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星月宫。

        伏玉来得突然，荣曼雪猝不及防，压根来不及将叶清风从自己的寝殿转移到别的房间。

        手忙脚乱地处置好叶清风，荣曼雪一步出内殿，就见伏玉从不远处走来。

        她敛去惊慌的神色，镇定地上前相迎。

        “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荣曼雪呆呆望着伏玉，凄楚地笑了笑：“之前不管臣妾怎么讨好，王上都不肯驾临星月宫，今日却说来就来，让臣妾半点准备也没有。”

        “王后无须准备什么。”伏玉的视线在她身上端详了片刻，温和道：“孤只是听说你早上急急传了太医，以为你身子不适，故此过来看看。”

        荣曼雪苦笑：“王上也会关心臣妾？臣妾还以为，你满心满眼都只有月贵妃，不会在意别人的……”

        见荣曼雪并无大碍，伏玉的语气淡了下来：“既然王后无恙，孤便回沐德殿了。”

        眼看伏玉一刻也不愿多留，转身就要离开，荣曼雪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王上不要走，臣妾求你。”

        “王上心里是有臣妾的对不对？否则你不会这么紧张地赶来看我……对不对？”荣曼雪心间多了一丝暖意，热泪浸满眼眶：“恳求王上不要着急离去，在臣妾宫中坐坐再走。”

        伏玉掰开她的手，与她保持距离：“你误会了。孤是担心你受不住打击，因被禁足而做出傻事，所以才过来看看。”

        荣曼雪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当场：“……王上当真如此绝情？来都来了，连进去坐一会儿都不肯？”她话锋陡转，“王上这般厌恶臣妾，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见荣曼雪摸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扎在了颈上，血丝从扎破皮的地方渗了出来。

        “你做什么！”

        伏玉不明白荣曼雪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动辄就要寻死。他想夺走荣曼雪手中的小刀，荣曼雪却似威胁一般往后退了两步，不让伏玉靠近她。

        荣曼雪哭诉道：“臣妾的确想不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当着众人的面斥责我、禁足我……我再怎么也是你的王后啊，你怎能不留情面地处罚我？”

        “你冷静些。”伏玉蹙眉道，“孤是见你最近和太后来往密切，怕你走入歧途，才禁你的足，想以此令你疏远太后。”

        荣曼雪怔怔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吗？王上想让我远离太后，办法实际上很简单，只要你多陪陪我，我就不会去找太后了。”

        垂眸思索了一阵，伏玉道：“你把刀收起来，孤随你进去坐坐。”

        荣曼雪面露惊喜，瞬间就把刀从脖子上拿开。

        ……

        伏玉进入荣曼雪的寝殿，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靖宫的寝殿都分内外两个部分，伏玉所处的是外殿。

        荣曼雪殷切道：“王上稍坐，臣妾这就让玲珑去传膳。”

        伏玉婉拒：“孤来之前用过膳了。”

        荣曼雪热情不减：“那臣妾给王上沏茶吧。”

        伏玉颔首：“好。”

        荣曼雪独自进入内殿，取出一套珍藏的茶具，又走到床前柜子处，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瓶东西。

        帐内的叶清风听到拉抽屉的声音，他猜到荣曼雪想做什么，一颗心猛然提了起来。

        叶清风知道，靖君此刻就在外殿，方才荣曼雪和靖君的对话他也全都听到了。可他没有料到，荣曼雪竟胆大至斯，想趁沏茶的时候给靖君下那种药……实在卑鄙。

        他想提醒伏玉，可惜他被面朝下平放在荣曼雪的帐中，手脚均被反缚交于一点，从颈部到脚腕全被结实的红索套牢，凡是能使劲的部位都被限制发力，别说翻身，他就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

        更可怕的是，荣曼雪还封住了叶清风的嘴。

        叶清风什么也做不了。

        ……

        荣曼雪将药混入茶水中，端到了伏玉面前。

        伏玉静静地看着她往杯子里斟茶。

        斟了满满一杯，荣曼雪正兴奋地要将茶水递到伏玉手中，忽觉后颈一疼，接着她便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是伏玉打晕了她。

        而且打晕后还没接住她，反而把她推给了宫女玲珑。

        玲珑扶着荣曼雪，满脸惊异：“王上您……”

        伏玉漠色道：“孤还有事，不可在此多留，你照顾好王后。”

        “王上留步！”玲珑试图帮荣曼雪留住伏玉，“王后娘娘情绪不稳，早上就已摔了一大堆东西，还把手给划伤了，您要是走了，娘娘待会儿醒过来见不到您，怕是又要伤心……”

        “住口。”伏玉微怒，见荣曼雪手上确实缠着纱布，他也没有因此心软，只对玲珑威吓道：“如果连一个主子都看不住，还要你们这些奴才做什么？倘若王后有什么闪失，孤只管拿你们是问。”

        玲珑噤若寒蝉，吓得不敢喘气。

        等伏玉走出殿门，玲珑才叫了一个宫女进来，帮着她把荣曼雪扶进内殿。

        伏玉匆匆赶回了沐德殿。

        他怕关曦月睡醒时见不到他。

        而当他转到屏风背后时，发现关曦月还没醒，仍合着眼帘静美地躺在他榻上。

        伏玉便轻轻坐在了床边，略微向前倾身，去看关曦月的睡颜。

        却被忽然伸出的一只爪子揪住了衣襟，猛地一拽——

        伏玉贴在了关曦月身上。

        关曦月睁眸，攥住他的衣襟不放，逼问一句：“陛下方才去了哪里？”

        伏玉：“……”

