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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向高而活


陆成想成为武生,何九冰想知晓圣境之上,云往又在想什么呢?是“尽头”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

        “累不累啊,动一动吧。”

  云往把住了陆成的肩膀,使劲儿一晃,陆成就跟一根冻僵了的面条忽然碰到滚烫的沸水一般迅速软了下去。

  他倒在草地上,咧开嘴,四肢张开,大口喘气,汗水好似崩闸。

  一股脑儿莫名的惧怕之意涌上来把他淹没了。

  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这一场看似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发展的“打架”,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单凭陆成能挺住那么久而不崩溃,他就已经算得上是个特别抗压的天才了,这也是云往心中的陆成的定位。

  云往越发觉得陆成这小子虽然天赋差,却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也许在其他高学先生的眼中,陆成依旧废得不能再废,可云往不同,他最擅长因材施教,他一向觉得,只要找对方法,再差的人,也不是没有攀登的机会。

  经过这次重压的磨砺,云往知道陆成的开源将会更加顺畅,只要等他恢复醒来,就可以提上日程。

  他很满意。

  又不满意。

  因为可以再进一步的。

  但他不觉得陆成能承受住。

  那是个比大胆更大胆的想法。

  早不如晚,不如就现在……?

  趁热打铁,在他最疲惫的时候进行最恐怖的摧残,如果过去了,那绝对会一往无前!他想。

  也可能会变成个痴傻……他说过,他不怕。

  也可能会死,他应该也不怕。

  因为傻了和死了,没有区别。

  我绝不会让他变成那样或者死掉,云往在心中立下誓言。

  只是从此,他再也没有成为武生的可能,嗯……这会不会比死更让他难受?看他先前磕头如捣蒜的架势,看他方才硬生生顶住那样重压的毅力,就知道他有多渴望成为武生。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过于残酷。

  只要有机会,他便绝不愿意一辈子脚踏平地。

  所以他才来到了这里。

  至少他有过机会,不曾一直绝望。

  要么是绝顶之峰,要么是万丈深渊。

  既然你小子把自己交给我了,甚至不惜生死。

  那便让为师,替你决定吧。

  我不是你,怎知你能不能成?只是做了你的师父,我就应该尽全力,托你向高。

  如果你成不了,为师便保你一生无忧,也算得上师徒一场了!

  心中一旦有了决断,便不再犹豫。

  绝世的圣者,挥了挥他骨节分明的手,空中展现出几株艳丽的散发出朦胧光晕的花,它们如同精灵一般环绕着舞蹈,喷薄出浓重的真灵之气,皆是世上难求的宝药。

  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源气从他眉心迸发,竟然有雷动之音。

  紫源引导着宝药的真灵之气,一同汇入了陆成的身体之中。

  开源之行,在这一刻爆发开始。

  几乎是没体而入的一瞬间,陆成忽然全身颤抖,猛然睁眼,双目通红,额筋暴突,极其狰狞恐怖。

  他张大嘴巴,死死盯着天空,想嚎叫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也无法指挥动自己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只能随波逐流的打颤。

  剧烈的疼痛,像是把他的头颅都搅碎。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疼得要命,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很想死,死就可以结束吧?

  除了赶快死去这个想法,他无法产生任何。

  说不出,动不了。

  他已经不觉得这世界有什么可做,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说。

  一切都无所谓,只有痛苦是永恒的覆盖,不可名状,无法承受。

  如果他可以说出话来,他最想说的是“给我个痛快,赶快把我杀了”。

  如果他可以动,他最想做的就是找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在脖子上一抹!

  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片肉,都像是被慢慢碾碎,一遍遍碾碎,又好像有无数把锋利又细小的刀子在割,一下下,直到碎成沫儿……

  鲜血淋漓,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眼睛也已经爆裂了,再找不出一丝完整,血腥气扑面。

  看不到,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如果这次不死,他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他甚至绝对不会愿意回想——如果他能清醒着活下来,然后才可以这样心有余悸地想,也一定会这样想。

  轰隆隆如战鼓,如狂雷,在他的心中炸裂。

  “陆成!机会只有一次!想想你为什么活!为什么现在还在活!”

  那是谁的声音?他甚至无力思考,意识是一片混沌的海洋,找不出一捧干净的水。

  那声音飘荡着,重复着,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活着!成为武生!”有一个声音在回答。

  好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他自己的声音……

  云往看着那血肉模糊只能分辨出一个人形的陆成,不再去管。

  那几株宝药落在他的身上,扎根在他的血肉之中,异常妖异,醒目而渗人。

  “九冰,这就走了?”云往冲着还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的何九冰道。

  此刻的何九冰正在默默疯狂地运行着本源化天地真灵,他暂时没有足够的外源让自己保持长时间的飞快移动,更何况身在敌境,最先积累的源气不能全花在跑路上,所以只能那样慢慢走,像个真正的老头儿一样,而不是圣武生。

  何九冰听到云往的话,停下脚步,仰天笑了一声,似乎饱含着无边无际的苍凉,像是临死的雄狮发出最后一声威慑百兽的怒吼,令听者惊心,闻者动容。

  “云先生还有话说?”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依然难听得要命。

  “我琢磨着,还是让你活下去吧,回头是生,前进是死,选哪个?”云往十分郑重地说道,表情严肃又认真,非常像个神棍。

  何九冰苦笑,心想:先诛心,再救命?行,行啊!前进是死?倒要看看,你如何救我。

  他便转身走回来。

  实际上,他不怕唬,是真怕死,万一这家伙没说假话呢?

  他才不想死呢。

  反正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云往要收拾他,轻而易举,用不着费话。

  两人都看着那一摊血肉,开着妖艳的花,光彩环照。

  “怎么样?”云往问。

  何九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地上的已经看不出是陆成的陆成。

  “狠。”他说,“真狠,没见过这么练人的——有什么用?”

