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除去睡觉的时间，我近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要感叹一下生活真美好。

        从展览回到家，我一下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差点儿就要睡着。

        空空如也的肚子叫醒了我，准备出去寻觅晚餐。

        这幢高级公寓每层楼就一户，高昂的管理费换来隐私保护，而且邻里之前从不拜访，也没在电梯上遇见过。

        想想就知道，大部分住在这幢楼里的人肯定都很忙，忙着赚钱。而我，不是靠家里的积蓄和副业肯定住不起这里。

        调整了一下通讯机，我换上便装就出门了。离下班高峰还有些时间，我徒步至附近店铺，正好赶上开店。

        龙森饭店还冷清着，门口的接待将我领进店内。

        由于是常客，领班看我脸熟，很快上了一壶茶：“今天来了新鲜菜心，给您来一份清炒的？”

        欣然同意后，我很快就尝到了脆生清甜的绿杆。

        “说起来冬至也过了，正好是收割的时节。”我问：“过几日元旦，这边有什么安排？”

        “订年夜饭的可多了，不过一个人来吃的更多。”领班说：“价格也会比平日涨些，还得您多多包涵。”

        “确保能订上？”我问。

        “当然，我们主厨都做了安排。”领班让我放心，按时到就行。

        吃过晚餐，我和往常一般散步消食，到了一家酒吧门外。

        开店的达叔全名简达辉，是我小时就认识的人。他早些年就来到这里，开了连锁的酒吧，我偶尔会来这边坐一会儿。

        此刻已是夜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道路上的灯光也都点了起来，一片繁华景象。

        我走入窄巷，看到仅简单画了个鸡尾酒杯、写了“bar”字样的标牌。

        下了楼梯后，右边就是酒吧大门，和保安打了招呼后进门，领班迎上来。

        “达叔呢？”我问。

        “方才有人来，”领班说，“在里面。”

        有人，意味着有事。我要去里面看看，领班拉住了我。

        “您最好还是避一避。”他说。

        “我有什么不能见的？”我说着就走向灯光明亮的吧台，坐了下来。

        “好些年前的事了。”领班将玻璃杯放到我面前，从调酒师手里接过了玻璃瓶，拧开瓶盖：“老板将人送出去，不知怎么回来了。”

        有多少想来这里的人，就有多少想离开这里的人。达叔也做这方面的海运生意，但只出货，不接货。

        但这和我不能见有什么关系？这些人说话慢条斯理，小时候我觉得是故弄玄虚，后来发现他们自己也改不了这习惯。

        随着透明的液体流入杯中，填满粼粼矮杯，气泡不断上冒。

        领班继续说道：“是公安那边的叛逃者。”

        “难不成，”我想起中午刚听说的公安职能之分，“是执行官？”

        “是。”领班点头。

        嚯！这信息量可大了。

        回到故乡的叛逃者，不是为了复仇，就是重被招安。不管是哪一种，达叔都有危险。领班应该也知道，可他却不缓不急地还在这儿给我倒喝的。

        待倒满五分之四，领班这才解了我的疑惑：“当时介绍他来的是龙森的主厨。”

        龙森的主厨是达叔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主厨非轻易不会介绍人来，也就是说他必然和这叛逃者有些交情，可以断定这个叛逃者是值得有利益往来的对象。

        日后或许会有打交道的机会，但在弄清楚情况前确实还是先不见前公安为好。

        领班收了瓶子，我握住杯子，拿起来放到嘴边。

        “那确实得避一下。”我喝了一大口柠檬味汽水，顺势下了高脚凳。

        刚舔过嘴唇，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领班抬头往酒吧里面看，估计是达叔和那人出来了。

        领班迎上了前去，我现在去位于暗处的卡座是来不及了，只能假装刚到吧台，坐回椅子上，希望不会被注意。

        “……有新消息再联系了。”我听到达叔哑着嗓子说。

        “多谢了。”我听到那人说，声音深沉，感觉中气挺足。

        想要让别人不注意这里，最好的方法不是在心中默念别看这边，而是保持常态。我抿着柠檬汽水，一手撑着脸，侧着脑袋，让自己显出放松的样子。

        这人走过我身后，往店门口行去，随即出现在我的余光中。

        我两根手指拿着杯子，仰起杯子喝下汽水，好似没注意到他，他却不知为何，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下一刻，事情往不太妙的走向发展。

        他竟然朝吧台走了过来，一秒后，我确认了，他的目的不是吧台，而是我！

        怎么会这样！我穿一身“生人勿近”卫衣的时候可很少被人搭讪！

        事已至此，假装没看到是不可能了，但还能装作不愿意搭理，直到吞进肚子里的汽水蹦出了一个嗝儿。

        我的老天爷啊，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来人已到了我旁边，我立刻抬手捂住嘴，但也就正好转过头看去。

        在看到他的脸、对上他视线的这一刻，我没能做好丝毫准备，眼睛自然而然地瞪到了极限，肚子里的一大杯汽水上涌，连同晚餐都差点儿被堪比硫酸的胃潮冲到嘴边。

        “果然是你。”男人望着我，说道：“元星月。”

        怎么是你啊，叫狡啮的大烟枪！我在心中呐喊！

        都说能在废弃区外自由生活的都是西比拉系统鉴定过后的良好色相人士，简称良民。那怎么想外务省的行动课里都不会有曾经叛逃的家伙吧！会有吗！会吗！

        我还在控制汽水嗝儿，没放下捂住嘴的手，达叔走了上来。

        “怎么，”他说，“是认识的人？”

        我刚想摆手否认，狡啮就笑了一声：“同事，你们是同乡？”

        他笑得太暧昧，好像我和他真的很熟一样。男人长得端正也只有骗人这一个用处，达叔果然被他蒙骗了，一下就“供出了”我的身份。

        “是我干侄女儿，但从小就看着她长大，和亲的一模一样。”达叔一副像是见到了远亲的喜笑颜开的模样，按住我的肩：“阿月啊，这是慎也君。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看侦探剧吗，慎也以前就是搜一的，现在刚回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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