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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影6 晚约


虽说有白河和惊鸿在,四个少年完全可以不用顾忌任何,但他们还是定好了规矩,那就是只能以普通兵器的水准视之用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这二位展露真正力量。

……

“二对一?我们不会那么无耻的。”许静炎说。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染剑华且叹且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我虽骄傲,但这里,不坏,相信你也是。”

……

随着时间推移,场中野兽几乎绝迹,甚至是巨蚊都找不到几只了,它们要么被吃光,要么被因为没架打而无聊的少年少女消灭了。

此刻的李止抱着枪,背着一个装着各类食物的兽皮包袱,漫无目的且毫不掩饰踪迹得行走在猎场里,寻找他觉得值得一战的猎物,其余三人照例在分散在不远处悄悄跟随。

又是一处密林,李止踽踽独行,从容而入,同时也不害怕暴露,把感知和自身灵息扩展到最大,然而趟过一重又一重饮风草,始终不见一个人影,不久,倒是见到一头正在进食的异目狼,场面血腥,那狼体长三米有余,浑身布满了美丽复杂的花纹,最为奇特的是它的眼睛一只通红一只完全漆黑,有点儿吓人,对比起李止来,它的个头儿着实不小。

这种狼是重岳独有的,因为奇特的双眼而被叫做异目狼,力量很强,筋肉坚韧如同铠甲,天性狡诈暴躁,并且个性又非常骄傲,所以除了繁殖季节,它们都是独来独往,这一点上和其他狼族种群完全相反,而异目狼虽是独行,但就其个体力量而言,又远胜其他狼族,若是异目狼还要群居,以其暴戾性格,恐怕不知道要灭绝多少其他的兽类族群。

成年的异目狼在突破种族界限踏上修行之道前,便能与一般的一境灵师相对抗了,可见其战力,而若是其能够彻底开化懂得吸取天地灵力突破界限晋升武炼大道,便会实力飞涨,更有传闻,在修行途中走出极远的异目狼,双目已经衍化出具有强悍杀力的神通,便是三境宗师,都不能轻易降服。

李止见到的这头异目狼,显然没有跟李止动武的意思,只是低眉顺目衔咬了食物往后退去,很快便消失在山林之中,看起来它颇通人性,似乎也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个子虽然小,但是战力却绝对高,若是换了其他异目狼,保不齐就要头脑发热对李止利爪尖牙相向,然后落得个被一枪刺杀的下场。

李止不禁想起猫园那只阿双,这头狼和阿双一样,很有灵性,姬明雪常常笑骂阿双是畜生,但李止知道,姬明雪其实是很喜欢它的。

“畜生”们不像人一样生来智慧得天独厚,所以当他们千辛万苦开化出灵智之后,哪怕是一丝一毫,也是令人钦佩的。

不一会儿,异目狼的气息从自己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

“知道害怕是好事。”李止轻轻自语。

对于整个猎场里的“猎物”,李止也是像对待这头狼的态度一样,如果对方来挑衅邀战,他会毫不留情用武力彰显自己的强大,若遭遇之后对方能知难而退,李止也绝不恃强凌弱只会放任他们离开。

不过听闻有几个水准很高的家伙,偏就喜欢追杀弱者,比如一个来自飞天殿的名为朱友良的少年,对于这样的家伙,李止等四个少年一致决定一旦碰上,直接一起上,定然把他狠揍一顿,打死也无所谓。

又在崎岖林中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当他越过一大丛人高的灌木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不大的却全是饮风草的平整草地,被树林围成一个圈儿。

成片的饮风草摇曳生姿生机勃勃,仿佛一群整军待发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

同时,李止也终于能够感觉到凉风了,先前密林,闷热得紧。

抬头看看天,阳光似乎不是那么亮堂了,想必,一天已去大半,再过不久,便要黄昏。

李止想,今天怕是又遇不到对手了,权且在此休息一晚,若是运气好,也许夜晚便可能碰上夜行的高手,若是碰不上或者碰上的对手实力不济,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参与者很多,而高手不多——所谓的高手,是对李止而言的高手。

