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来得及

在沈音的强烈要求下，她和成对提前结束了研学旅行，两人决定在原定时间回家，这一个星期就在成双这“暂住”。

        一周的时间成对找了成双七次，一天一次，每次的对话也都基本相同。

        “哥，你自首吧。”

        “成对，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哥没办法把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给你解释清楚。”

        “我不用你解释了，你去自首！”

        “你别管了，成对！我有我的计划！我是一个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一样，你是一个没建立完整三观的未成年，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好吗？”

        “成双！这不是三观的问题！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他妈干不出来你这样的事吧？！”

        “你怎么说话的，成对？我有我的苦衷，你回家吧，好吗？别和爸妈说你碰见我了，好吗？”

        “成双，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地回家？”

        “成对，你信哥，哥马上处理好这些事情，就回家行吗？”

        “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成双！你就是大骗子！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我还怎么相信你！”

        每次谈话的内容都大差不差，结局也自然都是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沈音倒是嘻嘻哈哈，每天带着成对在a市吃喝玩乐。

        沈音看着成对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尽力开解道：“成对，你怎么天天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你哥给钱，咱俩想怎么玩怎么玩，你还不开心？”

        成对也很迷惑，怎么一个两个的，全跟没三观似的，“你看不出来成双在干嘛吗？他在犯罪，你知不知道？他给钱？他的钱有多脏，你知道吗！你还挺开心？你有没有三观啊？”

        “啊这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咱也没法阻止你哥，还不如及时行乐呢”

        成对一脸问号，“你自己看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再者说了，你说得轻巧，敢情不是你哥在犯罪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音无语了，怎么自己里外不是人的

        明天两人就要回家了，车票已经买好了。沈音要拉着成对再出去疯一晚上，路过仓库时，两人听见有人在争吵。

        “不行！我不同意！”是个女声，应该是李娟。

        “那怎么办？过两天就该去大哥那交货了！”是老二的声音。

        “那也不行！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这才几天，你就忘了老大是怎么说的了？”

        “我没忘！可是记得那个又有什么用？老大这几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天天不着家，可也也不见他带人回来……说句不好听的，那他妈到最后死的不是老大”

        “你混蛋！你忘了双哥当时怎么把咱们从龙哥手里救出来的？要不是双哥他心善，你早见阎王爷去了，还等你在这逼逼？双哥不想做这种事，咱们就得帮着他！”

        “我知道，是我混蛋，但是”

        “你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同意什么？你们在吵什么？”成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库房。

        “没什么老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等我妹走了，咱们就有活儿了。”

        “真的老大？”

        “当然，但是前提是不能让她知道这些事。”

        “是！”

        “她明天就走了，咱们好好布置一下，我已经有目标了。对了，老三伤怎么样了，明天的行动能去吗？”

        “没问题，三儿他皮实着呢。”

        三人一起走出了仓库，黑暗中，没人看到角落中的成对和沈音。

        “你打算怎么办？”沈音转了转眼珠问道。

        “你觉得呢？”成对轻轻地回了一句，眼神却若有所思地落在后来在没开过口的李娟身上。随后径直走回了自己和沈音的房间。

        “成对！能不能放松放松，你和我聊聊吧。”沈音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

        “不要。”成对面无表情。

        沈音正了脸色，“成对，我是你的朋友，自认为很了解你，所以你能不能也对我稍微放松放松，不是觉得做你朋友累，就是很担心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成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音，才缓缓开口：“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把你当作人生的钥匙来着。”

        她自嘲地一笑：“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意义了。”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你人生的钥匙，为什么又不是了呢？”沈音引导着成对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哥从我上高中就不回家了，我爸妈很担心他，然后我总是他吵架，再后来父母去世了，他都没回来，然后我出了车祸，死掉了”

        成对看着沈音肯定地对她点点头，低下头接着说：“现实在按照我的梦发展，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的，可是现实却比我的梦境更加残酷。我哥为什么不回家呢？不回家的哥哥是因为他在当人贩子。”

