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日宴

由于伯爵府首席甜点师是顾瑜仆从阿文的雌父，老先生爱屋及乌，对顾瑜也倍加关怀，所以顾瑜成了伯爵府唯一一个有在餐厅用餐习惯的虫。

        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顾瑜首次在餐厅中遇到伯爵府其他虫，雌君殷月时和雌侍郁君。

        “时雌父，君雌父。”顾瑜经过他们时唤了他们一声，惹得两虫抛来微微惊讶的眼神，要知道，顾瑜向来不爱和其他虫交流，低调到就像不存在一样。

        然惊讶只是一瞬，顾瑜依旧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餐桌是长方桌，顾瑜挑了一个拐角的位置，和他们隔得远远的。

        顾瑜一坐下，阿文的雌父，老甜点师就迅速揣宝贝一般端着餐盘过来了，似乎等候他已久，他笑眯眯的，是肉眼可见的高兴，顾瑜猜要是殷月时两虫不在场，这位老先生一定会和他卖个关子。

        老先生自有自个儿卖关子的法子，他神秘道：“小公子，今天我们将见证一份伟大的诞生——一款由奶油制作，却撇开了所有奶油深香，只剩果香馥郁的、完美的艺术品。”夸张的神态很好地将他眼底的紧张遮盖。

        顾瑜莞尔，“嗯！我很期待。”

        “樱桃蒙布朗，柔软绵滑，入口即化，幸得公子品尝。”老先生热情翻倍，卯足了劲向顾瑜吹捧这新式甜品。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里的点心只是最普通的点心之一，那些吹得天花乱坠的话也都是他胡诌的。

        不敢表现出焦灼，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这位雄子上，一个拥有罕见善良品质的雄子。

        一会后，顾瑜点点头肯定道：“很好吃。”

        他再一次被虫神眷顾。

        感受到餐厅中无言剑拔弩张的气氛正一点点褪去，老亚雌默然擦了擦额头上不久前流下的冷汗，看着顾瑜温和的微笑。他餐厅和伯爵府的合同保住了。

        顾客不是上帝，顾瑜才是。

        几刻钟前，郁君和雌君殷月时发生争吵，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郁君单方面的不满，原因是雌君拒绝在伯爵赠与郁君的股份转让书上签字。

        那股份原先是雌君划给伯爵的，伯爵要再转让，必须经雌君的首肯。雌君的拒绝让郁君大怒，他们这些餐厅的仆从便是那被怒火殃及的池鱼。

        好在顾瑜来了。

        郁君未诉之于口的叱责卡在了喉咙，他再嚣张也不可能怼顾瑜，不过他本来也只是迁怒，餐厅这些仆从并不重要，真正让他不忿的对象还好端端在他面前坐着。

        让他不好过，殷月时也休想舒服。

        深知殷月时逆鳞的郁君再次开口道：“雌君事务繁忙难得回府，听说您办完宴会就要离开，枉费雄主见您回来，还特意从我这儿腾出时间陪您。”

        “雄主爱重罢了，我不在府里，你们几个好好照顾他。”殷月时声音睥睨，无端让虫感受到他的蔑视。

        “雄主爱重……雌君还真是……谦虚呢，”郁君讥讽意味浓厚，阴阳怪气道：“若我有雌君半分本事，也不会事事都要劳烦雄主了，连虫崽，都要雄主家族代为看护……啊！”

        玫红色的酒液从郁君头顶淋到脚，郁君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他想叫骂，却被殷月时抓住了头发，大力下他的头不受控制往后仰。

        “郁君，你还想好好坐在伯爵府的话，不要试探我的底线，否则，呵。”

        殷月时将郁君脑袋一甩，如他所言，伯爵府外，他要对付郁君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郁君自以为是的一切，也不过那样。可惜殷月时做不到和自己想的一般洒脱，他表情堪称阴沉地站起身，再没回头。

        “哈哈哈哈……”郁君的疯笑从身后传来，如一条志得意满的恶犬。

        那厢，顾瑜刀叉落下的速度越来越慢，悄无声息侧目旁观，他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看雄虫后宅的勾心斗角啧。

        不过，伯爵府要办宴会了？顾瑜突然想起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阿文似乎问过他一次，当然，他去不去与否，都不重要。

        金碧辉煌的穹顶悬挂上明亮华丽的流苏灯，光影颤动却不失端庄，唯有香料氤氲的柔雾保持旖旎的迷离。

        豪华悬浮车、飞行器络绎不绝，帝国上流阶级的半壁江山共聚于此，无他，只因殷月时时是板上钉钉的议院下一任议长。

        帝国权利三分，由虫族皇室，议院，军部共掌。内里又可深究到皇室式微，军部最盛。帝国共十二支军团，前八支隶属于军部，九、十军隶属于皇室，十一、十二军隶属于议院。

        不论是冲着殷月时，还是冲着议院，收到邀请函的家族非必要都不会拒绝。

        有虫则打算剑走偏锋，毕竟伯爵府除了殷月时，还有顾怀伯爵和一众伯爵雌侍，不说顾怀伯爵的雌侍位置还空缺得很，未必不能争取一番，单论伯爵那是第四军团长亲侄子的雌侍宋三朝也很值得认识一番。

        众虫心里将算盘拨得噼啪响，虽各怀心事却也能不动声色，宴会倒是一时杯觥交错，热闹非凡。

        顾瑜今天才知道，这个宴会是雌君殷月时的生日会，看着窗外车来车往的景象，顾瑜本打算在房间里待一天，却被仆从再三恳请出去露个面，他们好言相劝，顾瑜也没说什么，无所谓应下。

