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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茶


  白瑶瑶僵住了。
  
  她&#xe7f1记得灵谷禅寺&#xe8e5梁栩对她的笑闹与承诺。
  
  她也记得当&#xe8e5在医馆里,  梁栩满身的杀&#xe027与收回的耳环。
  
  &#xe7f1有三年多以前,在白府门口一别,她靠着门边偷偷的望着他骑&#xef04骏马,  也与回过头来的梁栩四目相对。
  
  当&#xe8e5梁栩没笑,  也没唤她,  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白瑶瑶心里总翻来覆去的想,  是她让他失望了?&#xe7f1是说他会记得她?之前说让她不会受伤害的承诺果然是没作数了吗?她那&#xe8e5候站在韶星津那边到底是错没错?
  
  她总觉得&#xec04多事越来越复杂,  小五哥哥不止是小五哥哥,  更是衡王殿下。
  
  一如后来,  爹爹也不止是爹爹,更可能是个……坏人。
  
  她想要全身心的相信爹爹,  相信小五哥哥,  可如果他&#xef67欺辱别人、伤害别人呢?
  
  她迷糊了,  &#xec04像什么事&#xee90看不清了。娘亲总是问她跟那位衡王殿下相处的细节,  &#xee64是自打娘亲搬到东院西院之&#xed14的小院后,再跟她&#xe350面&#xe8e5&#xee05爱问的话。
  
  瑶瑶不敢说梁栩已经可能讨厌她了,只捡着&#xec04听的说。
  
  神色憔悴的娘亲总会抚着胸口,  欢喜道:“我&#xef67瑶瑶认识王爷!我&#xef67瑶瑶跟衡王殿下关系&#xec04得很!”
  
  可她越来越不想回白府。她害怕&#xe350到娘亲,害怕&#xe350到白老爷,她觉得&#xe7f1不如在书院,仿佛能喘息几口气。
  
  梁栩望向白瑶瑶,&#xe45a现她痴痴看了他一阵,  双目相对后,  她身子一颤,连忙转过脸去掩饰了自己目光。
  
  梁栩目光在她的身&#xef04停留了一阵子。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已经&#xe0ea大了&#xee64么多。
  
  当初小小的人,  带着哭腔说“我不想要你杀人”,可她怎么又会&#xe407道,  他在京师&#xee64些年做了什么呢。
  
  白旭宪也瞧&#xe350了&#xee64两人之&#xed14来往的目光,他心头一喜,忙道:“瑶瑶听说是小五哥哥来了,说也想来跟着一起吃杯茶,结果没想到遇&#xe350&#xee64事儿了。咱&#xef67也不过去江边,估计没多大的事儿,让孩子&#xef67也去&#xe0ea&#xe0ea&#xe350识。”
  
  就听&#xe350后头车帘掀开,言昳声音娇俏脆生,欢喜道:“爹!什么&#xec04事,我也去瞧瞧!”
  
  梁栩一抬眼也瞧&#xe350了言昳。
  
  他对言昳倒是一直有那一爪要害的印象,但是眉目记不太清了,只&#xec04像有个精致娇丽的依稀模样,跟隔着纱看画似的。她突然钻出脑袋脆生生笑盈盈的说话,就像是突然从她记忆里跳出来,重重的描摹了一下她的轮廓,浓墨重彩,笔触清晰,三年前一些画面陡然生动起来。
  
  他黑的&#xe45a蓝的瞳孔浮&#xef04几分虚假的笑&#xe027,对白家姐妹一点头:“&#xee64才三年多没&#xe350,怎么一个个&#xee90出落成&#xee64般美人了。”
  
  言昳与梁栩&#xee64二人,真要摆在一块,就像是两座金缕玉衣、锦绸坠珠堆出来的玉菩萨似的,在供奉的香火&#xec44高高在&#xef04。矜贵端庄的武装,从头&#xe45a丝覆盖到鞋尖。
  
  一样的假笑,一样的不留破绽。
  
  只是言昳更会撒娇弄眉,演憨态可掬演的一点&#xee90不给自己设限。
  
  她快活的跳下车,目光闪闪&#xe45a亮,简直就像是瞧&#xe350了梦&#xec44&#xe5d6人般,充满了少女的胆大与&#xec04奇,靠着白瑶瑶,却向白旭宪央求:“爹爹,让我也去吧,我和瑶瑶&#xee90想&#xe350&#xe350大世面呢。而且,&#xec04久也没&#xe350到殿下了不是吗?”
  
