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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窗外雨声淅沥沥,室内一片昏黄。

        辛芜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的暗卫,询问着最近大大小小探查到的消息。

        “周御史家树妖案,跟当年竟然是一模一样,影,你跟太子说一声,让压下来,这个案件不能大肆宣传,要立马结案。”辛芜说完,眼中少有的严肃,将令牌给了影卫。

        赤卫见影走后,坐在了床脚边,公主怕黑,只能是他守夜了。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本来就是暗卫,非要放到明处用,公主都不知道很恐惧与人打交道,是一件可怕的事。

        辛芜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她仍旧想不到是谁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这么有心,弄出一场跟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案子。

        这案子,要是父皇知道了,别说还有个把月,怕是立马归西。

        翌日。

        辛芜在院子里钓鱼的时候,碰见了慧海带着小沙弥过来,她懒得理,倒是那秃驴厚脸皮在岸边坐下来。

        慧海卸下了姿态,出声道:“公主豁达,此刻仍有兴致钓鱼。”

        辛芜放下手中的钓鱼竿,语气不耐,说道:“老秃驴,你在说什么呢?”

        慧海捻着佛珠,回道:“贫僧做了一个梦,梦到皇宫尸横遍野,而公主是唯一一个走出去的人。”

        辛芜咧了咧嘴,没好气道:“好多年前,我还做梦,梦到你对我日思夜想,茶饭不安呢!”

        慧海念了声佛号,小沙弥听到这,呵斥出声:“公主,还请慎言!”

        辛芜吐了吐舌头,白了小和尚一眼,继续说道:“凶巴巴的,说真的,老秃驴,我真的梦到你在宝相殿大树下念佛经,跑了只狗来,你还说眼睛像我呢!”

        慧海心中思绪涌动,却是沉默了。

        辛芜暗自思忖,眸子闪过一个猜测。出声道:“老秃驴,你一直觉得你能预料到的事情,是天机泄露给你,上天的指引吗?”

        慧海偏过头,疑惑不解。

        辛芜大笑,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直白的目光盯着他,道:“你的心魔已经这么严重了你不知道吗?”

        辛芜勾起薄唇,自顾自说道:“我曾经满身恶意的时候,最会以千万种恶意揣度人,只要从他性格、说话、做事方式,周围人,我都能预料他下一步的行为。甚至从这些行为中,找一个很巧合的方法,让他死得理所当然,有时候甚至不用我出手。”

        小沙弥心中一寒,却见对话的二人面不改色。

        辛芜轻轻一笑,眸寒如星,漫不经心道:“妖僧,你跟我一样,身具慧根,满身恶意,我们都一样。”

        慧海面不改色,神情如古潭静谧无波,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只任由小沙弥替自己辩解。

        紧接着,又听对面女声,道:“唔,不对,你这老妖僧什么都不在乎,三番两次求到我跟前了。莫不是跟你门中有关?”

        慧海眸色晦暗,堪堪稳住心绪,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只希望公主善心,怜悯无辜。”

        辛芜听到此,丢下竿子,猛地向慧海走去,语出咄咄逼人,道:“慧海,十年前你妄言我必弑父犯上的时候,可曾怜悯我年幼无辜,可曾考虑过那些枉死之人。任由我在罪海沉浮,无处伸冤,苦不堪言。如今,危及你佛门中人,才知慈善。那你这算什么佛门,不过是佛口蛇心?”

        小沙弥忙上前,阻拦道:“公主,别师傅。”

        慧海坐不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公主是少见心性至坚之人!”

        辛芜出了口恶气,横眉道:“上至皇家士族,下至万千贫民百姓,这历朝历代的动荡,凭什么你佛门中人想独善其身?”

        慧海站起来,躬身,道:“贫僧为之前深感歉意,也愿意为之前的所做所为弥补公主。”

        辛芜收起了表情,冷声道:“你去周御史家走一趟,多念念经吧!”

        说完,便转身愤然离去。

        小沙弥跟着师傅走出宫门,慧海凝神,对着小沙弥,说:“去将从山上带来的消肿的药,拿给公主吧!”

        小沙弥抬头看了眼,又想起公主眼眶周围有些红肿,没有出声。

        宫里侍卫愈渐增多,三十多名御医全部出动。

        三更天的时候,辛芜一脸倦意地靠在卧榻上,头发随意披散着,宫人嬷嬷忙翻了。皇帝薨逝消息已经封锁不住了,舅父虽带兵稳稳地镇守着宫内,这风雨欲来的架势,却让人愈发不安。

        父皇临终的话犹在耳畔,他朦胧着眼喊着母后的闺名,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对辛芜说:“兰儿,不吵架了,不吵了,大不了这皇位就给咱们芜儿”

        那瞬间,辛芜鼻尖一酸潸然泪下。她记得那时候母后生了她之后,便无所出,朝臣谏言不断。父皇跟母后吵架不断,却也存了这个心思,为了哄母后,还下了一道秘旨。她看着他咽气,看着周围人哭喊,却只能木讷地走出宫门,一度想手刃的人,却扯得她心脏疼。

        “太子,他下令调配了禁军,还给沈都尉去了秘函。”

        辛芜听到暗卫的汇报,挥手,不由长嘘一口气,看来太傅还是手段高明,朝中人员调配她虽不熟悉,但大致明白他们要做什么。索性,派了所有能用之人,出去配合太子一党的行动。

        “务必护太子周全,他是我从阎王那儿抢回来的。你们明白吗?”

