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沈天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所谓的参考资料——近期新鲜出炉的一些事件报告。报告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儿童走失、店面偷盗、夜间酗酒闹事。是会发生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因为有异能者参与，事后都出现在了方仲知的办公桌上。

        这么看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属于近期出现的比较劲爆的事件。可为什么异能科内的氛围还是如此平静冷淡，还让他这个看起来显然对此毫无经验的实习生继续跟进？

        他又抿了一口楼下贩卖机特供的罐装咖啡，顿时只觉得味觉被劣质的糖精味冲击。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个信封一样的小标记，正有规律地闪烁，沈天唯点开一看，是日期为今天的记录资料，第一手且未经过任何修改。

        原来就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异能科已经有其他科员走访了耿志伟妻子的医院，他女儿的学校以及昨晚那位受害者的家属。

        耿志伟的妻子刘英因肝脏恶性肿瘤长期住院，其主治医生听闻异能科的来意时，极力反对他们的问询工作，认为这样只会恶化患者的精神状态。但在刘英本人的意愿下，还是进行了。主治医师表示目前她只能保守治疗，她本人也知道此事，并再三向异能科强调，如果患者情绪不稳定，请立即终止。

        刘英大概是觉得时日无多，所以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把她所知道的都一一道出。

        与耿志伟不一样，她是普通人，两人都从外地来到本市生活。大约半年前她突然身体不适，经医院检查最终确认为恶性肿瘤，即使是保守治疗方案，依旧掏空了家底。

        前段时间耿志伟非常兴奋地来看望她，说他已经找到途径能够治疗她的身体，他说得很坚决，并表示很快就会有结果，在这之前让她安心待在医院。期间他带过一个高瘦的男子一同来看过她，耿志伟称他为刘博士，应该也是异能者。

        说到他们的女儿，应该是不想让幼小的女儿看到她日渐衰败的身体，所以刘英也经常劝说耿晓捷不要来。有次耿晓捷过来探望的时候跟她提起过，爸爸在让她找跟她有类似异能的孩子，其他就再无可用信息。

        最后她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异能科能够好好保护她的女儿。这种情况下异能科当然是当场答应。至于后续如何处理，资料上只有“另做方案”四个字。

        另一份资料是死者的家庭基本情况，看起来是一个无端被牵扯进来的可怜孩子。死者家庭情况比较简单，也是三口之家，她的能力也确实跟耿晓捷一样，是读心者。只是目前死者父母情绪都比较崩溃，暂时无法正常开展工作。

        最后是学校那边的反馈，耿晓捷今天没来上课，学校老师也表示两人既不同班也不同级，可以说没有任何交集，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也没搞清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首要任务还是安抚家长以及在校师生的情绪。

        沈天唯有点苦恼，他并不习惯于用这种繁琐的办事方式，大量的走访咨询工作中百分之九十九是在做无用功，他更喜欢简单粗暴的办法，比如直接走到耿志伟面前问他，如果他拒绝回答，那么就搅乱他的脑子，自己来找答案。不过目前这个方法似乎也不大可行。

        这年头异能科的办事流程居然如此老套，也不知在矫情些啥！

        正当沈天唯努力思考如何创造机会与耿志伟单独相处的时候，方仲知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桌面：“跟我一起去找老陆，一会儿审讯耿志伟，今天你只负责听就行！”

        沈天唯乖巧地点了点头，跟着方仲知一路到了位于地下二层的专属审讯室。

        陆离跟南诚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耿志伟被束缚在审讯隔间内，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上面隐约渗出血迹，左手的手腕似乎也有比较严重的伤痕，估计是他暴力拆除管制手环时留下的。此刻他就像是一只被迫拔去獠牙的瘦虎，正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审讯员。

        “已经把他妻子的口供录音放给他听，但是仍旧否认，一直说不知道姓刘的是谁，也从没提过什么治疗方法。昨天只是跟他女儿饭后散步碰巧路过，不知道有人在那跳楼。”

