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我妈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又剩下我和我爷爷两个人了。而我爷爷依然拿着烟袋吞云吐雾，脸上的愁云是一点都没散去。

        我看着我爷爷的这副模样也不敢出声，只能默默地拿起我妈放在桌上的煮鸡蛋，剥了壳之后递到了我爷爷的嘴边，然后说道：

        “爷，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去后山了。这鸡蛋你吃了吧？”

        听见我的声音，我爷爷一愣，似乎是回过神来，随后伸出大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爷爷没生气，鸡蛋你吃了吧，小米粥也多喝点，补补阳气。”

        听了我爷爷的话，我点点头，三两口就把鸡蛋吃进了肚。随后用筷子从碟里夹了几根咸菜丝放进碗里，之后便捧起装着粥的海碗‘呼噜呼噜’的喝了起来。

        由于我在外面走了一天，又因为腿上的那个手印担惊受怕了好一会儿，现在确实也是饿了，一口气喝了半碗粥才停下。

        我爷爷看着我吃得这么急，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听着我爷爷的声音总算有了点往日乐呵呵的意思，我从碗里抬起头：

        “爷，你不生气了？”

        只是听见我的话之后，我爷爷却摇了摇头，说道：

        “爷爷不是生气，是担心你啊”

        担心我？

        我被我爷爷这话给弄得懵了，只能一脸疑惑的看向我爷爷。

        我爷爷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跟我说道：

        “小沐，本来这件事爷爷是打算等你十岁的时候再告诉你的，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事必须得让你提前知道了。”

        “什么事？”

        我一脸懵的看着我爷爷。

        “唉”

        我爷爷叹了口气之后，便开始给我讲述起我刚出生那段时间的事情。

        我出生的那天是个大阴天。说来也怪，我们村子四面环山，平常根本没有什么大风。但是我出生的那天却乌云滚滚阴风怒号，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

        但就在我出生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便云散风息，端的是奇怪无比。

        听我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别的小孩都是出生时大哭，后来年岁越大哭的就越少。

        但是我不同，我刚出生的时候一声都没有哭，当时还给接生婆吓得以为我是被羊水堵住了嘴哭不出来，但是在拍了我几次之后却发现，根本就是我自己不哭，跟羊水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不哭就不哭吧，不哭还省心了呢。我爷爷当时这么想着。

        可谁知道，我出生的时候不哭，后来却越来越爱哭。尤其是有生人来我家的时候，哭得更是响亮。

        我爷爷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给我办满月酒的一次，当时在村子里放席，全村的人基本都来了。而那天我更是从早哭到晚，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后来我爷爷跟我爸我妈也是总结出来了一个规律：只要不让我出门见到生人，我就不怎么会哭；一旦让我见了生人，那我的眼泪便是说来就来。

        不见就不见吧，等大了懂事了之后应该就好了。

        就这样，我一直在家里待到了半岁，这期间无论是我爸我妈还是我爷爷，都不敢带我出门。

        本来这样的日子还应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情况。

        那天是一个阴雨天，天上下着不大也不小的雨，而因为下雨，我爷爷也没出去找他的老伙计们下棋喝茶，只能在家里帮着我爸我妈带孩子。

        因为我就在旁边，我爷爷也不能抽烟，所以便只能坐在门口看雨。

        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雨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走得飞快，只几息的时间便走到了我家门前。

        我爷爷走到门前，发现对方似乎是一个游方的道士。

        那老道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派世外高人模样。

        我爷爷询问之后才知道，这老道士是路过我们这里，运气不好赶上了下雨，想找个地方避雨。又刚好看见我爷爷在门口，便想着来我家歇歇脚，顺便讨碗水喝。

        我爷爷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老道士，发现他在雨中一路走来，那一身灰袍居然没有半点浸湿，脚下那双黑色布鞋也没有沾上半点泥巴。

        我爷爷本就是老人，平时也喜欢那些奇谈怪论，见了这种异象便觉得这灰袍老道定然是个有真本事的高人。

        再者说，就算门外不是什么高人，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来避避雨歇歇脚，我爷爷也肯定是会帮上一把的。

        这么想着，我爷爷便把那灰袍老道请进了屋子。

        灰袍老道进屋之后，我爷爷便吩咐我爸去给这位老先生倒一碗热水拿点吃的来，随后便带着灰袍老道去了前屋。

        但是进了前屋之后我爷爷才想起来我还在前屋躺着，而我是见不得生人的。只是我爷爷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我当时正巧睡醒，正趴在炕上看着那个灰袍老道。

        而让我爷爷吃惊不已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那灰袍老道之后不仅没有哭，反而‘嘻嘻’地笑。灰袍老道伸手逗我，我也能像个平常的婴孩一样跟他一块玩了起来。

        这种情况看呆了我爷爷，而我爸爸端着热水和窝头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爷爷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而我则和那个灰袍老道玩的不亦乐乎。

        灰袍老道逗我玩了一会儿之后，才看见我爸爸正端着热水和窝头站在那里。于是灰袍老道口中诵了一句‘无量天尊’之后，接过了窝头就开始吃了起来。

        等到灰袍老道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窝头，又喝完了热水之后，我爷爷才回过神来问向灰袍老道：

        “道长，您见过我们家娃？”

        灰袍老道闻言，摇了摇头：

        “没有。老先生何出此问？”

        听了灰袍老道的话，我爷爷苦笑着说道：

        “不瞒道长，我家这娃特别怕生，平时的时候别说外乡人，就连本村的人，他一见了都哭个不停。像今天这么亲近您，我这个当爷爷的还都是头一次见到。”

        灰袍老道听见我爷爷的话之后又看了我几眼，随后笑着对我爷爷说道：

        “今天受了老先生一饭一汤之恩，也算是沾了你家的因果。也罢，让老道我帮您瞧瞧您这孙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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