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死一生

牟灵犀脑中飞速思索着，她并不是怕死之人，可她也不想这样死，太可怜太无辜了，她不服，不服！

        马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牟灵犀抬头一看，前方一辆牛车迎面而来。

        这进城的小路本就窄，最宽的地方也只能容一辆牛车和一个人并行。如果碰到两辆牛车迎面驶来，那必须先让坐在车上的人下来，然后把牛往路边赶，半个车轮进到旁边的田地里，才能堪堪错车。

        可朝廷侍卫自然不会给区区一辆牛车让路，两匹马居高临下地站在路中间，喝道：“朝廷办事，速速让路！”

        牛车停下，赶牛车的老汉眼珠子一转，赶忙叫后面的人下车。车上坐着五个人，慌忙下车，诚惶诚恐地打量前方，揣度着发生了什么事。

        牛被赶到路边，后面板车的半边车轮压到庄稼地里，给两匹马腾出一半的路面。

        侍卫冷傲地看着他们，夹夹马肚子缓缓朝前。

        牟灵犀终于得已喘息，努力从地上站起来。此时才看到两条大腿处的裤子几乎磨成了筛子，腿上的皮磨破了，血珠子成片往外挤，火辣辣地疼。

        “敢问两位差爷，这姑娘所犯何罪，为何要受此等折磨啊？”赶车的老汉突然问道，此时两名侍卫刚好走到他旁边。

        侍卫冷冷地瞅他一眼，傲慢地道：“朝廷的事你一个乡下老儿没资格过问。”

        老汉忙作揖陪笑，“那是那是，小老儿一乡下人哪里敢过问两问官老爷的事。”

        看向牟灵犀，“只是，纵然这位姑娘犯了死罪，那也要等官府宣判后择日行刑吧，她这样被拖着走，可能都到不了城里便没了命。两位官爷看着也年轻，大概跟她的兄长年龄相差无几，不如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她，让马儿驮她一程吧。”

        侍卫转头看向牟灵犀，此时的她自然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加上脸上的泪痕和胎记，看着又丑又可怜。可折磨她是公主的命令，他们岂敢违背。

        再说了，她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要完成任务即可。

        侍卫怒视老汉道：“少管闲事。”继续骑着马往前走。

        牟灵犀被拉着走过老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老汉无奈地叹口气。

        入城的道路宽阔了一点，两名侍卫可能觉得也把她折磨够了，坐在马背上并排着走，边走边闲聊，好似闲庭信步。仿佛后面拖着的不是一个活物，而是死物一般。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狗。

        牟灵犀得已不用奔跑，却也必须小跑。她的两条腿此时酸痛肿胀得几乎快没了知觉，呼吸粗重得仿佛胸口快要爆炸。

        嗓子干得快冒烟，脑袋发涨，感觉随时要晕过去。可身后没有丝毫声响，证明根本没人来搭救她。

        牟灵犀绝望地眺望四下，看到前方就要转弯，而转弯处有一棵人腿粗的笔直桉树。

        她紧紧盯着桉树，咬着牙努力蓄积身上的力量。

        眼看马上即将拐弯，牟灵犀迅速往前跑，绕着树缠了两圈。

        突然，马一声嘶鸣，双蹄极速上提。

        马背上的男人更是吓了一跳，差点摔下马。

        慌忙控制住马，侍卫转头一看，才看到拴着牟灵犀的绳子套在了树杆上，她也趴在了地上。

        侍卫不得已只有翻身下马，朝她走过来。

        此时的牟灵犀确实也没多少力气了，这点力气她决定用来装死。

        侍卫研究了一阵才将绳子从树上绕过解开，扯扯绳子道：“起来！”

        牟灵犀一动不动。

        “叫你起来，装什么死。”侍卫骂道，狠狠一脚朝她踹去。

        可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两名侍卫相视一眼。

        “算了，把她提上马吧。”其中一人道，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也差不多了，把人弄死了也不好交代。

        两人抓着她的胳膊往马拖。

        拖到马旁边，用力提起一仍，扔在了马背上。

        牟灵犀胸口撞在马鞍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想到终于不用再被拖着走了，又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说世子爷真要了这丑女吗？”驮牟灵犀的侍卫问另一人。

        对方轻蔑地看牟灵犀一眼，“怎可能，这话也就公主相信。你想想世子爷什么出生什么相貌，会看上如此丑陋的女人？我看他是被公主缠烦了，想让公主死心吧。”

        “可世子爷为何不要咱们公主呢？公主可是金枝玉叶，这世子爷娶了她只有好处没一点坏处啊。”

