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李绩赶在第三日日落前进了宫。

        提前收到飞鸽传书的医徒们早早就按着信中的方子备好了全部药材，此刻正大包小包忙着往马车上装运。

        顾晏清一身闲散，从碌碌人群中悠悠晃过，正巧看到药袋口露出的半截双子参，抬手将小医徒拦住：“路途遥远，它可耐不住这天寒地冻的，换成老参吧。”

        小医徒恭敬地应了。

        李绩一脸警惕地盯着他：“这位是……”

        小医徒回道：“是从前太医院院令顾望春的嫡孙，顾晏清顾大人。”

        李绩想起章太医的话，此刻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于是粗暴地一把将他拎起，连同药材一齐塞进马车：“劳烦顾大人同末将走一趟。”

        顾晏清捂着摔疼的脑门苦笑道：“这位将军，事出突然，能否允在下一炷香时间，好让在下同家中老小辞个行。”

        李绩看了眼天色，抿唇道：“半炷。”

        顾晏清拔腿跳车。

        他平日所住的清舟殿与太医院只隔了一堵墙，因过去住着不受宠的弃妃，向来都是冷冷清清，所谓“家中老小”，也不过此刻蹲在熏笼边低头沉思的某人一个。

        顾晏清走向那抹蓝色身影，近了才发现她手中还捧着本书，那泛黄的外壳，皱巴巴的内页，以及封面豆大的烫金字体——我与兄嫂不得不说的故事……无一不体现了收藏者的独特品味。

        他略尴尬地咳了一嗓子，她似突然清醒，抬头茫然地看他：“今日如何，可打听到什么？”

        他笑了笑，伸手将她额间一缕碎发别至耳后：“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她愣了愣，书册从指间滑落：“你，你不是在骗我吧。”

        他站起身，抻抻胳膊：“你还有不到一盏茶时间，宋玉。”

        在他后悔之前。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她捂着嘴颤了颤。

        宋玉，是了，她是宋玉。

        三天前的一个深夜，她被南方劈下的一道金光砸中，而后竟莫名其妙化作了人形。还未来及适应陌生的身体，便匆匆忙忙套了件衣服，一路小跑到清舟殿前哐哐砸门，心中惴惴只有一个念头：他出事了，小皇帝他出事了。

        顾晏清被砸门声吵醒，拉开门看到一个罩着宽袍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人，正准备当乞丐哄出去，却听她张了张嘴凄然道：“是我啊，是我。”

        他努力搜刮回忆，不记得自己欠了什么风流债让一个女子大半夜追上门来。

        她扒拉扒拉头发，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你看，我早说过我个正经的仙，不是什么灵宠，也不用你师傅出关给我供灯了。”

        顾晏清蓦地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将面前的人望着。

        她急了，挥手在他眼前上上下下：“我理解你的心情，刚开始我也有些接受无能，但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我隐约觉得，小皇帝他可能……”

        顾晏清一把将她拽进门内，快速地落栓上锁。

        月夜孤寒，他竖起食指抵在她唇间：“好，我帮你。”

        于是这几天她都躲在他房中，一面避开到处寻她的宫人，一面对着殿中的佛像日日为小皇帝祈祷。顾晏清见她虔诚到吃起了素，也就不太好意思告诉她，那尊慈眉善目的金身塑像其实是从前后妃供来求子的送子观音

        顾晏清将她从地上拉起，见她裙角落了炭灰，又腾出只手弯了腰轻轻掸去。

        她却没有起身，他挑眉好笑道：“怎么，如今激动得站不起来了？”

        她圆脸一皱：“不是，蹲太久，腿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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