        “孤哪里都没去。”他选择了撒谎。

        关曦月眼圈一红，生气地推开伏玉。

        她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刚刚扒着屏风想偷瞄伏玉一眼，结果却见伏玉根本没有坐在御案前处理政事。她正要去问徐公公伏玉去哪儿了，而伏玉恰巧在这个时候回到了沐德殿。她干脆又躺下装睡。

        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伏玉，可没想到……伏玉居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去见了别的女人。

        关曦月细思极恐，粉颊上挂了不少泪珠，她气极了，起身就要走。

        伏玉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才愣了一会儿，关曦月就已经快跑出沐德殿。

        迅步追了上去，伏玉把人打横抱在怀里，任关曦月如何扑腾，他都不放她落地。

        关曦月哭着凶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伏玉唇线绷紧，好似祸从天降，漂亮可爱的小月姬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

        “……爱妃因何气恼？”他无辜地问。

        关曦月冷着脸，气噎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臭男人！”

        伏玉：“……”

        不就是撒了个小谎么，后果有这么严重？连“臭男人”这种话都当着他的面骂出来了……

        守在门口的徐公公和兰馨俱是目瞪口呆，不知哪门事发作。

        伏玉低眉顺眼，柔声细语地对怀里的人哄道：“是孤不对，孤不该扯谎骗你，孤道歉，孤认错……别哭了，好不好？”

        关曦月不依不饶，委屈得很：“你道歉认错没用，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要你了！”

        伏玉：“……”

        “怎么能动不动就不要我？”伏玉可怜道，“孤不过是说了句假话，又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你就不要我了？”

        关曦月理直气壮：“你岂止是说假话这么简单，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伏玉还真不明。

        无措地眨了眨眼，伏玉卖乖道：“孤愚钝，不知爱妃到底气在何处，请爱妃明示。”

        关曦月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装傻？你身上有女子的香味！你刚才一靠近，我就闻到了！”

        伏玉：“……”

        吓得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伏玉没闻出什么香味。但他想起来，荣曼雪抱过他。抱一下，也会沾上对方的香气么？就算沾上了，他一路快走回来，那点气味也该被风吹散了啊。

        小月姬的嗅觉未免太过灵敏。

        伏玉顿时哑口无言。

        “怎么，不敢说话了？”关曦月吸了吸鼻子，抽泣道：“你在别的女人面前，是不是也像对我一样，表面上用情专一，既温柔又耐心，脾气也特别好，实则却满口谎言，对谁都是同样的态度……唔……唔唔……”

        伏玉用深深的一个吻，堵住了关曦月的嘴。

        良久他才松开，严肃道：“不许胡说。”

        关曦月还是不信他：“我不胡说，那你敢不敢告诉我，你究竟有几个女人？”

        伏玉低眸：“一个。只有你一个。”

        关曦月像看犯人一样审视他，似乎在掂量他所言的可信度。随即又问：“那你身上的香味哪儿来的？”

        伏玉便如实讲出了他去星月宫的始末。

        关曦月听完后，不再哭，也不再闹，甚至还反过来指责他：“你太过分了！王后是你的妻子，她又没犯什么罪过，你怎么可以禁她的足？禁她的足也就罢了，人家只是想抱抱你，你一个大男人竟如此小气，让她抱抱能怎样，会少块肉吗？她想留你坐会儿，你就多待会儿再走啊，忙着回来干嘛？”

        伏玉：“……”

        “听爱妃这么一说，孤还真觉有些不妥。”伏玉故意道，“爱妃都这么大方了，孤也不好再吝啬什么。我这就去星月宫，让王后抱个够。晚上我也不回来了，就歇在王后那儿。爱妃说好不好？”

        关曦月忍痛道：“好。”

        “当真？”伏玉拧紧了眉。

        关曦月点点脑袋。

        伏玉被气到。小月姬竟愿意把他分给别的女人？

        他把关曦月放了下来，再次试探：“孤真的去了，你自己回芙蕖宫？”

        关曦月依旧点头：“嗯。”

        伏玉深吸一口气，一句话也没再说，就这么从关曦月身旁走出了沐德殿。他走了好一阵，关曦月才慢吞吞地离开沐德殿。

        回芙蕖宫的一路上，关曦月都是垂头丧气的，神情也有些恍惚。

        兰馨也不知她是哪根筋出了问题，忍不住在她耳边说：“娘娘怎可如此犯傻，您不该把王上推给王后。如今王上赌气了，要是他真去了星月宫……”

        关曦月却道：“没关系，他该去。”

        嘴上是这么说，可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兰馨甚是无语。怪她作，可又心疼她。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缓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芙蕖宫外。

        “爱妃走路太慢了，让孤好等。”

        熟悉的嗓音飘到关曦月的耳朵里，她蓦然仰起头来，见伏玉笔直地站在芙蕖宫门口，面带宠溺和笑意……等她。

        “——陛下。”

        在见到伏玉的这一刻，关曦月产生了一种失而复得的错觉，心中仅存的几分愧意都被抛诸脑后，她不想再体谅别人的感受，只想让伏玉属于她一个人。

        关曦月向前跑出几步，主动投怀送抱，紧贴在伏玉怀中。

        心口阵阵发酸，伏玉抬起双臂，轻扣住她的纤腰和肩背，回抱她：“你明明舍不得孤。所以，为什么要对孤说那样违心的话？”

        关曦月在伏玉怀里低低地哭。

        “王后才是正宫。是我抢走了陛下，害王后独守空殿。若是在宫外，以我的丑恶行径，绝对会被正室摁在地上打死的……”

        伏玉：“……”

        他一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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