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就算是傻子也能瞧得出来，他这个便宜‘老婆’来的蹊跷，赵云澜更是不情愿的紧，王家明就怕人家一个不高兴把他直接甩出去，就他那副小身板儿，那他怕是要直接上了西天哦。

        好在虚惊一场，赵云澜只是浑身僵硬异常，并没有其他动作。

        兀自继续强撑了一会儿、没有现代化的计时工具，时间感似乎有些紊乱，王家明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那老人依旧笔走龙蛇，下笔如有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王家明也不敢随便动弹，即使虚虚依靠着赵云澜，依旧觉得体力有些不支，王家明一边暗‘罪过、罪过’，一边索性松了气力，无耻的把大活人当成借力的支点。

        假装没有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绪变化，王家明装聋作哑开始细细闻着鼻尖馥郁些许的香气。

        ‘我也是受害者，硬是被人拖起来画像，瞧这人也不像是拎不清的样子，自然能想的通透。’

        安慰了自己一番，王家明最后一丝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慢慢起了些许困意……

        高博凤眼划过一丝玩弄，别有深意的瞧着院落中的两人，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不过不少刚好半个时辰，细腻的羊皮纸卷上，一幅丹青新鲜出炉。

        不得不说，能成为宫廷御用画师，邱子业着实有些可取之处，简单的着墨之下，茉莉树下赵云澜飘然而立，宛若谪仙，就连眸中的神采都刻画出了二三分，传神至极，除了……

        旁边的一坨‘脏东西’……

        没错，赵云澜身旁倚靠着的那个青面獠牙、丑陋可怖、面容猥琐、蒜头鼻塌鼻梁的家伙，已经不能称的算是人了……

        明显狠狠被邱子业‘艺术加工’了一番，若不是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宫廷御用首席画师，一人是山沟沟里的泥腿子，怕是说两人之间没什么私人恩怨也是没有信得。

        也正是这个原因，远隔千里皇都中众人丝毫没有怀疑，赵云澜就是被这么个……这么个……东西？糟蹋了……

        引起了好一场轩然大波。

        “叨扰了二公子。”

        手下人已经手脚利索的将羊皮纸卷处理好、收起，高博不在停留，朝着赵云澜板板正正行了个军礼，好像那人依旧是前途无限的首辅二公子。

        “不敢当。”

        清冽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倒是把迷迷糊糊的王家明惊醒，赶忙抹了一把嘴角。

        “良辰、美景、‘佳人’，高某人就不讨嫌继续打扰二公子，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

        来去匆匆，高头大马留下一连串‘哒哒哒’声，卷起半路烟尘，转瞬消失在羊肠小路边际。

        “咳咳咳……”

        王家明不自在的轻咳两声，识相的往旁边挪了两步，脸上堆起明显是讨好的笑容，“那个……”

        不能他讲完，眼前便只剩下一个完美的……后脑勺。

        ‘砰！’

        随着锃亮的门板重重闭合，沉寂许久的小院儿渐渐响起淅淅嗦嗦的谈话声。

        “俺的娘哎，可骇死了，这辈子没想到能和官爷打交道呀……”

        歪嘴儿女人大气儿不敢喘，生生憋红了一张脸，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见，才敢大口喘气，满脸心有余悸，明显是被吓得不轻。

        “老嫂子呀，还是你厉害呀。”

        旁边的老嫂子嫌弃她没出息的样子，不过听到奉承的话，还是忍不住得意的弯起了嘴角，给她一个‘你还是年轻’的眼神，低头开始旋饭。

        可得快点吃了，平白耽搁这么久，饭菜都快冷掉了，她可是掏了两个铜板，可不能亏了。

        同时老嫂子心里也有些懊恼，早前儿她还思量着，就王家这个家底儿，今儿能瞧见一个荤腥儿就不错了，没想到王家这个破落户张罗的席面的这么有模有样，早知道就把几个孙儿带上了。

        这可真是亏大了呀！

        丰富的内心活动全然屏蔽了歪嘴儿一连串儿马屁。

        “家明，你感觉怎么样。”