        众人称“誓死保护太子”,辛芜拂手示意众人下去,沉沉睡去。

        五更天的时候,“咚”的一声,震醒了所有人。

        辛芜睁开眼,看着远处火光冲天,她揉了揉眼睛,直到奶娘颤颤巍巍的跑过来,脸上一片焦急。

        “公主,王爷他反了,影公子影受伤了,浑身是血,躺在院里。外面好多官兵。”

        辛芜回过神,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泪水淹没了脸颊。

        “公主,别哭,影任务失败,请公主降罪。”影卫说完便呕了一堆血。

        两个暗卫都散开了面巾,满身狼狈。赤卫扶着影卫,面色冷淡,嘴唇苍白如霜。

        辛芜蹲下来,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将身上的衣服解下来,盖在影卫淌血的身体上,安慰道:“没事的,我找人给你医治。”

        “公主,我…一直…一直怕你嫌弃我笨手笨脚,总感觉早晚有一天会被公主厌弃,打发走。却不料,是自己……”影卫撑着一口气,吐了一大口鲜血。

        辛芜揪心不已,只看着他的伤口,不知如何是好。

        影卫说着,想要端正的跪下,被制止了,开口恳求道:“承蒙公主不弃,我二人在你身…边过了好些年…好日子,属下…一…直瞒着公主,现在求公主放赤卫自由,还望公主答应。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我哥他…还…有想去的地方,还没走…去看看。”

        “你说,我都答应。”辛芜满口回答。

        影卫听到满意的回答,瞳孔渐渐溃散,口吐鲜血,坚持道:“属下…属下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还见到了…我哥,那时候我…就觉得公主是神仙,把我哥带…回来了,我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来,现在我只想让…抛弃身份,他也想,我们家…不能一个…都没有…”

        辛芜看着来往逃命的宫人,和火光冲天的瓦舍,以及渐渐失去生命的影卫,她开口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速速离开,自此你不是我的影卫。”

        赤卫默不作声,跪在一旁,神色悲伤。

        辛芜站起身,一巴掌抽在赤卫脸上,怒吼道:“聋了吗?叫你带着他走,你听不见是吗?”

        赤卫磕头,谢恩。

        辛芜提着剑,一路狂奔,不断地出手护住每一个人。

        茫然四顾,森寒的夜里,她遥遥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含笑而来,乍然,周身起了一层寒意。

        “阿芜,拜见叔父!”

        三日后,永和十九年,帝薨,传位嘉德太子。垣王起兵夺位,太子庸弱,连夜禅位。

        檐角叠错,青桅墨墙,断断续续地连成一幅残破的画面,似极了故国亡城。

        听政殿外,宽敞的道路铺满青砖,辛芜匍匐跪在地上,两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老嬷嬷一左一右,端庄地跟在辛芜身后,拘谨严肃,老派又古板。

        她头上绑着孝带,双眸无光,来往的大臣皆目不斜视,不敢瞥一眼。

        老嬷嬷见不得召见,也没人搭理,便上前对着太监,轻声道:“烦请禀告陛下,公主还在孝中,这和亲实在于礼不合啊。”

        不多时,殿内出来几个士兵。嬷嬷大喜,谁料,长刀刺入腹中,她还未痛吟出声,便被拖了出去,留下一抹长长地血痕。

        暑气蒸腾地阳光下,辛芜只觉得如坠冰窟。

        周围步伐响了起来,头顶传来一阵嗓音,问道:“可还有异议?”

        辛芜挺起背,慢慢地抬头望着头戴冕冠的皇叔,不怒自威,帝王架子十足。父皇驾崩那日,她做了最万全之策,牢牢地盯住了朝中所有人,唯恐有人动乱犯上,却唯独没防过自己的亲皇叔,那个愿意为父皇守天下的战神,叛乱那日,暗卫皆被斩杀,皇子近侍无一幸免。

        到如今,她也没有了斗志。若是别人来夺这皇位,她必定拼个玉石俱焚。

        辛筹凝视着跪在地上的皇侄女,容貌惊艳,凝脂如玉,双眸漆黑,似有墨浪翻腾。

        不由得忆起往日。想起多年前,皇兄寿诞上盛气凌人的小姑娘,借着自己狐假虎威捉弄人,生动活泼,宛如隔日。

        可他,现在恨不得杀了他的好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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