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完

可笑的是，他居然为了王倩，做了那么多伤害苏小艾的事情。

        也难怪小艾宁愿死也不愿意原谅他。

        每当想起苏小艾那委屈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心就抽着疼。

        当初，他到底是发什么疯，才会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医生已经出去了，至于王倩，警察那边也会处理。

        脸上的潮红已经渐渐退去，看着虚弱的苏小艾，凝视着这张陌生的脸，陆云琛心痛的无以复加。

        她瘦了。

        想到当初他残忍的让她去堕胎，逼迫她做那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很混蛋。

        要多多绝望，才会宁死不屈？

        小艾，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爱你，可是在你“死去”的这些年，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原来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完全融入在我的生活中，我的骨血里。

        这些年，你就是我的肉中刺，拔出会疼，不拔，也疼。

        提及你，会痛，不提的时候，也会痛。

        小艾……

        你快点醒过来吧。

        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接受……

        苏小艾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才十二岁。

        那天，她见到了陆云琛。

        男孩帅气的五官像极了国外的小哥哥。

        游乐场中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再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那一年，她刚刚转学到他的学校。

        他十四，她十三，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是那一天，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陆云琛。

        初中，高中，大学，她始终晚他一年，始终默默的追逐着她的脚步。

        终于，她彻底遇见了他。

        十八岁，两家父母见面，她成了他的未婚妻。

        虽是商业联姻，她还是很开心。

        二十岁那年，她穿上洁白的婚纱，身侧，是高大英俊的他。

        那么年轻，那么美好。

        牧师问，“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你愿意娶你身侧这位女士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吗？”

        陆云琛笑得眉眼弯弯，“我愿意。”那时候，他说的话，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二十一岁，她问，“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吗？”

        他答：“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再看另外的人。

        她还是信了，一信，就是三年。

        二十三岁，王倩归来，所有的梦境都在刹那破碎。

        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年，他心中一直有个人。

        原来，她之前看不懂的那些情绪，是因为……

        他爱别人。

        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对别人说的。

        她问，“陆云琛，你爱过我吗？”

        这一次，再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他曾经说过，“我爱的女孩，要笑起来的时候有梨涡，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眼里都是我。她最好是双眼皮，比我小……”

        后来，她跳海自尽，即使整容换脸，还是潜意识的留下了梨涡和双眼皮。

        陆云琛，我才知道，原来我比我我想象中的，更要爱你。

        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香味，苏小艾终于被饿醒。

        睁开双眼的时候，有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摆弄桌子上的饭菜。

        逆着光，她看不见她的脸。

        这是苏小艾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那么虚幻，那么幸福。

        “醒了？”

        他终于转过脸来，熟悉的脸庞也变得清晰起来。

        苏小艾不敢眨眼，生怕一切又是幻觉。

        “怎么了？”

        陆云琛轻笑，手掌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

        苏小艾一把捏住，是热的。

        原来不是做梦。

        于是，她咧开嘴唇笑了出来。

        “你睡了两天，医生说暂时只能吃些流食。等你好一点，我给你做其他的。”

        苏小艾点头，原来已经过去两天了吗？

        目光从周围扫去，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陆家。

        她曾经的家。

        可是……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受伤了，我担心你，所以把你接到家里来。”

        他说的是家里。

        眼眸微闪，苏小艾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家居服。

        “你知道了。”

        “脚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没有回答，陆云琛直接转移了话题。

        “中了药，我怕失去意识，自己扎的。”

        陆云琛心疼坏了，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以后不许这么伤害自己了。”

        苏小艾挣扎，“我没有要伤害自己，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不能晕倒。”

        录音他已经听过，听苏小艾说起，还是觉得后怕。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伤害自己。”

        “你的意思是，不伤害自己，等着被人伤害吗？”

        陆云琛叹气，“小艾，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苏小艾直起头，“哪里敢，只是觉得，身子比较重要，怎么，难道我做错了吗？你们男人，不在乎这些？”

        她的咄咄逼人，陆云琛很是难受，“可是跟命比起来，清白算什么？”

