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与道空论法

“当，当……”

        晨钟在寒山寺传遍，声音悠远沉重。

        处在修炼中的苏轩闻钟声而醒。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思考与空灵方丈所谈的内容，以及找他的目的。

        而且让他稍稍安心的是空灵方丈没有表现出恶意。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苏轩也乐得在此清闲一日。

        寒山寺处处是佛法，处处能让人有所悟，这也是昨天体会过的，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在这种地方需要保持清醒。

        简单吃过便离开了禅院，他要去昨天路过的那个地方听一听佛法。

        他曾在国子监读过佛门的书籍，那时的他还未真正接触修行，所以对很多禅理一知半解。

        这次也想多了解一些，为他的武道之路拓宽。

        不久，苏轩便远远的听到了诵经之声。

        “……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他站在原地听了片刻，才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然后自来熟的坐下，闭上双目。

        武者修其心志，养其气息，练其肌体，升其精魂。

        正当他思考之时，有两人缓缓走向他。

        苏轩顿时睁开了眼睛，也知晓了来人是谁，寒山寺的佛子，道空，道见。

        “阿弥陀佛，施主若是想要听一听佛法可以到前面去。”道空道见面带微笑同时开口。

        他们在其他师兄弟口中得知方丈接见了一个年轻人，两人颇感好奇。

        方丈在寒山寺平易近人，但在外人之间很少露面，更别提邀请一位年轻人相谈。

        什么人能让方丈亲自邀请？不过昨日太晚便没有拜访，今日见到刚好前来问询。

        “多谢两位佛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苏轩起身抱拳微笑回应。

        那里太过惹眼，而且他又不准备遁入空门，转修佛法。

        “小僧是否与施主在哪里见过？”道空打量几眼，不确定的问道。

        有一瞬间，他觉得对方很熟悉。

        道空的修为处于佛门第二境的混沌之上，即将踏入第三境感知，所以对于遇到过的气息会有很深的记忆。

        而且当时苏轩劫持的是凤凰台圣女，所以道空特意留意过，才使得他有些熟悉感。

        “大概是佛子认错了，在下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遇到佛子。”

        苏轩看对方没有认出他，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又自嘲一笑。

        这一路走来，李家大概猜到了他是谁，溪云阁知晓了，再加上凤凰台的梦浮生，以及深浅不知的白胡子老头，空灵方丈……这还隐藏个屁的隐藏。

        他发现只要是个修为高深的人，碰见自己就能看出身份，隐藏简直成了笑话，也就能骗一骗莫问这种……莫问好像也知晓了。

        “施主来寒山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道空犹豫过后，问出了心中烦恼。

        他没去问方丈，因为在寒山寺，所有的师兄弟都知道，方丈很少与弟子言说寺外之事。

        “空灵方丈问了在下几个问题。”苏轩实话实说道。

        “嗯？”道空更加疑惑，好奇。

        在他的记忆之中，空灵方丈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真正的超然物外。

        “空灵方丈问了在下一个问题，杀一人救百人，杀一人救千人，杀一人救万人……”

        苏轩见对方好奇便说了出来，而他也想知道佛门中人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道空听到眉头一皱，良久后摇头道：“这……小僧也不知，若是所杀的那一人是无恶不作，到无可厚非，但若是一个无罪之人亦或是善人，那……”

        苏轩发现对方和他所想天差地别。

        他初听所想是害怕自己便是那一人，而佛门所想是杀的那人品性如何，所以他紧接着又问道：“若是，那一人是你，该当如何？”

        “若是杀我一人能救千人万人，小僧自当甘愿赴死。”道空毫不犹豫说道。

        苏轩不知如何作答。

        佛门的理念教人一心向善，秉承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而他的理念不说与其相悖，但也绝不相同。

        “施主觉得佛法是什么？”道空微笑问道。

        他想看看佛门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他所追寻的佛法是什么样的。

        在他第一次见到空灵方丈时便被问了三个问题。

        “佛是什么？佛法是什么？成佛又是为了什么？”

        而他也一直在寻找答案，他也问过很多人，但一直没有得到他自己的答案。

        “佛法在我看来是觉悟，是一个超脱的过程，是一种道。”

        “佛门一位前辈曾言，吾有一物，无头无尾，无名无字，无背无面……即是觉悟。”

        苏轩说了他关于佛法的认识，也有意在与对方印证。

        “施主所说确实，佛法无量，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

        “修行是在探索，是开悟，觉知……”

        就这样，一问一答，一答一问，两人仿佛陷入了一种神奇的悟道中，各自言说着对于佛法的理解，印证着自身的修行。

        之后更是不再局限于佛法，儒家，道门等皆有所言。

        两人的天赋在大武乃至九州都是顶尖的，对于修行有着独特的感悟，所以他们说的话犹如魔法一般吸引住了其他的僧人。

        其他僧人本是在默念佛经，但听到佛子在与一位外人论法时，都不自觉的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他们的本意是想知道两人论法的结果，但随着侧耳倾听，渐渐的入神，仿佛整个人变得空泛，飘渺，与天地之间聆听佛法，梵音袅袅。