李止话少,是个沉闷的人,同时又稳重,不露锋芒,但他其实是很高傲的,并且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是那种知道自己很强,却又不会被高傲冲昏头脑的人,无疑,他就像拥有续命真体几乎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染剑华一样让人畏惧,甚至更可怕。

姬明雪说,喜欢韬光养晦的大才之人常常被称作潜龙,李止就是这样,而潜龙终有一日会飞龙在天战八方于野,所以这场竞山锋,大概就是李止第一次由潜而升龙爪初露的时刻。

李止挥枪三两下,便碎了饮风草如粉末,扫出一块儿空地来,也不需要讲究,席地而坐,然后取下背后包袱,打开,里面是各种初零处理好了的便携的吃食还有几竹筒水。

暗处三位少年见状,一句话的交流也不用,立刻也默契地各自开始休息。

这包袱是昨天晌午时分,一个只能说是稍微有点儿本事的富家公子哥儿“送”给李止的,李止欣然受之的同时还赏了他一个枪洞,最后那公子哥儿声嘶力竭地“道谢”而去。

李止是有点儿后悔的,他觉得他对那公子哥儿的打赏还不够多——他是不喜欢被人“千恩万谢”着记住名字的。

因为想一想就觉得很麻烦。

但放过了就是放过了,权且放过。

从一只干兽腿上撕下一片肉来,李止安静地抱着枪,慢慢咀嚼着,也许是实在没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打起精神,吃着吃着他就发起呆来,呆着呆着便一脸悲戚痛色。

他又想起了死去的亲人和那名说过要传授他沙铸术的名叫昆乌的喜欢大笑的粗壮汉子,曾经的李止也是个多话而吵闹的孩子,常常缠着昆乌给他讲故事,昆乌也不厌其烦的给他讲啊讲,直到某一天,昆乌对他说:“总算不用给你讲故事啦,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呐,喏!这条汗巾是我铸器时候戴的,跟了我好多年了,脏是脏了点儿,但是却不是普通料子,你拿着,就当它是我,没事儿的时候拜两拜,跟我说说话——现在,李止,我要你大声告诉我,你会活下去!当然,如果你能叫我一声干爷爷,我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止咽下肉干,食不知味,从怀里摸出一方脏兮兮的汗巾来,恭恭敬敬纳头便拜,磕得脑门儿上沾满碎叶尘埃。

时间回溯到原四月被彻底诛灭的前夜。

昆乌脱了上衣,露出坚硬如铁的肌肉,就那样打着赤膊不用寸铁地杀了好多人,拳脚带动的骇人风雷音,成了敌人的噩梦,随着敌人血流成河,他也汗如雨下,生平头一次杀人,就杀得如此天昏地惨,他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

常言道,猛虎不耐群狼,果然至理名言,最后还是一名叫做飞渡的强悍灵师配合着数万兵士结成坚不可摧的战阵成功捕住了他,只不过被捕的前一瞬间,他自行断掉一臂,如注鲜血焕发出奇异的光芒,他另一只手戟张作爪,直指苍穹,轻轻吐出两个字,“彼岸。”

伴随着彼岸二字的出口,无尽的流沙自虚空之中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如烈日烹海,至少有几千敌方灵师被滚烫的沙子烧灼成虚无。

而直到千百年后,那片昆乌召唤而来的流沙还存在于那方大地,生灵没有敢接近的,近者必死,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是传说中的彼岸沙,最开始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试图开发其中的秘密,但是皆无功而返,因为他们连靠近都做不到,并且他们曾用了很多珍贵坚硬的器皿,试图取些回去慢慢研究,可惜,那些器皿一碰触到那流沙,便化作一摊液体甚至完全消失,久而久之,那片彼岸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无用之宝。

被捕后,飞渡对断臂的昆乌说:“陛下有令,那李家小儿可以留他一条生路,而你若肯交出沙铸术的秘诀,饶你不死,且可封侯,世袭罔替,永享荣华。”