        不等苏小艾开口，陆云琛再度开口，“我只要你活着，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经历过一次死别，陆云琛深刻知道，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的这个道理。

        可是在这些事情上，女人和男人之间的观点不太一样。

        本该感动的话，苏小艾听着却觉刺耳。

        刚刚涌出的食欲瞬间消失殆尽。

        苏小艾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小艾，吃点东西再睡。”

        眼皮微动，苏小艾没有回答。

        心中烦闷，苏小艾索性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反正挂着营养液，她不用担心会被饿死。

        只不过，要是想这么快原谅陆云琛，她还做不到。

        至于她在纠结什么，一时间，她也想不清楚。

        第二天的时候，警察局打来电话，说是王倩已经被抓到了。

        但她不认罪。

        她提出要求，要见陆云琛。

        挂了电话之后，陆云琛依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鞍前马后的照顾着苏小艾。

        看着陆云琛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后还是这样对她，苏小艾心中的郁结终于好受了一些。

        “为什么不去见她？”

        “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苏小艾并没有询问。

        接下来的几天，陆云琛一直在家，连公事都搬到家里来处理了。

        今天，他接了一个电话，面色沉重，“小艾，我去警察局。你要跟我一起吗？”

        苏小艾的身子已经大好，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

        “不了，我在家等你。”

        “好，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咖喱鸡。”

        “好。”

        陆云琛离开之后，苏小艾去了三楼。

        那里，有个她单独的房间，这是王倩来到陆家之后，她住的地方。

        刚到房门口，一股淡淡的纸火味便传了出来。

        指尖微颤，她将门推开。

        黑白照上的她，那么年轻。

        牌位上的字，妻，苏小艾之墓。

        房间内的摆设，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只是多了一个烟灰缸，里边的烟头，还没来得及清理。

        记忆中，陆云琛是不抽烟的。

        在前段时间的相处中，陆云琛也从未在她面前抽过烟。

        睫毛微微颤抖，她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小本子，好奇打开，竟是日记。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陆云琛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写日记吗？

        不过，这也确实是他这种沉闷性格会做的事情。

        他……没有可以彻底敞开心扉说心事的人。

        打开，是陆云琛刚劲有力的字迹。

        苏小艾离开的第一天，我心急如焚。

        我找遍了所有能够寻找的地方，但她，终究没有出现。

        他们告诉我，她死了。

        自此，我的生活中，再也没有她。

        苏小艾走的第三十天，我才知道，原来思念这种东西，才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

        苏小艾走的第三百天，我还是没有从她已经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每天睁开眼睛以前，我都以为，她还在。

        习惯性的伸手去拥抱，却发现，身侧的床单，是冰冷的。

        出门前，再也没有熨好的衣服，回家时，再也没有热乎的饭菜。

        小艾，原来，不知不觉中，你对我的影响，已经那么大。

        诸如此类，每一篇，只有一两句话。

        可字字句句，写下的，都是对她的思念和愧疚。

        想象着那样一个高大的男人独自蜷缩在这个小房间内烟雾缭绕孤独样子，苏小艾就觉得心疼。

        曾经，她一直责怪陆云琛不够爱她。

        责怪陆云琛不懂她，不关心她，不在乎她。

        可是现在她才察觉，原来，她也从未真正了解过陆云琛。

        “咯吱……”

        门被推开，陆云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中带着焦急。

        “小艾。”

        看到她的瞬间，眼中的担忧变为惊喜，三两步进来将她狠狠抱住，那一刻，苏小艾竟感觉到他在颤抖。

        可是，他在害怕什么？

        “怎么了？是案子，不顺利吗？”

        陆云琛摇头，又抱紧了一些。

        那种感觉，好像要将苏小艾死死的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以为，你又离开了。”

        我以为，你又离开了。

        这句话的威力，比任何话都来得猛烈。

        心中感动，苏小艾也回抱着陆云琛。

        “不会。”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苏小艾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心中狂喜，这段时间的不确定和不安顷刻涌现，“小艾，你说真的吗？”

        “嗯。”

        随即，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苏小艾再度开口，“陆云琛，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天知道，在没有陆云琛的那三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每一天，她都淹没在仇恨和思念中。