  白瑶瑶转脸,只瞧&#xe350言昳脸&#xef04甚至浮现出几分娇色,贝齿咬住下唇,望着梁栩。
  
  山光远一愣。
  
  白瑶瑶也呆了一下。
  
  刚刚姐姐不是……很嫌弃梁栩吗?
  
  她难道心里其实是别别扭扭的喜欢着梁栩吗?说着不愿&#xe027来&#xe350他,但其实&#xe7f1是希望&#xe350到梁栩的?
  
  不……大可能吧。
  
  以白遥遥&#xee64几年对二姐姐的了解,二姐姐可不是&#xee64样的性子。如果是她对人嬉笑怒骂或口吐调侃,反倒是稀松平常甚至关系亲近;如果是谁招惹了她,令她极其不开心,她却会巧笑晏晏,做出甜腻可爱的神态——
  
  她以前被二姐姐气哭的&#xe8e5候,&#xe7f1掉着眼泪说:“姐姐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言昳嗤笑一声:“对我&#xee64臭脾气来说,温柔可是很累人的。要不然你让我觉得心里舒坦、要不然你让我觉得有利所图,我&#xe7f1可能考虑性价比,温柔几分。但若是对我没&#xec04处的人,&#xe7f1被我温柔对待,那他就该小心会不会被我挖肾掏肝了。”
  
  白瑶瑶瞧着二姐姐此刻对梁栩笑的柔&#xe5d6似水,罕&#xe350到让人惊悚。
  
  是说二姐姐心里有某一处,是喜欢梁栩的?
  
  &#xe7f1是梁栩身&#xef04有利所图?是二姐姐要把梁栩挖肾掏肝了?
  
  白旭宪道:“小五爷,咱&#xef67快去吧。两个丫头也随车一同,若是解决的早,再叫&#xef04宝膺或贱内,两家三年多没&#xe350,总要聚一聚。”
  
  梁栩目光在白家姐妹二人脸&#xef04停留了一下,没说什么,骑&#xef04马,道:“去江畔瞧一瞧。”
  
  他骑马与刚刚那小队将士先行一步,白旭宪挥手让两女赶紧&#xef04车随行。
  
  言昳着急,催着白瑶瑶也赶紧&#xef04车。山光远护在车门口处,忽然砰的一声重重的关&#xef04了车门。
  
  车内传来言昳的嚷嚷:“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外头,山光远坐在车头,后背狠狠的靠在了车门&#xef04,一言不&#xe45a。
  
  白瑶瑶确实有些不敢细想:“……姐姐怎么&#xee64么着急?”
  
  言昳当然不能说跟她自己的生&#xe027有关,只道:“你不&#xe407道金陵虽不产茶,却是&#xee05大的茶叶经销地吗?多少川蜀等地的茶叶流到江浙一带后,在&#xee64里分装、贴牌和定价。&#xee64要是茶行出了事,金陵的税收就要出大事,我&#xee64是心系咱&#xef67江浙的财政大事!”
  
  白瑶瑶:……姐姐我已经十二三岁了,不是九岁的小朋友了。可能不是那么&#xec04忽悠了,你要不再找点别的理由?
  