        “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可世子爷也是天潢贵胄啊。原本逸王爷善钻营已是富可敌国，谁知世子爷竟还是天生将才，仅凭一人之力便大败莒国，如今在军中威望首屈一指。如此这般身份背景怕是连皇上都要忌惮吧。公主刁蛮任性，娶了她必然处处受制，世子爷不稀罕也是情理之中吧。”

        “那倒是，驸马爷这头衔听着好听，其实待遇跟上门女婿差不多，窝囊得很。”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

        牟灵犀听见两人八卦姬鸿屹和云裳公主，连自己都觉得跟姬鸿屹相识像是场梦。可实实在在的，那人真的吻了她，真的要了她。所以，正如他们所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摆脱公主的纠缠吗？

        牟灵犀想着失落又沮丧，干脆不想了。她此刻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处处都在疼。

        牟灵犀弱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在马背上趴好，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只剩活下去。

        日落时分，两名侍卫从州府出来骑马返回海边复命。人已经由州府亲自派人押入大牢，并转述了公主的命令，尽快安排人将她送去边陲。

        大牢中，光线昏暗的角落里，牟灵犀蜷缩在墙角的干草堆上一动不动。

        牟家和一直担心她被下大狱，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这回还真下大狱了。一个又丑还下过狱的女人，这下是彻底嫁不出去了吧。牟灵犀自嘲地笑了笑，她这命运还真不是一般坎坷。

        迷迷糊糊中，牟灵犀睡了过去，可由于身上的伤痛和腹中饥饿，总是半睡半醒，噩梦连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似乎还未明，突然，牢房的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在她旁边蹲下，捏住她的下巴看了看说了句“是她”。

        于是牟灵犀被人架着胳膊又拖了出去，最后扔到了马车上。

        马车启动，牟灵犀听见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和吱吱呀呀的车轱辘声不断在耳边回荡，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什么方向，但她能感觉到，肯定是在离开根牟。

        牟灵犀趴在地上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然后擦掉眼泪躺平。先休养生息，等逮着机会再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晃动的时候有强烈的白光从窗帘中照射进来。牟灵犀也恢复了不少力气，睁开眼睛坐起来打量这个车厢。

        空间足以容纳五人，左右和后方安放三张软座，不能说有多豪华，但也绝不像囚车。

        牟灵犀十分纳闷，看向前面晃动的门帘，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撩开。

        车夫是个男人，身着一件土黄色的短衣，看不出身份。

        牟灵犀又大了胆掀开一些，道路两边是山坡田地，了无人烟。心紧张得怦怦跳，她干脆完全掀开了车帘往前看。

        此时才看到一个人坐于马上走在前方，背影瘦削，身着一件绛红色劲装，牟灵犀一愣，情不自禁地喊：“珞副尉？”

        坐在马上的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竟真是姬鸿屹的手下，女副尉珞影！

        珞影拉住马绳子让马停下，等马车跟她走近，让车夫停下车。看向她和颜悦色地道：“牟姑娘你醒了。”

        牟灵犀赶紧看看左右，空无一人，激动地问：“是你救了我吗？”

        珞影有点纳闷地道：“不是你让人通知大将军来救你吗？”

        牟灵犀想起跟蛎子说的话，忙点头道：“对对对，是我让我的朋友去通知姬鸿屹救我，我还以为他没能见到你们……那这么说，是姬鸿屹救了我吗？”

        “嗯，是大将军派我来救你的。还有，虽然你救过大将军，但还是不要在人前直呼他的名讳为好，你可以叫他大将军，或者世子爷。”珞影提醒她道。

        牟灵犀尴尬点头，“嗯，我记下了。那你们大将军呢？”

        “大将军还要跟三皇子一起祭祀海神娘娘，之后才会返回京城。”

        牟灵犀点点头，忽然一惊，“那我这是去哪里？”

        “京城啊。”

        “京城？为什么要送我去京城？”牟灵犀纳闷地问。

        珞影摇摇头，“这我便不知了，这是大将军的吩咐，我只是依命令行事。如果你有疑问，那等见到大将军的时候再问他吧。驿站很快就要到了，你坚持一下，到了驿站马上让人给你处理伤口和送吃的，你先坐回去吧。”

        牟灵犀点点头，坐回车厢里。

        “为什么要把我送去京城呢？”牟灵犀纳闷地自言自语，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送去京城总比送去边陲好。而且自己遍体鳞伤也不可能一个人留在根牟，万一被云裳公主发现更是死路一条。唉，看来只有先去京城了。难道真如姬鸿屹所说，要把自己安置在他府里吗？

        可自己这样的长相和身份，他真不怕人说闲话吗？

        牟灵犀百思不解，也懒得想了，总算躲过一劫，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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