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凌琰烧死

冬日里难得阳光灿烂，可这间屋子四处钉上了木条，虽是白日，屋内却一片漆黑。
  漏不进半点光。
  如豆的烛光下，如雕刻的下颌线依旧有型，只是生出了些许沧桑的胡渣。
  李凌琰已被软禁在此，半月有余。
  准确来说，自姒文命被关进天牢，下朝后，他就被软禁在寝室。
  当日，皇上在朝堂上骤然昏倒……皇后、嫔妃，以及皇子、公主皆跪守于皇上寝殿外。
  个个满面焦灼地看着太医进进出出。
  直至后半夜，皇上也未有任何苏醒的可能。
  李墨尘俯身在皇后耳畔，轻声唤到：“母后，您身子刚恢复，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盯着。”
  皇后与李凌琰对视了一眼，先行退下了。
  令李凌琰没有想到的是，李墨尘竟在回宫路上劫持了皇后，并以她的性命要挟软禁了自己。
  其他，皇子、嫔妃也被李墨尘控制起来。
  而，昏迷数日后，皇上终于在昨日驾崩了！
  李凌琰，全然不知余小乔已落崖，生死不明。
  相府，被抄，全体入狱……
  很快，李墨尘不知从哪儿搞来一道圣旨，据说是佳贵人收拾皇上遗物时，发现的。
  圣旨内容——二皇子李墨尘德才兼备、堪担大任，传位于他。
  朝堂一片哗然。
  有一众大臣，不置可否，提出质疑的……比比皆是。
  李墨尘将圣旨在每位大臣面前传阅，让每个人心服口服。
  有几个冥顽不灵，誓死坚持皇上要将皇位传给皇后嫡子李凌琰的……皆被李墨尘斩杀于殿前。
  自此，朝堂中一片肃静。
  半晌后，一阵七零八落的跪地声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皇上！”后，一波波人跪地，山呼万岁！
  就此，李墨尘，这个曾在外人眼里醉情山水，温和如水的翩翩君子，终是扯去了外衣，露出了狠辣无比、智勇无双的真面目。
  是的！
  他，兵不血刃地夺了江山！
  此刻，正飒飒英姿站在龙椅旁，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众臣。
  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李墨尘下朝后，对着腕中的竹叶青，逗玩着。
  它吐着的猩红信子，此刻都那般欢快，绿豆小眼里映着主人的笑意盈盈，而后落寞缓缓爬上脸颊。
  “樱儿，你，在哪里？朕已不是那个受人欺凌的浪子，是一国之王，坐拥天下。好想与你，共享这荣华富贵、万里江山！”
  李墨尘不由的哀伤起来，自怀中掏出那方锦帕，轻轻抚摸着几颗栩栩如生的樱桃。
  此时，叶欢进来，打断了他的哀伤与思念，“皇上，皇后……太后自尽……崩了！”
  李墨尘手指微动，狠狠一挥，竹叶青吓得滋溜一下跑了，似躲狂风暴雨般。
  他陷入沉默，手一直转动着大拇指间的扳指，感觉转动了很久，久到叶欢站的脚都有些麻，偷偷移了两下。
  “太后，对先皇深情弥笃，追先皇而去，厚葬……”
  又是好半天沉默后，缓缓开口，“送他……上路吧！”
  叶欢微抬的脚，猛地落地，死一样静寂的周遭中，显得格外清晰。
  “皇……”叶欢因惊讶微张的嘴，蠕动半天，才吐出半个字。
  李墨尘转动扳指的手，骤然一停，“去吧！”
  叶欢眼神中凝着复杂的哀伤，步履沉重地退出，于屋外墙上靠了许久。
  真的要这么绝吗？
  您以前不这样，虽冷漠，但心未全冷，可……
  而今，到底是强大之路注定会这样，还是只有这样才能强大……皇权竟让您如此？
  您已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为何还要……
  虽说，皇家自古无亲情。
  可，真的要将亲人赶尽杀绝吗？
  我怕您以后会难过，会后悔！
  世上什么坎都能过，唯有后悔的坎，迈不过。
  我，我该怎么帮您……
  叶欢在执行命令和遵从内心中犹豫不定，一向轻快的步子，此刻沉重异常。
  走得……无比缓慢！
  从天色渐黑，到月上中天，才走到软禁李凌琰的寝室。
  他坐在那钉满木条的寝殿外，直望着夜幕中孤独清冷的残月发呆……许久后，终于起身，进了那间屋子。
  未听到打斗，亦未听到喊叫，只见叶欢踉跄着进去，又踉跄着出来。
  一炷香后，听到太监们呼喊——
  “走水了——”
  火势渐起，幼小的绿苗随火势舞动着，卷曲着……火亮染红了大半个夜空。
  烟火满天，缭乱夜空。
  有人被吵醒，看着漫天红光，吓得忙起身，叫喊着“灭火、灭火啊！”
  一个时辰后，火才被扑灭。
  这一场大火来得突然，烧死一人，亦烧伤好几个。
  幸而也算发现得早，但附近宫宇一半的房屋也被烧毁了。
  那具焦尸已烧得面目全非，只知是在肃亲王寝殿中发现的……李墨尘披了件大氅匆忙赶至，里面还是寝衣。
  “皇上，这个……”一侍卫奉上焦尸腰际发现的一块残佩。
  是一块上好龙佩，父皇于李凌琰去年生辰时送他的，此时亦被烧得只剩一角。
  依稀能从被熏黑的龙头中，识出。
  李墨尘一个踉跄，手臂颤抖着指了指焦尸，狠狠瞪了眼叶欢。
  叶欢读懂了他的愤怒，他不该让他的兄弟这般死法，怎么也该给个痛快，留个全尸。
  不该这般，面目全非！
  叶欢与李墨尘短暂的目光对视后，旋即避开他的视线，故作未明白，望向别处。
  李墨尘脸上尽是哀伤，眼角似有一滴晶莹，于月光下闪动，坠落……
  如此沉痛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兄友弟躬、情深意重。
  当晚在场之人，无不感佩皇上的真性情。
  可无人知道，李墨尘哀痛的不只兄弟的死，更是兄弟死状凄惨。
  皇家之人，就是这样。
  亲情总是有一些，可远在权势之下，江山之下。
  上位者，宁愿承受悔不当初的痛下杀手，也不愿留一丝隐患睡不安稳。
  皇权，比什么都重要！
  几千年来，每个上位者必上的一课。
  那便是——断情绝义。
  也许所有的温情，皆会在弥留之际翻涌于脑海。
  可，但凡活着，权势便为一切。
  是美人，是江山，是付出任何代价，亦九死不悔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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