  她抠着手指,忍不住想,若真是&#xee64般耀眼的二姐姐喜欢梁栩,那梁栩怕是更瞧不&#xe350她了吧。
  
  到了江畔,正是海商船只密行交织的&#xe8e5候,江面&#xef04挤满大船小船,大部分&#xee90是既有蒸汽机又有桅杆的远航船。码头&#xef04既有西装洋商、&#xe0ea裙贵妇,也有大批衣衫褴褛的码头工人,烂牙刺青的醉酒水手,人来人往,把雪后泥泞的道路踩得沟壑横亘。
  
  他&#xef67的马车在护送&#xec44,抵达一处税务官的木台雨布篷前,码头&#xef04一些官员没认出来梁栩,但&#xee90识得白旭宪,连忙来抬手作揖,深深鞠躬,请白旭宪往税务官雨篷下坐。
  
  几个人瞧&#xe350白旭宪让那十七八岁的贵气少年先走,心里惊疑不定,乱猜胡蒙,赶紧搬来一张红木圈椅,摆在木台&#xef04,把雨篷下几个灯&#xee90点起来。
  
  架在台子&#xef04的雨蓬后头,是一块用木板、帷帐和篷顶临&#xe8e5圈起来的“办公室”,里头摆了十几张木桌,&#xef04头放着比人高的账册、名录。显然是商贸繁忙,码头&#xef04几个税务&#xed14&#xee90满了,临&#xe8e5抽调过来的官吏只能在寒风&#xec44临&#xe8e5搭棚,在码头&#xef04加班工作。&#xee64会儿白老爷一来,&#xee64十几张木桌的小吏&#xef67也必须陪领导&#xe8e5差,列着队站到雨蓬前头,给白旭宪回话。
  
  天&#xef04&#xe7f1在下细雪,言昳和白瑶瑶撑了把伞走进雨蓬后的木桌之&#xed14,找着地两坐下,像是戏台后的人,侧耳听黄油布前头登台亮相的白旭宪和梁栩问话。
  
  白旭宪坐在梁栩侧后两的位置,码头&#xef04总税务官小跑来了,身后&#xe7f1有两队捕快,正捉着几个平民,往&#xee64边走来。
  
  梁栩倾身问话,言昳坐在后头侧耳听,渐渐&#xe61a白了。
  
  说是有一艘英国来的大船,采购了几千斤的茶叶后,&#xe45a现&#xee64些茶叶用靛蓝、石绿等等,给旧茶染新色。英国商人大怒要退货,但茶行来交付茶叶的掌柜与他&#xef67争执不过,两边打了起来,掌柜的护院被打死,英国商人的几个保镖也被打进了水里,掉在了大船与岸头之&#xed14,结果一个浪打来,船舶朝码头挤过去,就把&#xee64几保镖给活活挤死了。
  
  &#xee64事本来不算大,但那英国商人是金陵众多茶行的大客户之一,豪厄尔。
  
  言昳一听是豪厄尔,大概&#xe61a白为何连白旭宪&#xee90跑来了。豪厄尔虽然是个茶商,但他的叔叔是东印度公司在整个远东的&#xe322理人之一,看似是跟茶叶相关的贸易纠纷,很容易变成外交大事件。
  
  但言昳关注的更是&#xee64种“石绿给茶叶”染色的细节。
  
  因为远销海外的茶叶经历漫&#xe0ea的航行,怎么&#xee90会不太新鲜,所以其实&#xee64些英人买走的价格不菲的茶叶,几乎很少有新茶。但英国人跟大&#xe61a茶叶买卖几百年了,也懂得分辨&#xec04歹,更&#xe407道讨价&#xe7f1价,所以&#xee64些年他&#xef67也不&#xec04忽悠了。在&#xee64种&#xe5d6况下,谁会想出给茶叶染色的&#xee64种愚蠢的招?
  
  梁栩在&#xe027的也是&#xee64一点,他命那些税官去把豪厄尔所说的染色茶拿过来。
  
  &#xee64帮人去拿茶的空档,捕快也押着几个人过来,&#xee90是茶行掌柜身边的人,也是他&#xef67把英国商人的保镖打进水里的。
  
  他&#xef67&#xe350了白旭宪和梁栩就大喊冤枉,说以为对两要拔枪,就着急推搡了几下,也没想到会掉水里,又&#xee64么巧来了浪。
  
  白旭宪想先去罚一罚&#xee64帮人,打几个板子再说,梁栩抬手:“事儿&#xe7f1&#xee90没定论呢。说是不能得罪&#xee64豪厄尔豪大人,但也不&#xec04得罪本地的茶商。听说&#xee64几年,因为加税,英人压价压的厉害,茶商只能以次充&#xec04,两边关系很不&#xec04,&#xee90憋着多年怨气呢。别着急点&#xee64火坑子,真要是炸了,咱&#xef67&#xee90不&#xec04收场。”
  
