓上一把,那人不皮开肉绽才怪。”

  “万一不是呢?”宋真清挂心清云师傅的画像,哪里又能安然待在院中,去看看才能放心得下才是。

  还有,树林里必然藏了人偷袭“海蓝”,而偷袭之人定然与天龙寺近来发生的命案有关,说不准,他们此时去还能将那人抓个正着。                        

                            

  就这样,两人匆匆向外去,身后紧随着闻声而来的阿大几人。

  可“海蓝”坠落之处,在天龙寺外的密林中,距天龙寺尚有几里路。

  待几人匆忙赶到,幽深的密林里却不见一丝声响。

  在天龙寺只看到“海蓝”大概的坠落方向,几人在林中摸索了半天,才终于在密林深处发现了几根深褐色的羽毛。

  韦无冕捡起一瞧,神情忽然有些担忧,“是海蓝的。”

  散落着羽毛的地方,还有数滴血迹,宋真清心下一凛,环顾四周,却再没发现其他痕迹。

  金不换用食指揩了地上的血渍,放在鼻间嗅了嗅,道:“是人血。”

  接着他又将其余几滴血渍也嗅了嗅,起身抹去指间血迹道:“都是人血。”

  宋真清松了一口气,猜测:“想来是海蓝发现了偷袭之人,故而伤了那人。”

  “对,对,”韦无冕附和道:“海蓝随少宸多年,即便少宸可百步穿杨,尚不能伤它一根羽毛。”

  闻听这话,宋真清却沉默了,周少宸都不能射伤“海蓝”,可“海蓝”依旧被人伤了几根羽毛,所以,那人功夫当真非同寻常。

  这般想着,她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就在几人为“海蓝”忧心,又忌惮那偷袭“海蓝”之人时,却无人发觉,在距他们不远的林中,一个黑影正隐没在枝杈间,幽幽双眼注视着他们,那双眼神里满是哀伤,欣慰还有无尽的懊悔。

  ……

  天龙寺出了命案,住持又身中剧毒,身为监院的德慈大师便成了掌管天龙寺的不二人选。

  这日,天色尚未擦黑,寺中弟子皆做完了晚课,大都回房打坐了。                        

                            

  宋真清一行又来到了德慈师傅处询问这几日寺中的情形。

  “大师,烦劳问一声,寺中除了住持,还有哪位师傅的武功最为厉害?”

  宋真清没先说昨日在密林发现的异状,先是问起了天龙寺中事。

  德慈大师“阿弥陀佛”一声,答道:“那自然是贫僧与德仁师弟了。”

  敛了眉眼,宋真清施了一礼,又问起寺中关于和明与和理两位师傅之死的查访情形。

  而德慈大师却摇了摇头,神情十分凝重。

  “这几日贫僧将寺里上上下下的僧人全都问询了一遍,只一个与和理同住的小僧说,在和理出事的前一晚,曾见和明去寻过和理,可和明也死了,如今却是死无对证,其他再未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宋真清并不意外,原本杀害两人的凶手所用的无绝手本就是十分隐秘的功夫,又怎会轻易便让人觉察呢?

  “不知德仁师傅如今可在禅房?听闻德仁师傅是掌管寺中杂事的,也许有不同的想法。”

  宋真清想起那位在住持房中曾见过的面相十分普通的和尚,心下盘算着是否要过去拜访一番。

  当然,贸贸然去拜访极为不妥,那由德慈师傅带路便顺理成章了。

  “阿弥陀佛,施主说的有理,”德慈颔首,遂让小沙弥先去知会一声,随后带着宋真清几人去往德仁住处。

  天灵山极广,天龙寺独占一个山头,是以天龙寺寺宇宽阔,禅房无数。

  除了住持德善大师自居一院外,德慈与德仁也是独自一个院子。

  德仁住处离德慈住的并不远,几人步行一刻钟便到了。

  但几人还未近前,就闻德仁师傅房中忽然传来一道脆响,德慈师傅脚步微顿,朝门外守着的小沙弥问道:“是否知会德仁师弟?”                        

                            

  小沙弥敛眉施礼,“德慈师傅,小僧已与师傅回过此事。”

  德慈神色不动,“去敲门吧。”

  小沙弥应声转身,轻叩门扉,道:“师傅,德慈师傅来了。”

  门内霎时静了下来,屋外的人禀着呼吸,一时间,整个院子陷入诡异的寂静里。

  可这寂静似乎极长又似乎极短的一瞬间,那门“吱嘎”一声从里头应声而开。

  德仁师傅站在门口,“阿弥陀佛”,正合掌相迎。

  德慈师傅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欲让宋真清几人先进门,宋真清却不肯,还是让德慈师傅先入了内。

  禅房不大,只宋真清与韦无冕随德慈师傅进了屋,金不换与阿大几人在屋外等候。

  甫一进门,宋真清便闻到屋中弥漫着一股清苦的味道,似茶又似佛香。

  “不知师兄寻师弟何事?”德仁让几人落座,自己盘腿坐于矮榻。

  德慈并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和理看管香火,向来与你亲近,你可曾发现他近来是否有异常之处?”

  德仁低头寻思片刻才道:“不曾,和理平日里也不大爱说话,只偶尔回报些事务外,并不曾说过其他。”

  再问些他事,德仁亦是不大清楚或是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本不令人意外,毕竟连德慈师傅都查不到的事,德仁未必知道更多。

  几人正欲告辞,宋真清却脚下微滞,抬眼不妨落入门后,一件褐色的僧袍被丢在地上,僧袍略鼓,宋真清眼睫闪了闪,脚下不停的出了门。

  送走了德慈大师,宋真清并未回自己住的地方,她一人在德仁师傅院外的榕树下站住了,那榕树两人尚不能完全怀抱,她靠在榕树干上,一眼不眨的望着德仁师傅的院门。                        

                            

  约莫一刻钟后,先前守在德仁师傅门外的小沙弥走了出来。

  他两手扯着僧袍前襟,僧袍里似乎装了东西。

  此时,一个瘸拐的不良于行的身影正从不远处走来,宋真清搭眼一瞧,却是那日在德善大师院中与和朔打扫落叶的老和尚,老和尚臂间挎着一个竹篮,来的方向正是德仁的住处。

  那小沙弥远远瞧见老和尚,面上露出几分笑容,遂站在原处不再走动。

  老和尚一瘸一拐的缓缓走到小沙弥面前,就见小沙弥将怀中兜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了老和尚所挎的竹篮里,随后才摆摆手让老和尚离开。

  老和尚挎起竹篮,又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只在他走动间,那竹篮里的东西左右晃动,“刺啦刺啦”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见老和尚越走越远,宋真清忽而勾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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