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女的决心

　　夜晚的一心道场是那么安静，木制的回廊中，有灯火轻轻摇曳。唯一能发出声响的，似乎只有庭外杂草丛中不知疲倦的鸣虫。
　　它们的声音那么尖锐，却又那么弱小。纵使它们日夜不眠，却也只能为这平静的岁月增添半分生机，就好像它们的鸣叫永远留不住短暂的夏天。
　　古伊娜提着【和道一文字】，快步跑过门庭。终于她停在一处门扉前。这一次，她没有驻足太久，去试图偷听房间中人的谈话。
　　她只是深吸了口气，然后便将门扉向两侧推开。而就在门扉前，正独自对着灯火，盘坐着的那个男人缓缓转过头来。
　　“古伊娜？”
　　一心道场馆主，霜月古伊娜的父亲，霜月耕四郎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男人，他戴着圆框眼镜，眯着眼睛，只是坐在那里，就仿佛令人回忆起平和的时光与乡间的日月，令人忍不住萌生亲近感。
　　“父亲大人！”
　　古伊娜说着，跪坐在了耕四郎的对面。在父女之间，那点灯火于夜风下摇晃着，宛如坠入凡间的星光。
　　“怎么了，古伊娜？”耕四郎没有故作高深，而是柔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父亲大人，我想再向您询问一次！”古伊娜说。
　　“哦？”
　　耕四郎似乎有些惊讶，圆框眼镜后的眼睛似乎也稍稍睁开了些。
　　“父亲大人，您说过，女剑士因为体力的限制，永远不可能成为世界第一大剑豪....请问，这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古伊娜过去询问过许多次。
　　可这一次有所不同，古伊娜这一次询问时，她那漂亮的脸蛋上寻不到半分忐忑，神情镇定中，她平静的好像是在询问‘父亲大人今晚吃什么’一样。
　　“....是的。”
　　也和过去不同的，耕四郎微微前倾的身子恢复正常，然后他低沉的说着，并重新眯起眼睛。
　　“为什么？”古伊娜继续追问。
　　“就如你看到的，索隆与你在体力上的差距。”耕四郎淡淡的说：“女剑士，天生就面对着一道巨大的屏障。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没有过女剑士成为世界第一。”
　　“那么，父亲大人。”古伊娜抬起头来，直视向前。“我会成为第一个。”
　　道场外传出了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迈入一心道场。但这一刻，古伊娜与耕四郎，都没有去关注这点小事。
　　“父亲大人，您所说的差距，体力的限制，在过去与索隆的2001次决斗中，我的的确确清楚的看见了。”
　　古伊娜继续说道：
　　“虽然比索隆大两岁，但面对索隆的全力劈砍，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接下他的剑招。如果年龄相当，就算索隆只会猪突猛进，就算我的技巧更强，恐怕我也早就落败了。”
　　耕四郎微微点头。
　　“也许就像那位不知名少年所说的那样....”古伊娜的声音里带上了些黯然。“....在过去的2001次决斗中，我清楚的看见索隆的进步，看见他气力不断增长的同时，技巧也在缓慢但却坚定的追赶向我。”
　　“可能是畏惧，更可能是嫉妒，所以我不知觉间，开始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寻找一个能心安理得看着索隆超越我的借口。”
　　耕四郎盘坐着的身子慢慢直起来。
　　不知名少年？
　　耕四郎有些茫然，身为老父亲的他，心脏猛然一跳。
　　“所以当父亲您说，女剑士与男剑士间有一道名为天赋的鸿沟，有着天生的体力差距时。”古伊娜继续说：“纵然嘴上反驳，但我心里却已经承认这是事实。”
　　“虽然有很多不甘，但我也只是在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甚至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样就算哪一天终于被索隆击败，我也有理由去为自己辩解。”
　　古伊娜握着手中的【和道一文字】，声音里满是惭愧。
　　“对不起，父亲大人。这样的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但是父亲大人，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寻找这样的理由，去逃避，去畏惧索隆追赶上我。”
　　终于，古伊娜的声音恢复坚定。
　　“的确，父亲大人您说的没错，女剑士与男剑士之间，天然有着一道巨大的屏障。因为体力的限制，使得女剑士在同等条件下，对抗男剑士变得异常困难。男剑士踮起脚就能够到的境界，女剑士要经历更多的困难方能触及。”
　　“但是！”
　　“我会直视这些困难！如果闲庭信步的走着，追赶不上男剑士的步伐，我会加快脚步，还不行，就全力奔跑。”
　　“面前如果是高山，那么付出辛苦总能攀登过去。面前如果是大海，那么屏住心神总能跨越过去。如果男剑士与女剑士之间，真的存在一道天然的巨大屏障，那么我就用和道一文字，将它劈开！”
　　说到这里，古伊娜缓缓起身，门外的月光洒落，被映照着的【和道一文字】依旧古朴沉静——它大概是名刀之中，最为低调的一把，看上去和寻常刀剑没有半点分别。
　　但当它出鞘，它不会畏惧任何所谓的障碍。
　　“所以，父亲大人，我不会再辜负您的期待....不，我不会再辜负我自己的梦想！”
　　“不管究竟要付出多少汗水，经历多少痛苦，行过多远的道路。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剑豪！天下第一女剑豪！”
　　古伊娜大声的说道：
　　“而到了那一天，如果我的呼吸还没有停止。我会回来对父亲大人说——您错了，天赋的差距，体力的限制，绝不是不可逾越的界限！”
　　话音落下，古伊娜向耕四郎行过一礼，转身走出房间，迈入如水的月色。门庭外惊起虫鸣声，却挽留不住少女决绝的背影。
　　而坐在房间里，对着那摇晃的烛火。
　　耕四郎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很小声但却很畅快，就好像农人望见秋日原野的稻田。
　　这个男人笑着，擦拭着自己的圆框眼镜。再转头，他看见在门外站着的三个少年。
　　索隆惊讶，萨博局促，而艾尔则一脸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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