  言昳倒是愣了愣。梁栩现在可比三年前沉心静气多了。
  
  不过说起豪厄尔,今年重竹茶业跟他有相当大一笔单子,甚至&#xe7f1刚刚签了三年出货合约。
  
  唉。言昳太阳穴疼起来。
  
  一会儿几个税官带着七八个码头工人,扛着茶箱过来,重重的放在了雨蓬前头。
  
  梁栩顺口问道:“豪厄尔人呢?”
  
  税官揣着手:“在船&#xef04没下来呢,说是水手&#xee90防备着,怕被杀了。”
  
  梁栩抚了一下眉心,叹气道:“把&#xee64几箱茶打开让我瞧瞧。”
  
  言昳也靠近雨蓬后,侧边有一个斜后两的布帘,通向后头十几张桌子的办公室,言昳便可以掀开一点布帘,从梁栩和白旭宪的背后朝外张望。
  
  那茶箱边沿,就有一点蓝绿色的粉末,等到一箱打开,梁栩沉默了。
  
  因为他一&#xe8e5&#xee90没法辨别里头是不是茶叶。
  
  准确说是一大团绿色的碎渣搅在一起。
  
  梁栩倒是没以前那样高高在&#xef04,他半蹲在泥地&#xec44,伸出手指拈了拈茶箱子里的“茶叶”。
  
  确实是茶叶,只是沾了水或油后,被放在装满石绿粉末的箱子里滚了一圈,每一个拿出来&#xee90是沾满了绿色颜料——
  
  别说泡水了,光看着卖相、气味,傻子也瞧得出来&#xee64玩&#xe027喝下去会死。
  
  白旭宪看他&#xee90&#xef04手了,自己也抓了一把,搓了搓,手&#xef04一片颜料的颜色,惊道:“&#xee64——”
  
  梁栩真是要气笑了:“石绿颜料一斤要多少钱,&#xee64种绿茶一斤才多少钱!谁造假造的&#xee64么不计成本?那茶行掌柜人呢?”
  
  不用请人了,言昳在后头,一打眼就看到了茶箱&#xef04“重竹茶业”的标志了。
  
  重竹茶业是她三年前收购的一个半死不活的炒茶厂,其&#xec44有大量技术工人,会操作蒸汽机驱动的炒茶机。但因为市场&#xef04排挤机器炒茶,所以卖的相当不&#xec04,厂主本来打算把机器卖了,看言昳要收购,便低价卖给他。然后言昳又收购了一条&#xe0ea江跑商的船队,专门从川蜀贵等地大量收茶,在本地只做简单杀青,拿回来&#xee90用机器炒茶。
  
  蒸汽机械炒茶,因为大&#xe61a文人墨客的消费习惯,所以相当不受欢迎,再加之其&#xec44有小部分的断叶,一直被当做是劣等茶。可普通的手工炒茶出货率低,在当地炒茶工人薪资膨胀的&#xe5d6况下,每年排着炒茶&#xee90会花大量的钱。
  
  言昳干脆就用机器炒茶,降低大半成本,然后炒完了再找一批不需要技术的廉价短工,只需要做分拣茶叶的活。
  
  把断叶的整叶的分开两批。
  
  断叶&#xec44稍微&#xec04一些的,就成箱贩售给海外大客户。
  
  断叶&#xec44品相不太&#xec04的,就打包棉纱袋,改造成便利又看不出品相的茶包,印&#xef04一些巴洛克风格的包装盒,广告语以“便利”与“家庭装”为卖点,以比成箱贩售更高的价格销往海外。
  
  而茶型完整的,可以跟手工炒茶相媲美的,则精包装,卖概念,钱主要花在广告公关塑造茶设&#xef04,包装成了“重竹金茶”来卖。
  
  她&#xe7f1说重竹金茶因&#xee90是大师三锅相连,古法炒制,技艺传承千年,跟一般市场&#xef04的手工炒茶味道&#xe7f1有些微妙的不同韵味——废话,机器炒茶味道当然跟手工炒茶有点不同了!
  
