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八月的盛夏，烈日炎炎，微风徐徐拂过耳畔，带着炽热的暖意。

        游乐场的鬼屋经过翻修之后，客人愈发增多。

        据说里面特别吓人，站在门口隐隐还能听到尖叫声。

        余生接了一张传单，扫了眼大致内容，看向白依然问，“要进去看看吗？”

        “……还是算了。”

        男人挑了下眉，脸上浮现出笑意，掰着手指开始细数她之前的风光履历，“五次过山车，四次海盗船，两次大摆锤，我还以为你这小脑瓜里没有怕这个字呢。”

        说实话，再玩下去他都要支撑不住了。

        白依然：……

        她舔了下发干的唇角，轻声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猛男也怕蟑螂。”

        “……有人说过这句话吗？”

        “有的。”比如她，她一脸认真的点头。

        两人离开鬼屋的地界，余生看着手里的地图，“接下来去哪？旋转木马？”

        两人来了这么久好像一直在玩刺激的。

        虽说是想帮她调整心情吧，但他怕继续下去她好没好还不知道，他先不行了，但作为比她大8岁的男人，他决不能在小姑娘面前表现得很怂。

        一般的小姑娘应该都比较喜欢这种吧？

        白依然望着旋转木马眨了眨眼，摇摇头，“都是小孩玩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也是小孩？”

        “我都17了，才不是小孩。”白依然反驳道，她指着对面，“你看上面，不是孩子，就是陪孩子的父母。”

        旋转木马的音乐也掩盖不住孩子们的欢笑声，和父母的叮嘱关切，他看向女孩平淡的双眸，毫不迟疑地在心里划掉这个选项。

        “好吧。”他点头赞同，然后提议道，“那……旋转秋千？”

        “……”

        “不喜欢？”见她没反应，他接着往下看，“快速转杯？”

        “……你能不能……别挑一直转圈的呀。”白依然皱着眉，委屈巴巴地瞅着他，半响，她温吞吞地解释，“我晕……马和这些……”

        “什么？”他震惊地看着她，差点以为他听错了。

        “……我说！”刚提起的音量又哑了火，她低声道，“我晕旋转木马和这些一直转圈的东西。”

        余生：……

        白依然有些微恼，“干嘛这么看着我，世上那么多人，总会有几个特别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撇了撇嘴，转身要走，被余生拉住。

        他终于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极端了……”

        刺激的能玩，温和的不行。

        眼见他笑得人仰马翻，白依然抿唇哼了哼，誓要找回些面子，“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不敢玩那些刺激项目了，才带我来这里的。”

        余生噤住声，白了她一眼，“小朋友，大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要看破不说破才行。”

        “那是在你没有很大声地嘲笑我的前提下。”她不甘示弱地回怼，末了，还耸了耸肩咕哝道，“而且你刚刚不是说吗？我还是小孩。”

        唇畔忍不住勾了勾，他牵着白依然往里走，“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变这么毒了？”

        “我一直这样。”

        两人最终去了隔壁动物园，

        很多人在喂动物，白依然也被余生塞了一根树枝在手里，准备喂给长颈鹿的。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她瑟缩地退后一步，正好撞到他怀里。

        “害怕了？”

        “……”

        小时候的天不怕地不怕是因为无知者无畏，长大后反而很多事情变得畏手畏脚的。

        见她不说话，余生低笑，这个年龄的小朋友是很要面子的。

        他没有推开她，而是握住她的手腕举起来。

        长颈鹿见到这边又有吃的，伸着长脖子过来。

        手里的树枝被它拽的一颤一颤的，白依然咬着下唇，再看向它时，眸光微微闪亮。

        难得的一天假期，两人去了最后一站，游湖。

        说是湖，其实是大海的一个叉口，远远望去，能看到水天相连的一线。

        白依然靠坐在栏杆旁，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不算清澈，甚至有些混浊，或许是来往船只过多造成的。

        心念微动，她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个季节跳下去的话，应该是暖的吧？

        没碰到。

        白依然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向余生，露出粲然一笑，“我想摸摸。”

        “危险。”他轻声说，然后将她拽了起来，语调带着轻哄，“而且不干净，要是想玩，哪天我们去专门的地方玩好不好？”

        白依然想了想，听话地点点头。

        半响，她复又看着水面，“余生。”

        “……嗯？”余生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回应，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余生哥，只是余生。

        “你说，人到底是从哪来的呢，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地活着？明明很辛苦。”女孩看着混浊的水下，皱着眉问，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事情。

        “这个问题你可难倒了数学系的人。”