        总算无事发生，皆大欢喜，王素芝赶忙扶助自家好似能被风吹走的儿子。

        “我感觉……挺好的。”

        王家明活动活动筋骨，感觉身上着实轻快了不少，最主要的是不是之前那般，整个人身上的零件都像是生锈了似的，动一下都要废死老命的力气，连带着脑筋都清明了不少，不似是前些日子好像裹了棉花包一样。

        瞧着紧紧关闭的门板，王家明摸摸脑袋，不由自主小声说道：

        “难道真是仙人不成，身边的空气都不一般，神了……”

        “家明，你嘟囔什么呢？”

        素珍扶助王家明另一只胳膊，老姐儿两儿直接把弱鸡王家明架了起来。

        “没啥，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这副架势和小鸡仔儿没什么两样，怎么说他也是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真的没事？”

        素珍也是觉得稀奇，这孩子从醒了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时好时坏，怎的赵云澜一进门就……

        难道这人真是王家明的贵人？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还是先养好身子再做打算才是。

        “好，咱们去屋里吃吧。”

        不想儿子听到那些村人没轻没重的打趣，王素芝把儿子带进了自己的卧房，摆上小炕桌，顺便把巧儿打发进来同他一起。

        “素芝嫂子，今儿大侄子大喜，不敬个酒不好吧。”

        明显喝的没了分寸，脸红脖子粗的，先前带头起哄的那人吵嚷着要让王家明出来敬酒。

        “他叔，家明身子骨儿还没养好，今儿就算他失礼了，别和他一块儿见识，等养好身子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那不行！”

        王素芝的托词被那汉子一口回绝，通红着一张脸歪七扭八的站了起来，死活非要王家明出来和他喝一杯，不然就是瞧不起他……

        吵吵嚷嚷，小插曲不断，不管怎么样吧，磕磕绊绊的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村里几个妇人帮着涮洗了碗筷，还给了祠堂，王家的这场喜宴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他梅婶子，这些个折箩你别嫌弃，拿回家热热能少做两顿饭。”

        梅婶子理顺有些凌乱的鬓角，刻满岁月风霜的眼角堆笑，“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啊。”

        挽好袖子接过小半盆儿折箩，“盆子得空我给你送来。”

        “那行。”

        村子里红白喜事帮忙，主人家多会打包一些余下的饭菜相送，帮家里也改善改善伙食，遇到富裕些的，还会给一包红糖。

        都是庄户人家，也没什么讲究，刚好改善一下平日间的伙食，让家人腹中进点儿油水，尤其是家里小辈儿多些的，更是不会嫌弃。

        “素芝呀，你家这孩子长得真俊俏。”

        梅婶子抱着分量十足的瓷盆，有心和王素芝拉两句家常。

        “是啊，挺俊的，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见呢，差点儿傻了眼。”

        大字不识的妇人，‘俊’字已经是她们对新人最高的评价。

        “明小子好福气呢。”

        梅婶子瞧着王素芝似乎有些许心事，不等她回答继续说道，“不过咱明小子也不赖，也是精精神神的好小伙儿，就是被这病痛折磨的……”

        “现在好了，明小子一天比一天见好，媳妇儿也有了，有你的好日子呢。”

        王素芝堆笑，“可不是吗，我就盼着这呢。”

        “那我就回了，盆子明儿让顺子给你送来。”

        “不急梅姐，慢走啊。”

        ……

        “明明哥，你说小嫂子在干嘛呢。”

        拄着小脸蛋趴在炕桌上的巧儿清澈的眼睛盯着闪烁的烛影，冷不丁的开口。

        额……

        他哪里知道呢……

        “明明哥，你会打小嫂子嘛？”

        啥？

        王家明一头雾水，低头敲了敲自己秸秆儿似的手腕儿。

        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人浑身肌肉紧绷的样子，鼻尖似乎又飘来那似有若无的馨香……

        似乎……他不挨揍就已经很不错了。

        “明明哥，小嫂子啥时候给我生个小外甥呀。”