        “好久没见这种硬骨头了，所以你们还只停留在普通流程吗？这样的效率你都能忍？”方仲知看着他渗血的右手，意有所指。

        “是的，目前为止还未收到授权。”陆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上层那些老古董的许可，没人下来帮我们。”他不禁有点唏嘘，总有一天他要打破这些老头们莫名坚持的“异能普通化”原则。

        “你们是在说类似读心者么？”沈天唯突然吱声：“他女儿不就可以么？不过好像有点不符合规矩。”

        陆离先是看了一眼沈天唯，然后又转头对上方仲知的窘迫的眼神，仿佛是在问：“纪事组的招人门槛是否过低？为什么这个实习生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方仲知呵呵一笑：“是不符合流程。”

        “他女儿应该知道的更多，毕竟从两人平时相处的时间上推测，他肯定无意间透露过什么有用信息。刚才翻看了一下今天上午的传输过来的资料，里面并没有他女儿的。”沈天唯又再次确认了一下，没有最新的资料发送过来。

        “其实昨天晚上我跟那个小姑娘聊了一会儿，可能不够专业，但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又补了一句：“我知道此刻应该保护未成年人，而且她说的也不可全信。”

        “其实上午已经见到耿晓捷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一问就说要去见她妈妈。在征询她妈妈的同意之后，有人专程接她过去了。这会儿应该也正在进行问询吧，再等等。”方仲知十分贴心地补充道。

        此刻医院住院部。

        耿志伟妻子的病房内，南琳正准备按照程序在对刘英及耿晓捷进行问询。耿晓捷紧紧抓着她母亲枯柴似的手掌，母女俩的眼神中尽是担忧和安慰。

        她带着哭腔问南琳：“我可以再见一次爸爸吗？我想救我妈妈！”

        南琳电话向陆离汇报并确认之后，就带着耿晓捷回一号楼。临走前，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妈妈，等一下我再来看你！”

        一路上她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拨弄自己的指甲。再次见到沈天唯时，耿晓捷依旧莫名地亲近他，对他微微一笑。

        耿晓捷瑟缩地坐在耿志伟对面，她无法将眼前这个一脸狼狈的男人跟她的父亲重叠在一起。她喉间微微发紧，轻颤着问到：“爸爸，我刚刚去看望妈妈了，她在等你回去。爸爸，你到底是想干什么？”终究还是孩子，她的语调越来越尖锐，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耿志伟没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对面坐着的女儿，已经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耿志伟突然情绪激动，向审讯员表示只要把他的女儿带走，他就说出所有的事实。他不想让女儿知道更多，那不是她该承受的。

        “爸爸，我知道，你是爱妈妈的，可是为什么？难道我就不值得被爱吗？爸爸……”对面的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带她出去！”耿志伟开始歇斯底里。

        突发的混乱逐渐平息，耿志伟那边开始如实交代。而照顾小女孩的任务又落到了沈天唯身上。耿晓捷主动握上他的手，情绪低落地说：“我想安静一会儿，借一下你的手。”

        沈天唯没有拒绝，就这么轻轻地让她牵着，两人静静的站在角落，谁都没有说话。大概过了十分钟之久，他突然开口问到：“现在，你愿意听到谎言还是真相？”他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我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你能懂多少？”

        耿晓捷又开始低声啜泣。

        “我觉得你爸爸是爱你的，不然昨天躺在地上的那个就是你。而不是其他女孩。”通过耿晓捷的手，沈天唯已经知道她听到了些什么。

        “其实你爸爸也是受害者，你看，那些叔叔们是想把真正的坏人抓到。”沈天唯朝审讯隔间偏了偏头：“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陪陪你妈妈，坏蛋一定会被抓住的。”

        [之后会有人照顾你，我向你保证。]

        耿晓捷突然一脸惊恐地抬头看着沈天唯。刚才那句话沈天唯并没有说出口，但她却能听到。

        她又转头向陆离他们望去。

        没有任何声音。

        [不用确认，现在你只能听见我的。]沈天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她突然触电似的松开沈天唯的手，然后又轻轻碰触，仿佛在确认什么。

        [如果你不想要这种能力，我可以帮你消除。不过个人建议还是保留的好。]

        耿晓捷突然有点怕眼前这个男人，思索片刻后，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良久，沈天唯听到了女孩微弱的回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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