        “你是学数学的？”她扭头看向他。

        “嗯，你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和……和我哥一样，学外语了呢。”

        余生笑了笑，抬手抚着她的头，“回到刚刚的问题上，我听过一句话，人是从爱中来的。”

        “……爱？”她不解。

        “或许有些孩子的出生并不是被期待的，但他们依旧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这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

        “至于为什么努力，人生几十年，总要留下点什么，没有人希望自己活得一无所有，既然有幸来到这里一次，不如好好对待自己，你好了，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就都好了。

        这世界上，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亲情，爱情，物质，学业……都不是唾手可得的，总是需要付出同样甚至更多代价才能换来。而这些东西总是最吸引人的，所以大家才会努力争取吧。”

        “那要是努力了也得不到呢？”

        白依然紧紧盯着他，见他扬了扬下巴，目光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

        夕阳红得像火，燃烧了半边天空，最下边已然消失，大半个圆球，映在遥远的海面上，水与天，彻底融在了一起。

        “雨后不一定能看到清晰的彩虹，但一定能看得到阳光。”余生同样望着天边，轻声道，“如果努力了也得不到，就降低一些标准吧，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公平，但你得对自己公平些。”

        回去的路上，白依然窝在副驾驶座位上，时不时看向余生。

        说起来，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他一直都特别照顾她，对她的事情似乎都很上心，可她好像对他什么都不了解。

        就连他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也到今天才知道。

        “余生。”

        “嗯？”

        “你大学毕业后就上班了吗？”

        “嗯，本来想考研来着，但现在的公司给我发了邀请，看条件不错，就去工作了。”

        “啊……公司……”白依然皱着眉，“数学专业毕业能做什么呀，只能想到老师。”

        “有很多，看你擅长什么方向了，我现在的话，就是摆弄电脑的，算法工程师，听过吗？”

        “啊……没听过。”女孩微张着唇摇摇头。

        余生轻笑着给她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处理图像、声音这些东西的。”

        “啊……”这回明白了，她终于有了些兴致，“那数学好学吗？”

        他嘶了一声“这个问题……”抿了抿唇，“就得分人了，说这话怕是要挨打，但我觉得还成，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有些难。”

        “啊……那我哥呢？”她复又问。

        视线不经意看了眼女孩满脸的期待，似乎毫不避讳，他扬了扬嘴角，“说实话，你哥当初选了语言我真的没想到，他那个脑袋不学数学可惜了。”

        见女孩点点头，他笑着问，“你呢，再有一年也高考了，想没想好要学什么呢？”

        白依然听罢摇了摇头，她连都有什么专业还不知道，只知道常见的一些。

        “虽然还有一年，但高三压力很大的，还是提前有个目标才好。”

        “嗯。”她轻声应下。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为了检测学生们假期的复习情况，学校特意为大家准备了考试套餐一份。

        学生们叫苦不迭。

        第一天开学就没好日子过。

        考场上，白依然翻看了几眼试卷，简单写了写答案，便开始趴桌睡觉。

        按照高二期末成绩排名，她所在的考场几乎都是游走在中下游的学生。

        老师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只要他们不吵不闹，爱怎么着怎么着。

        由于前两天考试，所以放学会早一些，她甚至怀疑，学校故意提前两天开学，就为了压榨他们一下。

        进入高三，老师们阅卷的速度简直坐火箭般上升，第二天成绩单就发到了各班级家长群和学生手里。

        教室最后面，白依然拄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成绩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抬头扫了眼教室里同学们的状态，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没什么可紧张的，她哼了哼，反正考多少分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也不在乎。

        妈妈不会看，看了也当做没看到，顶多和白孟然的成绩撞到一起下发的时候，才能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贬低和斥责。

        高三几乎没有什么假期，也就是说她能去餐馆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算着手里的零花钱还有多少。

        晚上放学，

        白依然背着书包，默默走过来接学生的家长们。

        眼前人影微晃，她抬头，正对上余生温和的笑。

        “你怎么来了？”女孩抓紧书包带，走快了两步到他身边，微亮的杏眸看着他问。

        “接你啊。”他顺手拎过她的书包。

        “我可以……”

        “家长就得有个家长的样子。”

        自己背。

        咬了咬下唇，她情不自禁弯了下嘴角，然后快速绷住脸，偷偷瞄了他一下，没被发现。

        余生始终看着前方，突然想到什么，他扭头看向女孩，“刚刚听有的家长问考得怎么样？你们开学考试了？”

        “……啊。”

        别问，千万别问。

        她在心里默念着。

        可惜事不遂人愿，看到她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紧张后，余生沉声问，“没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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