        咳咳咳……就此打住！

        “那个巧儿，时候不早了，要早睡早起，你休息吧。”

        不知道接下来巧儿跳脱的小脑袋瓜子会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小问题，王家明直接开溜。

        “家明。”

        刚好和送走几位婶子的王素芝遇到。

        “……娘……”

        生涩的字眼差点儿让他咬了舌头。

        “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娘给你烧了水，泡泡脚。”

        “哎。”

        简单的对话，却让王家明内心火热无比，这就是有娘的感觉呀。

        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西厢房呢，不大的三间房，进门是厨房，水汽腾腾，灶上的热水还沸着，剩下的两间好像是杂物间的样子，王家明并没有进去，舒舒服服坐在门槛泡了小半个时辰脚，足足换了有五六次水，直到浑身都暖洋洋的才起身。

        也是第一次，在水缸的倒影中，王家明瞧见了自己的‘尊荣’……

        就……很无语吧，矗立良久，无话可说。

        思量半天，还是端了一盆温热的洗脚水回屋。

        刚刚走到门口，瞧着月光下漆黑反光的两扇门板，他却突然犯了难。

        该……咋进去呢。

        进去了说啥呢。

        ‘嗨，泡个脚吧？’

        emmmmmmm

        好像没有那么熟。

        挣扎良久，洗脚盆里的水凉透了，王家明还是没有进去了。

        怎么感觉比他博士毕业论文还要难呢……

        王家明叹口气，趁着月色回去重新打了半盆温水，慢吞吞挪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大门……

        话说，这木盆是真材实料呀，也太沉了些吧。

        “进了！进去了！阿姐，家明终于进去了！”

        巴着窗子守了半宿的王素珍小声招呼自家姐姐，比自己入洞房还要兴奋。

        王素芝爬起来，刚好瞧见两扇门版隔断屋内的亮光。

        “阿姐，你说……咱们……咱们家明能……能……”

        吞吞吐吐的样子，王素芝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

        “能什么能，赶快睡觉啦。”

        半晌，王素珍隔着被子沉闷的声音幽幽响起，“阿姐，你睡了嘛。”

        并未有人回应她。

        过了一会儿，王素珍又道：

        “阿姐，你说两个男人怎么……”

        “咚！”

        “睡觉！”

        “哦。”

        上房安静了。

        …

        推门，进门，关门。

        王家明都是低着头的，有意没有去找寻那抹靓丽的人影。

        都是男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什么劲儿。

        而且，那人虽然挺帅的，瞧着似乎也只是一个孩子吧，能有十六七？你紧张个毛线呀！白活了三十年！

        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自己一番，王家明终于找寻到了那人的人影。

        昏黄的如豆灯影下，那人还坐在书桌后，随手翻着话本，烛火不时摇曳，墙上倒映的影子跳动，静谧如斯。

        桌上摆放的碗筷一动未动，那人滴米未进，好似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样，专注于手头的事情。

        抗拒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王家明觉得屋里的空气都开始充斥着尴尬，尤其是床上一水的红色喜被，烛灯下更是刺眼无比。

        “……要洗脚嘛。”

        这才反应过来他还端着那沉重的木盆呢，小臂已经有些麻木。

        那人终于抬眼，即使王家明之前从来不喜欢男人，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这无关性别，无关情感，更无亵渎之意，只是单纯对美的赞叹。

        放在那人不远处，水花晃动，溅出来些。

        赵云澜只是扫了他一眼，再无表示。继续醉心于书本。

        王家明并不觉得被无视，当然也没有贱兮兮的自讨没趣，今天运动量已然超标，劳累的他脱掉鞋子上了炕头儿，铺开被子睡在了炕尾，另一边的炕头儿是另一床新做的被子。

        大病初愈，还在恢复期，几乎是刚刚沾着枕头，王家明就睡了过去。

        灯影摇晃中，炕上那人呼吸绵长均匀，已然是睡着了，赵云澜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瞧着地上冒着热气的半盆温水，不知在思量着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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