        看着顾瑜乖巧懂事，仆从又忧又喜，用心将顾瑜打扮得精致，一袭珍白的真丝风琴衬衫，配上修身马甲和小巧的蝴蝶结领结，半长的黑发被编成小辫子，钻石发带穿插其中，在肩处滑落。

        “小公子将来必定是名满星际的雄子。”

        闻言，顾瑜微怔，第一次正视他的仆从，他们眼里的真挚让顾瑜一时间移不开目光，他不自在地露出一个笑容，“嗯……谢谢，我很高兴。”

        仆从笑道：“小公子客气了，我们担不起‘谢谢’的。”

        他们在身后看着顾瑜离开的小身影，心中划过星星点点期愿，顾瑜是真正意义上由他们带大的，他们不仅仅将他视为自己的主子，还将他看作亲虫，甚至是自己的孩子。

        贵族公子很多应由雌父打理的事情，小公子都不知道，他们是仆从，能力有限，着急也没什么用，要知道小公子都六岁多了，伯爵府却迟迟没有为他请老师的意思，有时候他们宁可小公子任意妄为一点，也好过像现在一样的默不作声，被虫忽视。

        但他们坚信，小公子这样美好的雄崽，多出现几次，伯爵不可能会注意不到。

        顾瑜不知道他仆从的忧心忡忡，知道了也只会失笑，问题关键是他并非真正的六岁虫崽，他要是贴合六岁虫崽的行为才奇怪，只是这点不足为旁虫道也。

        宴会地点在伯爵府剧院，顾瑜来到这里，第一感官就是很吵，非常吵，每一个细节都在被无限放大，顾瑜自己都是第一次发现，他居然这么讨厌这种场合，看顾怀和殷月时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情况，很佩服他们的最强大脑，头真的不会炸吗？

        强忍住掉头就走的欲望，顾瑜又往角落里钻，恰恰是他以前在这里看书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为了办宴席，他塞在这里的书不会被收去了吧？

        原来的角落被清出一大片空地，顾瑜惊讶地看着新置的楠木书柜，它和谐美观地与剧院背景贴合，而他的书正放在其中最显眼的位置，后排还增添了许多同类型的书籍。

        谁做的？

        顾瑜回眸望了眼殷月时的方向，有些意外。

        台上帷幕在此时缓缓拉起，虫族帝国重建时期的故事以歌舞剧的形式演绎，激昂、奋进旋律萦绕全场，演员们尖头鞋踢踢踏踏，在光滑的地板上踩出明快的噼啪声。

        他瞥见领舞的演员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碧绿色眼眸，是那位宋院长，不愧是领舞，跳得额外亮眼，每一个舞步都清晰而不可捉摸。

        另一边，殷月时也从虫群中脱离，不自觉来到台前，与台上那顾盼生姿的雌子对视。

        “可爱的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呢？”忽然，有虫挡住了顾瑜的视线，神思被瞬间拉回，顾瑜不禁眨了眨眼。

        他指了指顾怀的方向说：“那是我雄父。”

        乖乖回答了？秒悟这个小可爱没有太多奇怪的脾气，来者兴致勃勃道：“原来是伯爵的雄崽，宝宝你的雌父是哪位呢？让他带你来我家玩玩好不好？我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你哦。”

        不知何时，顾瑜所在的角落也站了一小圈贵族雌子，他们不为什么而来，就是单纯对和这只小雄崽聊聊天时很有兴趣。

        虽然不太不合适，但确实非常稀罕，这只小雄崽仿佛有聚光体的潜质，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不像其他虫崽那样好动，顾瑜安静地坐在角落，像那最为名贵却被摆在角落的瓷器，腿上还平放着一本书，矜贵得过目难忘，再加上年龄小，谁见了不心生喜爱？

        顾瑜扫视了一圈周围，大眼睛像点缀在花蕊的黑钻，虽没回答他的问题，却也没有烦意，和众虫所想的一般温和。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异常和谐，一问一答，不想答便会轻轻瞅着你，可爱得不行，而答不答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雌子完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口一个宝宝，让虫忍不住怀疑他们无处安放的父爱会不会溢出，他们发誓，这是他们见过最惹虫喜爱的雄崽，没有之一。

        表演结束，宋言找到站在顾怀身边的殷月时，径直走上前去。

        “我亲爱的大议员，生日快乐。”宋言淡淡对顾怀颔首，转身就迎向殷月时，仪式感十足地向他行个舞台献礼动作，手心一翻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殷月时。

        “表演已经这么棒了，居然还有附加礼物？”殷月时心情不错，接过礼物便调侃道。

        见他笑着夸赞他，宋言也舒心地眯起眼，谁料顾怀突然插话道：“既然月时喜欢，那我就叫虫给迦百兰剧院多些赏钱好了。”

        哈？望着这雄虫体贴好雄主的油腻样子，宋言看着他就恼火，帝国最优雄主的评选能不能再水一点，他也配？

        憋回火气，宋言道：“我和殷副议多年挚友情深义重，这赏钱，伯爵还是留给自己吧。”别什么都管殷月时要。

        殷月时自然也发觉顾怀话里轻蔑的意味，笑意不禁淡了些许，淡淡道：“雄主，迦百兰剧院有价无市，就是国王陛下要求，也未必能得到应允。”

        被驳了面子，顾怀下意识皱眉，正欲开口时郁君走上前，“啧，雌君何必说的这么夸张，国王陛下当初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哪能真的让一个剧院骑在脖子上？雄主一片好意，您何必顾虑那么多。”

        他一来，顾怀就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殷月时原还要说什么，见此表情微沉，终是什么都没说，余光望见宋言神色沉沉望着顾怀，蹙眉迅速站在了他和顾怀之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宋言舔唇，一言不发。

        郁君倚在顾怀身侧，一句接一句，再没让顾怀和殷月时说上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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