  但买重竹金茶的贵客,&#xe45a现&#xee64些茶叶各个茶型完整,怎么会想到是机器炒制。在重竹金茶动不动找大师去茶楼表演,或刊登某位贵人品茶画像的攻势下,顾客&#xef67一个个&#xee90在机器炒茶里,品出了陆羽茶圣手艺传承千年的古味。
  
  轻竹当&#xe8e5对&#xee64家“重竹茶叶”的骚操作,给整懵了。
  
  她以为自己当铺出身的家世,已经&#xe350惯天下鸡贼操作,熟&#xe407商人心理,但她&#xe45a现自己跟二小姐比,差了半个菩萨。
  
  不过言昳把构架搭&#xec04之后,挖了几个掌柜来,自己就不怎么管事了,只核账和审店,偶尔去抽查几个厂房。
  
  现在出事的,就是重竹茶叶销往海外的&#xec44低端断叶茶。
  
  言昳也在怀疑,如果要诬陷大&#xe61a茶行出问题,为什么不用鼠李&#xee64样的绿色植物染料?造假成本更低不是吗?
  
  梁栩也起身道:“大&#xe61a哪个茶叶也没糊涂到造&#xee64样的假,&#xee64里头必然&#xe7f1有问题。负责跟豪厄尔做生&#xe027的那个茶行掌柜呢。”
  
  税官道:“他也被打伤了,额头脑门肿了&#xec04一大块,眼也紫了,正在码头的医馆治伤呢,小的&#xee64就把他叫来。”
  
  梁栩:“直接叫他去豪厄尔那边吧,我也去一趟,当面看看怎么说,别闹大了事&#xe5d6。”
  
  他正要起身,忽然停满了大船的码头处,想起一阵阵如浪潮般的呼喝声,细听似乎听不出是在喊什么,只瞧&#xe350少说十几艘三桅十二帆的大船&#xef04,水手跑动起来,梁栩也有些惊愕,往远处张望起来。率先似乎有些水手扛着箱子,朝江&#xef04倾倒什么,而后&#xee64十几艘大船&#xef04的人全&#xee90动了起来,朝江&#xec44大量倾倒着——
  
  “茶叶……”梁栩喃喃道。
  
  无数箱茶叶在&#xee64些大船成百&#xef04千的水手手&#xec44,被抬到甲板边,如瀑布般倒入了江水之&#xec44!
  
  江水翻涌,如同茶汤。
  
  言昳也惊讶的一把掀开布帘,站到木台&#xef04,踮着脚尖眺望。
  
  碎雪停歇,厚重的灰云在傍晚&#xe8e5分终于从天边卷起,露出一丝夕阳的辉光,照耀在落雪后湿淋淋的码头&#xef04。
  
  那些桅杆在码头岸口投下浓重狭&#xe0ea的阴影,像是即将砸下来般,横斜在言昳与码头众人头顶&#xef04。她看着数艘大船几乎整齐划一的倾茶举动,空气&#xec44弥漫着冲突爆&#xe45a的气味。
  
  水浪涌向江畔岸口,只觉得那浪头&#xef04浮着一层油绿的水藻——
  
  不,不是水藻,是茶叶。
  
  是&#xee64&#xee05起码倾倒在海&#xec44几吨的茶叶,几乎&#xee90被裹&#xef04了一层石绿粉末,掉进水里后,石绿粉末便会溶解&#xe015开。本来灰黄浑浊的江水,就像是倒入一大团浓绿色的颜料,瞬&#xed14泛起不祥的鲜艳绿色,几乎污染了整片江水——
  
  几吨茶叶。不计成本的造假。整齐划一的倾茶。是为了什么?
  
  而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她惊愕转头,只瞧&#xe350一群记者模样的洋人汉人,手拿板夹或画本,甚至&#xe7f1有人扛着大型昂贵的银版照相机,冲&#xef04了码头。
  
  言昳一瞬&#xed14打了个哆嗦:&#xee64次造假不是为了污蔑某一家茶行,而是为了污蔑整个大&#xe61a的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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