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从去食堂吃饭，到进了图书馆坐下准备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叶湘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在现实中她向来不怎么会拒绝人，可能全部的勇气都被她用在了游戏里面，但今天她却拒绝了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男生。

        摊开教科书，叶湘心不在焉地想起了擦肩而过时江澄受伤的表情。

        是她太过分了吗……

        江澄只是出于愧疚和责任心，所以才一直想要找她。

        而她反应大得好像是被人追求一样，这样岂不是让江澄很尴尬？

        经过高中时期发生的事后，叶湘再也不会认为别人对她好就是为了和她交往了，套用一个学术名词，她现在遇到对她好的男生时真的有点ptsd。

        高中时的叶湘学习虽说不错，但也远远没到能让人称之为学霸的地步，能考上现在的这所大学，是她实力发挥到极致，并且加上一点运气的结果。

        长得一般，又是沉默安静的性子，这样的叶湘在高中时期只是一粒引不起别人丝毫注意的尘埃而已。

        回想起和班里人缘最好的男生结识的经过，叶湘现在都还觉得不真实得像梦一样。

        他们学校管理严格，像是霸凌和斗殴之类的狗血的情节完全不可能发生，他们有交集的那天除了忽然下了大雨外，甚至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过程也很简单。

        叶湘没带伞正望着漫天的雨幕发愁，清隽的男生突然把自己的雨伞朝她手里一塞，然后转身冲进了雨幕之中，用湿漉漉的手勾住好兄弟的脖子，糊了对方一脖子的水。

        年轻的男生们笑闹着离去，叶湘握着手中深蓝色的雨伞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就觉得心跳乱了节奏。

        秋末的天有点凉，可她的脸却在发烫。

        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平凡如她，也会暗恋上人群中最为耀眼的太阳。

        她和荆云飞同班两年，除了收发作业，两人一句额外的话都没有说过。

        他人缘极好，性格洒脱，待人处事进退有度，是无数女孩子心中的梦寐以求的完美男友。

        而她则是和男生多说两句话都会有点紧张的社恐，除了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好脾气，实在是没什么拿出手的东西。

        明明在同一个班级群里，叶湘却怯懦得连加他好友的勇气都没有。

        借伞事件后，还是荆云飞主动加的她好友。

        收到好友申请的那一夜，叶湘丢脸的失眠了。她反复地点着荆云飞的资料卡，想进他空间看看，但又怕被他看见访客记录。

        第二天叶湘顶着个黑眼圈去了学校，可除了荆云飞以外，没有人发现她的困倦。

        她把伞还给了荆云飞并且道谢，荆云飞却问她以后能不能顺便给他带点早餐，并且夸赞了一番叶湘父母的手艺。

        叶湘的父母是做早餐行业的，有个小店，但店铺所在的位置和荆云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他想要吃上一回绕的路可不近。

        对方说得清清楚楚，叶湘自然是答应了。而且就算没有借伞的事件，叶湘想，自己也不会拒绝同学的请求。

        更何况，他可是荆云飞啊。

        两人就在带饭中熟悉了起来，越是接触，叶湘越能明白荆云飞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他永远都能照顾到周围所有的朋友的感受。

        荆云飞明亮耀眼的像太阳，可叶湘却在一天天地相处中弥足深陷。

        他好像对她是不一样的。

        荆云飞的身边很少有女孩，可他却会喊着她去看他的篮球比赛。

        统一定的冰饮，叶湘总会收到不加冰的常温款，她想问问什么情况，却看到了荆云飞叼着吸管朝她笑的得意。

        “就你那小身板，还是别喝冰的了，到时候又病了该多难受啊。”

        叶湘曾迟到过一次。

        他们学校规定学生迟到必须要由班主任来领人，叶湘担心被老师批评害怕得不敢进门，而荆云飞知道了之后，从早读课上偷溜了出来，让她到停车棚的后墙处等她。

        她正发愁，就看到后墙上探出了半边身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的男生。

        他朝她伸出了手。

        体育废柴叶湘长这么大头一次干出爬墙这种出格的事，而且还成功了。

        早读查得不严，一路上荆云飞带着她做贼一样地绕来绕去，坐在教室里的时候叶湘还有点惊魂未定。

        但好在没有老师发现她迟到，这件对于叶湘来说十分头疼的大事，就这样在荆云飞的帮助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此后的很多天内，叶湘都会想起少年向她伸来的手掌的炙热温度。

        在高考过后毕业聚餐的那天，叶湘念叨着“酒壮怂人胆”，把自己喝了个晕晕乎乎。

        她其实知道她和荆云飞实在不怎么搭，但他对她实在太好了。

        好到哪怕有一点希望，懦弱如叶湘，也会想着去试一试。

        那会儿的感觉叶湘记不太清了，她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醉了，还是她催眠自己必须醉。

