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惜玉等着那人接下来开口，她以为，她一定会开口。

        可是，没有。

        那人只是换了个姿势，一半的面容沐浴在灯影里，是极为柔美的五官侧影，眉羽间萦绕着如水的恬淡之意，只是那丽眸下泛着青黑，透出淡淡的疏离。

        果然是宋衡的夫人，郑氏。

        她见过郑氏的画像，虽然中国画多追求神似，但是那一双眸子却和画像上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怎样的缘分啊，早知道自己昨天就该来泡汤的，不然哪至于和钟衍那个昂！

        惜玉一时懊悔一时又有些激动，比起她，人家可淡定多了，郑氏似乎压根就没有深入交流的打算，看起来更像是用一个姿势泡累了才换了一个。

        不过惜玉可不管了，社恐这时候也得变成社能，多么好的机会，只有她们两个，她直接划着水过去，郑氏一手托着脑袋，另一手摆出了一个靠边停车的姿势：“停，呆在那儿。”

        被迫停车的惜玉：“啊？”

        “你你不认识我吗？你应该认识的，嫂子不对，妹子，我是也不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

        郑氏喝了口酒：“我知道你是谁，不过，跟我无关。”

        惜玉：“”嘤嘤嘤，这么无情的嘛。

        郑氏：“你安静些。”

        这怎么安静的了，自己现在一颗心宛如小鹿左右乱撞就要呕出嗓子眼了好吧，惜玉不想绕弯子，直奔主题：“你也是穿书过来的？”

        “”对方没回话。

        只有穿书的听到穿书两个字才这么淡定，所以她肯定是。

        “那个，我我也是。”不知为何，惜玉声音有些抖：“我也是穿书的。”

        “你真的很吵。”

        伸手揉了揉眉心，仿佛很不耐烦，郑氏突然从汤泉中起身，缓缓涉水上岸。

        ？？？喂喂喂，这就走啦？！

        “嫂子，不是妹子你不留下聊聊吗？”

        “不想聊。”

        “”这妹子为什么这么像个重度社恐，一般这种完全拒绝别人靠近不与人交流的，都是安全感缺失很严重的人。

        眼看郑氏已经蹲下身，开始整理岸边放着的一堆夜宵，惜玉脑子里灵光一现：“你不是跟宋衡说过你做了一个梦。”

        整理食物的手稍顿了下。

        惜玉连忙接着道：“还让他劝说南安侯不要轻易站队。”

        “那你应该是看过书的，想要阻止南安侯府的颓势，巧了，我也是。”她越说越兴奋：“我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收拾的手顿了顿，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恢复，郑氏飞快地睨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微微的不屑：“不需要。”

        “哈？”惜玉没想到，就算这妹子不喜欢交朋友，但是南安侯府的存亡，她以为她至少会愿意多聊一两句：“为什么？”

        “你真啰嗦。”郑氏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闻了闻并没有喝，侧脸在月下显得更莫测，她用眼尾看人，像一只魅惑人心的狐妖，只是面容十分淡漠。

        惜玉有时候很敏锐，这一看人也不走了，酒也倒上了，这不是愿意留下来谈谈的意思嘛，害，看来还是在意的，她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还有啊，如果你看过书，就该知道你这个原身和宋衡的设定，本该是一对怨偶。”

        现在看来，他们俩已经偏离设定了，什么举案齐眉，情比金坚的先不讲，光从宋衡如今的态度来看，怨偶那是绝不可能的。

        听到这话，郑氏原本淡漠的神色微泛涟漪，仰头把酒喝了，转过眼，竟然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惜玉。

        惜玉：“”为什么她的眼神，好像在看高压锅里一只褪了毛的老母鸡。

        她被看得浑身毛毛的，郑氏却开口道：“你已经跟人睡过了吧？”

        “噗”

        什么鬼！这玩意儿能看出来的吗？难道还有两性关系鉴定师这种东西？

        郑氏：“跟男主？”

        “”

        “还是不久前睡的。”

        “”

        汤泉里的姑娘变成了真·呆若木鸡，郑氏又喝了一口酒：“果然。”摇摇头，觉得有点好笑似的，又说了一遍：“果然。”

        惜玉：“什什么？”

        她却没有说下去了。果然，穿书的永远都是这些人，这些年轻姑娘，她们无知无畏，随心所欲，她们还不知道来到一个命数已定的世界，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郑氏站起身，抱起那一堆食物打算离开，不准备再多说什么了。

        “哦，提醒你一句，”她突然又转过身：“你的体质，不适宜泡太久的汤。”

        惜玉：“”你还知道我的体质？？

        晚上回去的时候，惜玉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她直觉郑氏也许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但她好像并不想说，嗨呀，不理解！

        不过惜玉不是一个执着的人，她其实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对事业无心，对恋爱无意，工资，够花就行，朋友，一两个就够了，反正也不太联系，就连跟男主发生关系，也只是懊恼了一下，很快就躺平了，随便吧。当初系统愿意跟她合作的原因，就是这份去留随意的凉薄，她是典型的工具人性格。

        窗外，飘起了微微的雪。

        这是早春的雪，不像冬雪那么冷厉，床榻隔了两三寸的位置，就有一扇窗，惜玉裹着棉被，把窗推开，苍穹如同一张黑色的大幕布，飘下大片白色的雪子。

        长廊里点了几盏暖光灯笼，映在地上那堆雪上泛起淡淡的银光。

        好像出去玩雪的说。

        不过算了，太冷。

        窗子啪得一下关上了。

        由于前一晚下了雪，第三天的随意安排，吟诗作对大赛就有素材了，贵女们穿了各色大氅，站在雪地里，一堆堆，开始一展诗技。

        宋明珠站在自己的组织里，一场不落地都参加了，为难她，四书都没读过，还要来参加这种比赛，结果当然又被别家羞辱得毛都不剩一根。

        宋明珠找了一圈，没有看见惜玉。

        因为惜玉她，还在睡大头觉。

        终于不用强制参加应酬了，当然还是自己的被窝最舒服辽。

        她一觉睡到下午，没人打扰，吃了点东西，等到晚上同一时间，准备好去泡最后一次汤。

        路上居然还碰到了一天没见的钟衍，朝她行了个礼，没什么表情地从身边过去了，惜玉问他去干嘛，他好像也没听到。

        这是什么纯情男子对夺取他清白之身的老色批进行无声反抗的狗血剧本呐！

        惜玉：我就不信他没有爽到。

        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才是血亏好不好！

        泡在温暖的汤泉里，虽然身心舒展，却不免有些沮丧，今天郑氏并没有来，对岸也没有摆着花花绿绿一堆食物，只有被汤泉蒸得微微发热的石头。

        她肯定是不想见自己，才不来的。

        惜玉几乎可以肯定，这妹子绝逼也是个社交恐惧，比自己还严重的那种，她也没啥心思唱歌了，就在汤里泡着。

        没过多久，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很像走在一条满是桂花的街道上闻到的那种。

        半个身子趴在岸边的石头上，惜玉被这味道熏得有些昏昏欲睡。她叫了叫蕊珠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哦对，刚刚让蕊珠准备宵夜去了。

        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女汤原本紧闭的门被悄悄地打开，漆黑一片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探了进来，可以看出是个身材滚圆的人。

        这人穿着短靴，硕大的身子，踩在地上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趴在通往汤泉的那扇纸门前探了探耳朵，确定里头没声儿了，那人搓搓手，似乎有些紧张，又像在激动，唇边泄出丝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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