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不许喝药

　　首辅大人和她几个舅舅在说话，贺倾城在外祖母这边坐了一会儿，就有些想见他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罗严周。他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低着头，帮罗家的几个小孩儿点炮仗。小孩子们穿着喜庆臃肿的新袄，看到罗严周这样面不改色的点炮仗，好像一点都不怕似的，点完之后，听着炮仗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个捂着耳朵，朝着罗严周投去崇拜的眼神。罗严周也带着笑意，看上去和刚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等孩子们散去，罗严周好像意识到什么，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

　　还是那副表情。

　　刚才她就隐隐有些感觉，现在更确定了。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可是她分明连见都没怎么和他见面。

　　真是太奇怪了。

　　换做小时候，罗严周摆这样的脸色给她看，她这会儿估计扭头就走了，可如今他们都已经不是孩子了。

　　等他过来的时候，贺倾城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好抬头看他：“恭喜二表哥了。”

　　罗严周就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身后的碧桃就小声的说：“罗二公子怎么这样啊……”在长辈面前，明明很懂礼数的。

　　贺倾城的笑容僵了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也觉得他有些奇奇怪怪的，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很快否定了，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准备过去的时候，看到首辅大人过来了。

　　她立刻重展了笑颜，走了过去：“我正好想去找你呢。”

　　首辅大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低头问她：“找我做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见见他。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立刻就明白了。首辅大人说道：“刚才和你罗表哥说什么？”

　　很随意的语气，贺倾城也没有多想，说：“小时候和他就不经常说话，现在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听外祖母说，他要成亲了，恭喜他罢了。”可是他好像并不领情的样子。以后她还是少和他说话吧。

　　首辅大人点点头：“那倒是好事。”然后说，“定了日子了吗？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过来。”

　　贺倾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他可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平日这些宴席，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而且他和罗严周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都没见过他们接触。她问他：“你和二表哥关系很好吗？他先前一直在蕲州当知县，年前才回来的。”

　　这个他当然知道。不过罗严周的能力可不仅仅于一个小小的知县。

　　只是他不想在她的面前赞赏他的能力罢了。

　　他侧过头看着她明媚清丽的眉眼，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用力了一些。淡淡的说：“嗯，平日也没怎么说过话。”

　　正月十五这一日，首辅大人陪她一道出去看了花灯。回来的时候带了一盏鲤鱼花灯给犬宝。小家伙不过三个月大，只眼睛亮亮的看着花灯，一副稀罕的不得了的样子。

　　贺倾城低头逗着孩子，想到了什么，略微抬起头，看向坐在羊角宫灯旁的首辅大人，暖黄的灯光照得他的脸格外的柔和。

　　不知道在看什么书，很认真的样子。

　　她轻轻握住了犬宝的小手，觉得还是得给他添个弟弟妹妹才是。

　　犬宝百日宴后，身子看着才结实了一些，不过就是越发的闹腾了。

　　郑怡就经常过来帮她带孩子。

　　她和堂弟非常的恩爱，只是再几日堂弟又要外出，小夫妻俩成亲后第一次分开，郑怡就难免有些不舍。

　　郑怡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再看在边上做绣活儿的大嫂。她总说是和堂弟过了一个月才分开的，大嫂可是刚成亲的时候，那国公爷就外出了，一走就是半年呢……

　　想到这里，郑怡有些担心，说道：“大嫂，你过几日有空吗？我想去趟白泉寺。”

　　夫君要远行，妻子去烧香祈福，最是正常不过的。贺倾城理解她的心情。当初首辅大人外出的时候，她可不像郑怡这样担心他，说起来那时候的确没有当妻子的觉悟。得亏他包容她。

　　便和郑怡说：“自然是有空的……”然后笑笑，“白泉寺求子也十分灵验。”

　　原先贺倾城也是被人打趣儿的，如今说起这个，倒是半点都不脸红了。不过郑怡的脸皮薄，一听这个就臊红了脸，双手轻轻的握住，端得一副娇羞女儿态。

　　她也知道贺倾城的事情。

　　当初她和陆墨之在一起有几年，一直没动静，而嫁给首辅大人才半年多，就诊出了有孕。而且还是一举得男……

　　好像就是喝了白泉寺后山的泉水。

　　郑怡也是期盼着孩子的，这么一说，心里就隐隐期待了起来。若是能在堂弟出门前怀上，那她也不至于太寂寞。

　　傍晚的时候，贺倾城听到了程家那边的消息。幕僚夫人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贺倾城非常惊喜……她只知道幕僚夫人有孕，却是不知道怀的是双胎。的确是个有福之人，先前和幕僚夫妻恩爱，早早的生下长子，如今福哥儿刚满七岁，这个时候添个弟弟妹妹，再合适不过了。

　　魏嬷嬷说道：“幕僚夫人好福气，盼什么来什么。等过些日子小公子长大一些了，夫人也给小公子添个妹妹。”

　　贺倾城看了看躺在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想对魏嬷嬷说，首辅大人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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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僚一直陪在幕僚夫人的身边，看着她疲惫的眉眼，亲手替她擦脸擦手。

　　而看着放在一旁那一红一蓝两个襁褓，孩子生得十分的小，可他心里却又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他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静静看着她的模样。其实她的容貌也非常的出色，而且知书达理，跟了他之后，他好像并没有给她什么荣耀。