  “他天赋太差。”云往叹息道,“我帮他重塑一下。”

  何九冰不置可否,只觉得云往太能装,那小子看着是废,可他的表现却完全不像个废物,就算现在是摊烂肉,居然还都没死,足可证明他的意志力非同一般,一条命能撑着到这种地步,天知道他究竟有多痛,这绝不仅仅是外物能强行吊住的,可见天赋绝不差。

                至于天赋重塑,他不以为然,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逆转天生。

                不过鉴于云往给他的印象,何九冰将信将疑,只觉得如果这等怪事成真,那岂不是说高手可以人为制造?那也太恐怖了。

  他看着那几株花,道:“好东西。”

  云往得意的笑,“废话。”

  何九冰撇撇干瘪的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在心中顶回一句“废话也是废话!你这么说话,岂不是无话可说?”

  “以您的力量,用不着这么讲道理吧?”何九冰注视着云往的眼睛,转了话头。

  他看着他的眼睛那么清澈,根本不像个几百年的老东西!

  何九冰心头一阵阵无名火起,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自己扑灭掉。

  “是的,我本来打算打你个半死来为我的鸡报仇的,可我没有,我本来打算一拳,或者一剑,或者怎样都好,扫过去就完事了,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其实我不在乎周与陈的对抗,我只是喜欢我那个小徒弟,事实上我喜欢我每个徒弟。”

  如果陆成听见这话,肯定会非常合时宜地抬头挺胸作巍然之状以为师父长脸,可现在的他已然是做不到了。

  “我不会仗势欺人,我只要平淡的生活,我也给自己定下规矩,我不能替徒弟活,我只能有限的帮他们,他们需要对自己负责,你说呢?”

  我说?我说个屁啊我说!何九冰暗暗咒骂:最讨厌这种说话方式了,明明强得离谱,还非要摆出一副兼听则明的低调派头!显摆什么呀?

  “我觉得对。”何九冰点点头道。

  “那就好,被认可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何九冰嘴角抽动,他很想说一句“你那么大能耐,还管别人认可不认可,要是老子,才没这么矫情!呕……”

  但他只能忍着不说,心中五味杂陈,他一向认为弱者没有发言权——当弱者的滋味儿真得太难过了!

  可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此刻他们俩的样子就像是两个相熟的朋友在亲切的交谈,根本看不出刚才还在针锋相对。

  “为什么您说是救我?”何九冰终于抛出心中疑问。

  云往神秘莫测的一笑,“等等看,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趁着时间,也好好恢复一下你的源气——哦对了,用不用我把你的源气还给你?我还没散去它们。”

  何九冰整张脸都拧巴起来,像吞了个死苍蝇。

  “不……不用了。”

  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把被人越墙而入的恐怖感觉,而如果云往一不小心送错了点什么东西,绝对有他好受的。

  所以还是算了吧。

  “剑吞……可不可以吞本源?”何九冰忽然想到这处,又觉得问得过于不妥当,忙补充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告诉你也无妨。”云往说,“你这样的,可以。”

  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何九冰刚忍不住要大骂,却忽然愣住。

  他说什么?可以?

  顿时,何九冰如坠冰窟,毛骨悚然。

  “心……心涧呢?可不可以入侵心涧?”他哆嗦着问,身形仿佛更加弯曲了。

  “心涧不可以,我还没到那份儿上。”云往回答,“心涧是武生最独特的所在,至今没有人能弄清楚心涧的全部秘密,很多都只是在模糊之中,不是吗?”

  何九冰松了口气。

  “被你吞去的源气,你能用吗?”

  “能,但过于麻烦,化他人之源为用,比化天地真灵,要困难太多。”云往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术是完美的呢?当然,我只是学得皮毛,我那朋友,便比这种程度高太多,可也终有限制,万物如此,神也一样。”

  “剑吞么……于我而言,已是神了。”

  何九冰缓缓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垂着脑袋,大把的胡子拖在地上,仿佛街头斗败了的狗一样,落拓不已。

  何曾如此?

  他一生纵横,却只有两次完败,还都败在一个人手中。

  “听说您打败的圣武生,不下五位,我跟他们比,如何?”他又问,就像学生似的,非常想知道自己在先生心中的地位。

  “你比他们强太多,其实,你已经初步越过圣境了。”云往道,“绮澜洲如你这般的,不超过五位,你已经很强了,很强,真的,你付出一百五十年光阴的修行,完全没白费。”

  何九冰猛然抬头,眼神雪亮,好像濒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越过……圣境?圣境之上,是什么?有什么名头吗?”他问,却不敢再看云往。

  云往要么是在拿话糊弄他,要么就是真的已经到了某种不可捉摸的境界知晓了某些武生一生也不可能了解的事情。

  他觉得是后者,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可以说明太多。

  “想知道?”云往笑眯眯地问。

  “……想!”何九冰几乎是从喉咙最深处吼出这个字。

  这一刻,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还大有可进!

  修行为了什么?为了更高!可是,更高也就更迷茫更孤独!没有人能给你指明道路!心涧之上,笼统称为圣者,‘圣者’究竟如何划分,却始终没有明确。

  可现在,绝境幽路之中,一个叫做云往的老不死的家伙提了个小灯笼,施施然来到了你面前,问你一句:“年轻人,想知道前方的路吗?”

  你当然想!无比的想!想得要发疯!哪怕仅仅是一个名称!即便你那么不服他,也很讨厌他的做派。

  何九冰大声重复,糟糕透顶的声音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我想!死了都想知道!”

  “那好,拜我为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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