        散场后，同学看她有话相对荆云飞说，都心照不宣地先走一步。

        漫步在月光之下，叶湘说出了自己最为隐秘羞怯的心意，她第一次那么长时间地注视着荆云飞的眉眼而没有移开视线。

        当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笑意逐渐冷却转为犹豫，叶湘就知道了，自己被无声宣告了惨烈的失败结局。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卡了个东西，心脏处失重的感觉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强撑着忍住泪意，叶湘想对他说没关系的，以后还能做朋友，她又安慰自己，幸亏当初报了和荆云飞一个城市的学校，不然以目前的情况，未来两个人可能真的就没什么交集了。

        她想的很好，以为就算不能成为恋人，也能在同一个城市中时常相见，但她没想到的是，荆云飞犹豫过后，还是告诉了她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荆云飞对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叶湘呆愣在了原地。

        “你知道的，我之前提过，我是初三才因为家庭原因转来了这里，”他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了罕见的，独属于热恋中男生的甜蜜笑容，“我大学之所以报考安市，就是因为她在那里。”

        “我们一直都没有断了联系，在知道我考上了她那边的学校后，文君就答应了我，给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叶湘只记得荆云飞当时看向她的表情是那么无奈，或许还有些怜惜。

        他说：“抱歉叶湘，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你是个好女孩，但是我只当你是玩得很好的同学。”

        别的想法完全没有。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叶湘觉得自己快要被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给淹没了。

        荆云飞对她好没错，因为他把她当朋友，错的是她。

        她不该自作多情地把别人的好意曲解成另外一种意思。

        她也不该去肖想和她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原本和暗恋的人考上同一学校的欣喜，在此刻让叶湘感觉到无比绝望。

        但她又无可奈何——

        那是她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四年有期徒刑。

        叶湘哭着跑走了，好在ktv离她家不算远，叶湘跑跑停停，累得头脑发昏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为她留了一盏灯的家。

        在她上楼前的一刻，她模糊地看见了一个离开的人影。

        少年人削瘦清隽的身影让她一眼就确定了那是荆云飞。

        她以为荆云飞早就回家了，却没想到对方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一直隐蔽地跟在她的身后，直至她安全到家方才离开。

        胳膊被碰了下，叶湘收回思绪，向一旁望去。

        图书馆里都是认真学习的人，安静得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姜盈没说话，指了指手机，示意她看消息。

        叶湘打开微信。

        姜盈：【还在想江澄啊？】

        叶湘下意识想否认，却在姜盈敏锐的眼神中回复道：【嗯……】

        姜盈：【你要是不讨厌他，让他送一阵子早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让你伤成这样，补偿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叶湘将自己的顾虑全盘托出：【我不讨厌他，但是江澄太热情了，让我很不适应。】

        他的眼神干净却极富侵略性，被他盯着看，叶湘总有种无处可藏的感觉。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叶湘瞥了眼姜盈，棕色卷发的女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叶湘准备摒除杂念开始学习的时候，姜盈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姜盈：【你不讨厌他，又害怕他的热情……叶子，你不要告诉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接受过来自于异性的照顾和善意吧？】

        叶湘又想起了荆云飞。

        她抿着唇，删删改改好大会儿才回道：【高中的时候有个男生对我很好。】

        姜盈：【那你还这样？江澄愿意对你好你就正常接受嘛，有什么好不适应的】

        叶湘：【……对我好的那个男生在我表白的时候告诉我，他早就有心上人了。】

        姜盈差点把手里的压感笔甩出去。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叶湘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姜盈关心她，所以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不是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格，也没有那么拿得起放得下。我害怕别人对我好后再毫不在意地抽身离去，让我一个人看不开。】

        【适应一个人的存在需要时间，接受一个人的离开也需要时间。】

        【与其这样，不如从开始就把可能断掉。】

        【这样就不会有受伤的机会。】

        发完这些消息，叶湘没等姜盈回复她，就把手机上锁丢到了一边。

        她吐了口气，拿起笔开始看书复习。

        “哎……”叶湘听见，姜盈叹息了一声。

        而后带着馨香的怀抱把她揽了过去。

        姜盈朝她眨了眨眼，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人靠不住，但是姐妹靠得住。别总想太远，享受现在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说当初和那个男生相处的时候，你没有感觉到开心吗？”

        叶湘怔了怔。

        好像除了结局不完美，过程的确是快乐的。

        哪怕是最为辛苦的高三，也因荆云飞出现在她的人生中而变得美好。

        她每天都满怀期待地去上学，想听到荆云飞的声音，见到他微笑的样子。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声却肯定地说道：“开心。”

        姜盈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不就得了？”

        “别太把男人当回事，也别去纠结那么多没发生的事，享受当前的快乐就好了。”

        “听我的，从今天起，试着正常心态和异性来往。”

        就在此时，叶湘的手机屏幕闪了闪，提示是江澄发来的消息。

        【中午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了送寝室楼下】

        姜盈挑了挑眉。

        叶湘迟疑了会儿，最终抿着唇一脸纠结地回道：【三楼的和记冒菜，谢谢。】

        消息发出去后，叶湘才发现，好像也没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

        简单得就像当初荆云飞让她带饭一样。

        她当初是为了报答荆云飞的一伞之恩，而江澄此刻则是为了弥补让她受伤的过错，仅此而已。

        她好像……真的完全没有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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