        “这故事够劲爆，够猎奇吗？你还想听什么？”成对忽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沈音。

        “你还记得初中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你站在漩涡中心太久，已经失去了可以做出公平正确判断的能力。也许有时候你真的应该听听旁观者的说法。”沈音顿了顿，又说，“还有，学会表达，要去争取。”

        “所以呢？你什么看法？旁，观，者？”

        “我的看法应该和你一样。”

        “嗯？”

        沈音看着成对笑了起来，“拯救成双。放宽心，成对，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天下午五点，成对没忍住又去找了成双。这次也许是因为离别，两人说话都柔和了不少。

        “哥，我要走了。晚上八点的火车。”

        “行，哥知道，是买的卧铺吧，晚上在火车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就到家了，记得自己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去接你。别跟他们说你见到我了，哥最近不太方便。对了，千万别被人骗了，不要看见个人向你求救，就直接帮忙，你看看他不是骗子，你再帮他，还有”

        “行！我知道了哥你真的不能去自首吗？真的，你只要没亲自拐卖人口，凭着举报的话，是可以减刑的。”成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成双沉默了。

        “其实，我做了个梦，哥。”

        “你缺多少钱？”

        “你不听听内容吗，哥？”成对没想到成双会这么直白地拒绝自己。

        想想也是，对方已经不是仍然会哄着自己玩的哥哥了。

        “没有必要，缺钱哥给你。”

        “我梦见爸妈走了，你也没回来，我很害怕，哥。我不要你买这个梦，你只要不让这个梦成真就行，求你了，你去自首吧。”

        成双皱了皱眉，还是软了下来，“对对，哥这边还有最后一点事，处理完马上就去自首，哥真的不骗你。”成双说着给成对围了围围巾，“这里也没那么暖和，围好围巾。”

        “不能现在去吗，在我走之前”成对偏过头去擦了擦眼泪，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成双为难地摇了摇头，“对对，哥哥的事情还没办完，要再等一阵子，你放心，很快的。”

        “那说好了，你一定一定要去自首，而且一定要把那些人都供出来，知道吗？如果有功的话，是能少判的”

        成对越说越低落，没有办法了，没有机会了。

        她以前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类似的情节不是没见过。

        亲人犯法，有的人会选择举报，有的人则选择包庇。成对其实是个有点偏激的人，她欣赏大义灭亲的人物，讨厌包庇亲属的人物。在她看来，前者冷静，有正确三观，但说到底也只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亲人，他犯罪了，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大义灭亲的举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当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时，所有人都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有什么难，我可以。”

        可一旦同样的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家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么简单的。

        成对以前也以为自己是这种人，但是她现在才明白她不是，她能做的就只是劝成双自首，因为她觉得他本性不坏，至少她没亲眼见过他拐卖孩子。

        所以，她就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

        原来她自以为的嫉恶如仇，自以为的正义，在感情面前什么都不是。

        她想了想，轻笑一声，其实她本来就是这种人。从初中自己就该清楚了，她就是这种人：不管过错方是谁，她都会站在自己人这边。

        也许冷静理性是她一直崇拜却得不到的品质。

        成对自认不够理性，但是她也绝不会放任成双堕落。成双没能把握住这最后一次机会，成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一切回到原点。

        她垂头丧气地从成双的“办公室”出来，遇见了老二。

        “怎么了，妹子，又不高兴？没钱了，跟哥说，哥给你。”

        成对很想阴阳他几句，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没什么事，你找我哥？”

        “对，找双哥有点事。”

        “什么事啊？”

        “这”

        “算了，把你微信给我。我过两天就走了，你们老大有什么事联系我知道吗？”

        两人顺利地交换了微信，老二去了成双办公室，成对也回了自己房间，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轻轻皱眉。

        希望有用吧

        成双亲眼看着成对和沈音上了火车，然后出了火车站，给老三打电话：“去吧，动静小点，别把警察招来。”

        另一边，成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行动开始，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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