　　幕僚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睡过一觉了，孩子终于生出来了，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等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丈夫的脸时。

　　她愣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那日茶楼之后，他站在贺倾城身边的那一幕一直挥之不去，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性子，有了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再联想起之前的种种，到最后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可是现在看到他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忽然觉得或许是她想多了。

　　就算他真的喜欢过她，也是正常的事情。那时候的皇家七姑娘娇贵美貌，应该有很多年轻的男子爱慕，她兄长不也喜欢过她吗？

　　如今都已经过去了罢。

　　他对她已经够好了。而且倾城也不是那种人，她应该自己都不知道吧。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是她和倾城的关系不一般，是关系非常亲密的表姐妹，心里的感觉总是要复杂一些的。

　　她冲着幕僚弯了弯唇，声音沙哑的问：“孩子好吗？”

　　知道她刚醒来挂念的肯定是孩子，幕僚让丫鬟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他揽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起来，靠在他的怀里看孩子。对她说：“看到了吧？孩子们很乖。”

　　其实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管是当妻子还是当儿媳，从来是挑不出错的。只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总是觉得亏欠他，要再给他添个女孩儿。

　　如今男孩儿女孩儿都有了，他们有了三个孩子，她应该不会再有负担了。能踏踏实实的当他的夫人，相夫教子。

　　幕僚夫人看了孩子，满足的笑了笑。

　　而后望着幕僚，想起生孩子时的感受。

　　头一回生福哥儿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她心里一直很害怕……她道：“生孩子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再给福哥儿找个母亲。”

　　平日心中的猜忌和疑惑，在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一切都不重要了。那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幕僚真的不是真心喜欢她的，那么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他应该能少伤心一点。

　　幕僚不太擅长哄女人，而且幕僚夫人也不是那种会撒娇闹脾气的，她嫁给他那么多年，总是包容他，性子很好。大概是刚生完孩子的缘故，幕僚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和她说：“胡说什么呢。”

　　哪里还有她那么好的妻子？

　　幕僚夫人摇摇头，眼里含着泪光，笑着看着他。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虽然奢望他的心里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更害怕他没人照顾。

　　只要他心里能给她保留一个小小的的位置。她不怕被取代，而且愿意被取代。

　　幕僚只当她是胡话，用汗巾替她擦了擦眼泪。看着他温柔的举止，幕僚夫人忽然想，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一份责任，若单单只是这样，那当时他那么喜欢倾城，看着倾城喜欢上陆墨之，又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那样的冷落，心里肯定很痛苦吧。

　　幕僚夫人伸出双手，用力的抱紧他的身子。

　　幕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总觉得这段日子她有些不太对劲。

　　不过好像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怕只是因为怀孕的缘故。

　　现在的她看上去好像非常的无助，他自然是怜惜她的，他是她的丈夫，她无助的时候，他愿意当她的浮木给她依靠，让她紧紧抓着自己。

　　·

　　首辅大人从宫里回来，贺倾城上前伺候他更衣，他敞着手臂，她和他说幕僚夫人生产的消息。

　　抬起头打量他的表情，见他一副好像没有听进去的样子，一点都不在意。

　　便握着他的手说道：“幕僚夫人先前也因为生育损了身子，不过总算是调养好了，这回非常的顺利，而且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他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副静静等着他反应的样子。他并不希望看到这双眼睛露出失落的样子，可是他更不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那回他很久都没有睡好觉，总是要看着她在他的怀里才放心。

　　他道：“倾城，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

　　贺倾城的眼睛顿了顿，知道他说得非常的清楚，也非常的果决。失落的确是有的，总觉得他有些太过小心了。

　　松开他的手，替他穿好了家常便袍，低声的说道：“我知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依你便是了。”不能每一次都是他顺着自己，可是这件事情她的确有些不情愿。

　　又和他说：“过两日我准备和弟妹去趟白泉寺……”

　　故意转了话题。

　　感觉到他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贺倾城抬起脸去看他的眼睛，听他说道：“倾城，这件事情不要再想了。”

　　大概是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然后问：“那个药，你还在喝吗？”在房事上面，他这段日子并没有很克制，而他并不想让她怀孕，那么肯定没有停药。他没有说话，她就明白了。首辅大人就说：“你放心，是徐太医开得方子，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种事情她哪里放心？一个男人愿意喝这种药，可见对自己有多狠，问他：“真的吗？那若是停了，以后还会……”

　　“嗯。”首辅大人自然也没有做到这么绝，总是要顾及她的感受的。

　　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次日首辅大人出府的时候，贺倾城特意将四同斋那边负责煎药的嬷嬷叫了过来，是一直在首辅大人身边伺候的林嬷嬷。她长得高瘦老实，平日里话很少。

　　她待林嬷嬷客气了一些，林嬷嬷便直接的说：“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奴？”

　　活到这个岁数的，都是人精儿。贺倾城想什么，她们都能猜到。无端端的额，找她说话做什么？

　　她也不瞒着她，对林嬷嬷说：“我知道嬷嬷你这几日一直在给首辅大人煎药，今日找你来，是想让嬷嬷将那药换了……”

　　她看了一眼搁在手边的葫芦纸内包着的几贴药，对她说：“这是强身健体的，日后嬷嬷就把这个煎给首辅大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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