被自己曾经亲手打造的困灵绳捆得只剩下鼻子嘴巴的昆乌嘿嘿一笑:“别逗了小子,你当我傻吗?再说了,你家那位乱党头子的狗屁封爵,实在没品,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我要是就这么轻易当了叛徒,那岂不是很没面子?要我投降,除非四月雪歌跪在我面前喊我爷爷。”

天空是墨蓝色,繁星点点,却不见月。

一夜过去,李止醒来之后,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他忽然觉得这块儿密林围绕着的方丈天地颇有种与世隔绝的幽谧感觉。

他坐镇于此,就像仙人守着自己的洞天福地,这一方天地的虚无,生灵,以及那些没有生命的枯叶,石头,等等,都属于他一个人,想想就觉得其乐无穷。

便是一天枯坐,纯粹的枯坐,没有任何修行掺杂其中,却不乏味,他想了很多,例如以后等到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回到这里,买下这片方圆,让它真正属于自己。

只是当他把这份心思说给小白听的时候,小白嗤之以鼻:谈钱就俗了,若你武道有成,哪怕你只修到四境混成,来重岳做个供奉,就是有事没事露个面撑撑场面的那种,重岳都得把你当大爷看待,到时候给你的封赏,可多了去了,这点地盘,还不是张口就归你了?所以说,万事归根究底,就俩字,战力!

李止听了以后只是笑呵呵,样子还有点儿傻,好像自己确实见识短浅了?

初零他们也很有耐心,一直在暗中陪着李止,也没有谁来问李止为何在此耽误了整整一天,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李止今日心情很好。

时光过去,沉淀下一颗寂静的心,又是黄昏,风清草香,李止再次慢条斯理地享用起那条未吃完的兽腿,似乎怎么吃也吃不完,那一双昨日流过泪的眼睛在昏昏天色中愈发清亮。

暮色越来越深,本来其实还有那么点儿急切的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了,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风范总是好的,而合适的对手也总是会遇到的。

不过看样子他所处的位置确实偏僻,方圆之间太安静了,想到那成千上万的与会者,此时此刻,其他的很多地方估计正打得热火朝天吧,虽说已经有很多人已经被打出场外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兽腿肉,舔舔嘴唇,又从那只锦绣包袱里取出一只竹筒,拔开塞子,喝一口清水,味道就是没什么味道。

李止塞好了塞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他最待见的就是清水了,那种澄澈而没有什么味道的清水,他承认方寸九州里的倒九州确实让人忘不了,事后竟然觉得颇有回味,也认可姬明雪泡制的粗茶喝起来很是有些轻飘飘的闲散香气,但他最爱的,却始终只是清水。

他就喜欢那个清字,多么简单而明快,就像出枪一样,清楚而直接,一种自然如风清淡如水的无敌感觉。

他又舒舒服服地长叹了口气,终于把目光落在了正走过来的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

美妙绝伦!他心里这么喊了一声,幸福的神色溢于表,嘴角都挑起来了。

他明白,他遇到了绝对值得他万分郑重的对手。

灵力加持之下,白河枪开始微微发亮,不很灿烂却透露出绝对危险的气息。

——阿獠在距离那一名抱着长枪席地而坐的少年只有数丈的地方,便停下了,不可否认,本性大大咧咧且恰好还没吃晚饭的他特别想过去讨一杯羹,然而当他看到对方嘴角的笑意以及那柄闪烁光辉的白枪,他就那么站住了,小腿隐没在摇摆的草里,衬得他愈发像一座不会动的石雕。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是同学于飞天殿的山重说过的话,而阿獠在这句话后面还加了一句:若有干戈,佳肴可抛。

此时此刻,那人的笑,和他怀里闪光的白枪,撩拨起了阿獠心中最痒,简直就是对天下所有好斗者而言的不可描述的诱惑。

背负的利剑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出鞘,没有丝毫声响。

那人怀里白枪的光芒似乎也越来越亮。

阿獠心中的剑在狂笑,在咆哮。

……

黄昏过的异常悠长,狭窄的方丈天地似乎也变得无限旷远,饮风草在舞蹈,恍若梦。

李止与阿獠,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个高傲灵魂的对峙,促成了一场枪锋与剑气的交汇,和一份妙不可言的意境。