        日渐消瘦。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们已经错过一个又一个的三年。

        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浪费了。

        “小艾，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我也是。”

        唇齿相依。

        这个吻，来得那么晚，那么炙热。

        带着思念，带着悔恨，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们，沉浸在彼此的味道中，久久不能自拔。

        “小艾，你原谅我了吗？”

        “那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

        “当然，比珍珠还要真，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可是王倩说……”

        “她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我们是相爱的，小艾，你只要知道，我这一生，非你不可。”

        “可是我觉得，她说的有些话，是对的。”

        “她……到底说什么了？”

        “你喜欢孩子吗？”

        陆云琛多聪明，苏小艾只这么一说，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重新将苏小艾拉到怀里，陆云琛怜惜的揉了她的头发，“要说不喜欢，那绝对是骗人的，但是，跟孩子比起来，我更爱你。”

        “小艾，这一生，要是我们能有孩子，我固然欢喜，若是没有，也没关系。”

        “当然，要是你觉得人生有遗憾，必须要有孩子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如果你不厌烦我，觉得就我们两个这样也挺好的，那我们，就这样一辈子。”

        苏小艾点头，心中的纠结，也在陆云琛三言两语中消失殆尽。

        如今，她是真的很确定。

        陆云琛爱她。

        所以王倩说的那些事情，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是相爱的，只要此刻，他们是陪伴在彼此身边的，就已经足够。

        “那这些……”

        “抱歉，之前因为突然知道你的身份，我太激动了，所以……忘了处理。”

        苏小艾终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只要想到陆云琛这样一个运筹帷幄的男子居然因为她的回归变得那么孩子气，她就觉得很安心，很好笑。

        “对了，你今天去警察局，怎么样了？”

        “王倩试图反抗，并不认罪。”

        “那怎么办？我当时录下的，不作数吗？”

        “王倩作恶多端，只是承认那一项怎么够。”

        苏小艾瞬间了然，“所以你这段时间没有着急去见她，是在收集证据。”

        “嗯，我找了毛叔叔，跟他了解了相关细节，也找到了王倩医院里的那个同学。”

        “我爸爸的事情……”

        “在多方询问调查之后，那位医生率先承认，你父亲的死，确实跟他们有关。”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知道是一回事儿，确认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谋害我们孩子，伤害你父亲，还有当年的车祸事件，王倩身上已经有多条人命，不管她认不认罪，死罪，都是免不掉的。”

        苏小艾虽然善良，但是对于王倩，她半点同情的心都不会有，“自作孽不可活，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只是那些因她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她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知道，可是云琛，每当想到爸爸，想到我们那个还未出事就夭折了的孩子，我还是很难过。”

        “对不起。”陆云琛深感后悔，“都是我不好，将你害成了这样，还害死了父亲……要是没有我，王倩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年少的时候谁都会犯错，知错能改才是可贵，所以云琛，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抱歉。”

        “小艾……”

        “云琛，我们……生个孩子吧。”

        陆云琛心中一痛，却并未拆穿。

        知道孩子是苏小艾心中的痛，其实他已经暗中做过调查了。

        小艾的卵子完整，但当年子宫受损严重，再怀孕的可能极低。

        但这也不是说一定不会怀孕。

        只要好好调养，配合医生治疗，再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王倩果然被判了死缓。

        判刑的那天，陆云琛和苏小艾都在。

        王倩并未悔悟。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甚至提出上诉。

        但，有什么用呢。

        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是困兽之斗。

        该是她承担的后果，一样都少不了。

        至于陆云琛，在苏小艾伤好之后，重新为她补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曾经没有给予苏小艾的，现在，他都要给。

        还好，时光慢慢，他还来得及对她好，还来得及，重新拥她入怀，重新，爱她一次。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年后，苏小艾终于怀孕。

        十月怀胎之后，她如愿生下了一个女儿。

        自此，陆云琛的世界里。

        又多了一个小公主。

        生下女儿的那天，陆云琛哭得比苏小艾还要惨烈，这件事情，也被苏小艾嘲笑了很久。

        孩子取名如愿，陆如愿。

        人生，自此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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