        这种奇异的状态，他们只在空灵方丈讲法时有过，身无长物，随心制性，觉知觉悟。

        苏轩与道空不知外界情况，依然沉浸在以对方的路，映照自身的路，以对方的道，印证自身的道。

        席地而谈，坐而论道，谈世间是否有真正的长生之人，论是否有超脱世间万物的法门，力量。

        “天地间，真的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控着命运吗？”

        他们的一言一语，仿佛融入到了寒山寺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世界，绽放无限生机。

        言语或许与某些普通人来说只是无力的呐喊，但对拥有大气运者，影响不可谓不大，就像上古的儒家圣人，能够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一样。

        而苏轩与道空的的话语无形之中似乎左右了寒山寺的气运流逝。

        气运一说，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

        它决定着一个人未来的走向，是生，是死，是富贵，是穷困……皆源自一个人的气运多寡。

        所谓早夭便是气运过低，不足以支撑安稳活着，命途多舛亦是如此。

        而修行之人的气运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增长。

        百姓气运最低，却也最高。

        一国之君能够成就皇位，成为人间帝王，不仅仅是自身拥有着大气运，更有聚百姓气运于己身，即是得民心。

        而能够感知到这种气运变化的人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之人，他们自身的气运更是非比寻常。

        九州之中道门相对更好，佛门只有大武礼敬，且还是得益于开国皇帝武烈，儒家则早已没落。

        然而，寒山寺作为九州之中佛门的龙头，气运之大不容小觑。

        所以，作为方丈的空灵大师，他的修为与佛门，与寒山寺息息相关，所以他在感知到某些细微变化时便无声无息的立于寒山寺上的半空之中。

        寺院之中的所有人都未发现他们的方丈正在头顶上方。

        “阿弥陀佛。”

        空灵方丈望着苏轩与道空的方向念诵了一声佛号，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内心的决定。

        气运由先前的四散而去渐渐的有了聚拢之意。

        这是多年来的第二次，而第一次是他成就观照境界之时。

        对于寒山寺，甚至佛门来说很渺小，但于他却是很清晰，修为更加凝实，不似之前的虚浮。

        为了防止细微的变化被九州之中某些人察觉到，他抬起宽大的僧袍一挥，寒山寺顿时就如同被厚厚的云雾遮盖，变得神秘。

        “天赋之高不输苏同或许会更强。”空灵方丈轻轻念叨。

        可惜苏轩听不见。

        他一直认为他的天赋与圣地圣子相比也只是相差不多，与那些百年千年难遇的天才相比只会在后面吃土。

        他也因修为提升太慢时常懊悔。

        殊不知他认真修行才短短三年而已，那些圣子圣女皆是从小培养。

        一个时辰过去……奇异还在持续着。

        一方面来源于苏轩与道空的论道，另一面是气运的聚拢之势不曾停下。

        不仅那些僧人耳中萦绕着佛音，此刻就连来寒山寺烧香拜佛的普通人以及江湖人士都仿佛置身于真佛身前，聆听佛法。

        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一直到下午苏轩与道空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下，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

        两人回神，同时起身互相行了一礼，同道中人未必一定是走相同修行之路的人。

        “以后若是有机会再与道空兄切磋切磋棋术。”苏轩微笑说道。

        两人在论法时互相禀了名号，苏轩说的自然是苏不行。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周围的那些僧人好像在盯着他们两人看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自己不会又惹了什么祸事了吧？他有些不自信的自问，毕竟他这一路上都是在闯祸。

        不过不管是不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溜再说。

        所以苏轩紧接着说道：“道空兄，在下告辞。”

        “阿弥陀佛。”

        “施主慢走。”道空念了一声佛号，微笑点头。

        苏轩离开后，道空的师兄弟们开始低头窃窃私语，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们是在两人停下论道后不久也退出了悟道，脸上难掩喜色。

        他们清晰的感知到这一次悟道之后神魂的变化，苏轩的身份也在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神秘与敬畏之感。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已经将苏轩看作了与佛子同等地位的天才。

        “道空师兄，那位施主是谁？”终究有人耐不住性子，轻声问道。

        “那位施主啊！好像是姓苏。”道空扭头望了一眼远去的苏轩，他觉得不久两人会再相见的。

        而后又回头看着他的师兄弟们，“你们问这做什么？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

        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些师兄弟今天为何会这么关心一个外人？

        然后更让道空疑惑的是，他们对着苏施主远去的方向双手合十，躬身念诵了一声佛号。

        传道不唯有师徒之间，偶然间听到某些话语产生了顿悟亦是，所以他们是在感谢此次的点拨之恩。

        道空不知道原因，不过也没有打扰。

        等众人做完这一切道空顺势说道：“今天的诵经到此为止，各位师兄弟可以回去了！”

        “是，道空师兄。”众人行了一礼便各自散开了。

        他们知道佛子论道这么久，肯定心有所悟，需要回去捋一捋，而他们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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