忽来一声夜莺啼。

枪锋动,游若蛟龙,剑气长,飞星挂月,沉沉的黄昏被搅乱沸腾,天地重归方丈,再盛不下两人的武道真意,一瞬崩碎。

由静入动,气势浩然,又转眼间,枪入怀,剑归鞘,交错的两个灵魂已初证彼道。

李止还在那里坐着,阿獠已经洒然远去,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无声胜有声。

“可怕的剑意……”李止心惊。

“炽烈的杀性……”阿獠意动。

漫天飞叶如证,无言的约定已经在无言中形成,下一次见面,就该是真正的搏杀了。

这一夜,李止辗转难眠,那如满月当空光辉无垠的一剑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久而久之,竟然忍不住想要去寻那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家伙,立刻分个高下出来。

他本不是个喜欢争强斗狠的人,奈何对方太过于让他想要用尽浑身解数去击败了,那是面对初零或者染剑华的时候永远也不会出现的强烈感觉。

就像看到眼前有山,就忍不住想要把它踩在脚下一般,不是骄狂,也是骄狂,是一种欲望,也单纯得很。

其他三个少年也都睡不着了,于是四人聚在一起,他们心里都清楚,进场以来,最强的对手出现了,这名跟李止小斗一阵的少年剑灵师在他们的感觉里,甚至犹然胜过之前初零战亚流之时遇见的那名背负五把剑的少女。

相反,阿獠就睡得很香了,不过惊艳之心是不分彼此的,他还从未见过同龄人中谁有那样八风吹不动的王者风采以及那一身一枪蕴含的巨大杀性,这个家伙,跟媂娅一样,完全跟自己属于同一层次的天才。

阿獠已经想好了下次与之相遇的时候自己的开场白了。

“我叫阿獠,獠牙的獠,不是什么好名字的那个獠!”——其实他跟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这么说。

尽管阿獠这个名字总会让人联想到“此獠”,但阿獠就是喜欢“阿獠”,也从不说自己为什么相中了这么个名字,少年心性,难以琢磨。

……

就在少年们因为睡不着而谈天说地的时候,李止怀里的小白说话了。

“那些沉埋的古战场遗骸好像起了某种变化。”他的声音里透着惊奇,“而且感觉让我有点儿不舒服,就像是……哎?又没了!是我的幻觉吗?也许只是一点点魂动吧。”

身为曾经纵横沙场饱饮鲜血的名刃,小白对于这片古战场遗址的残留兵戈尸骨之气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

所谓魂动,是指在大范围内的尸骨埋葬之地,尸骨们内在的没有随着生命消亡而完全散尽的灵气在某种契机牵引之下而发出的以各类形式显化的死灵波动。

尤其是古战场,最容易发生魂动,因为战士都是已经踏上修行之道掌控了灵力在身的灵师的,他们死后遗留的尸骨,是世上魂动的主要源头。

而除了寥寥几次有史记载的魂动之灾,魂动基本不会对世间造成破坏。

……

小白的声音有点儿哽咽了。

“你是阿越的后人啊!呜……”

一把冰冷坚硬的长枪,发出了悲伤至极的恸哭。

小白刚知道李千越已经逝去的消息的时候,还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直到此刻,所有的哀痛才爆发出来,这把已经有了智慧的长枪,嚎啕大哭。

少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给惊着了,所幸哭声被他压制在很小的范围内,要不然也不知道今夜多少人都会被吓得睡不着觉。

“一开始你不挺淡然自若的吗?怎么这时候这么伤心啦?你反应也太迟钝了点儿吧?”李止不太明白。

“我……我……呜呜呜……我只是,不想在你这个小家伙面前丢脸嘛……算起来,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呢……呜呜呜……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好想念阿越啊!怎么我睡了一觉,阿越就不在了呢?阿越,阿越,阿越啊,我是小白,小白很想你啊……”

少年们皆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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