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贺岁（上）

太阳西斜，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

        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将饭菜送到了我的房间外边。每天都是不同的人。狐之助说这是因为每天安排的近侍不同。事实上，

        我将剩下的文书处理好。

        “啪！”

        门被猛然推开，狐之助那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大人，我说过很多次了，要按时吃饭！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抱歉。”我起身，走到门口将饭菜端起，关上门后，看向一旁的狐之助，“您有什么事吗？”

        狐之助跳上书桌，坐在上面：“马上又是新年了，我收到了通知，今年的文书统计由我们负责。说到这个，我还是建议您外出房间走动走动。不管怎么说，您来到这个本丸已经三年了，有些刀剑男士就只有在您唤醒他们的那天见过您……”

        我虽然有在听，但也只是在听。那些刀剑男士，存在的时间远远超过我，于他们而言，对我称呼一声“主人”已是极大的尊敬了。我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个灵力提供者，即便是换了人，也无所谓。

        就如同那位大人所说，我作为一个工具存在于此。

        必要的礼仪和不必要的会面，尊重他们，顺从他们，避免尴尬，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和交流，三年来，这座本丸并没有出现不和谐的地方。

        审神者这个称呼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狐之助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我把吃完了的饭碗放在托盘上，照例放在门外。

        有时能碰见来收碗的近侍刀剑男士，如果不是有特别着急的文书，我都会等他将碗收走后再回到房间。

        狐之助的小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大人，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

        它无奈地叹了口气：“根本没有在听啊……”

        “不，我在听。今年是轮到我将审神者的文书成果统计收集，再前去贺岁会，送到备前国1的那位大人手中。是这样没错吧？”

        “嗯嗯。一共是五百位审神者，文书会在明天送过来，统计起来如果没有电脑的话，应该会很麻烦。不过，现在去买也是不可能。”狐之助略加思考，“这样的话……不如叫大家一起来帮忙吧！”

        “不用，我能做完。”

        “还是把大家……”

        “能做完。”

        狐之助欲言而止，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洗漱完后，拉开门后，果然看见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书放在门口。每一本文书上都清楚地记录着每位审神者这一年内，出阵，远征，演练，修复刀剑所用资源，处理文书等各类事项。

        这样一本文书，我每天也在记录。每天不过一页左右，一年下来，记录也在不断变多。。

        狐之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书：“光是小类就有近十个，怎么想都不可能用纸和笔简单地就统计下来吧？我还是去万屋看看还有没有电脑售卖。本丸数据确实是纸质和电子两份档案备用，但一年的战绩成果，可比本丸数据档案要多……”

        “那就全部收录在一册文书里。”

        “诶？”狐之助瞪大了眼睛，“那种事能办到吗？！况且，那样的统计，也没有人看得下去吧？”

        “办得到。”我看向狐之助，“我的数字计算还不够精准，接下来如果有什么错误，还请您帮助计算。”

        “诶？！”

        “您会帮忙的吧？狐之助大人。”

        那只想要溜走的明黄色小狐狸，忽然僵住。

        贺岁会是在大晦日的晚上举行的。由时之政府指定地点，各位收到了请柬的审神者自愿前往。请柬自然是统一提前五天发放，再由狐之助带给审神者。因为往年我都没有去，所以请柬全部都丢在了火炉里烧了。

        不过今年——

        狐之助坦白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刚把五百位审神者的战绩结果统计完毕。按理来说，需要进行一次大核算，但看时间只剩下三天了，所以就问到了请柬一事。

        “啊！我想起来了，请柬不见了！我现在就去本部联系，补办一张应该还来得及。”

        我趴在床铺上，睁开睁开，看着泪眼汪汪的狐之助说：“没有就不去了，您将文书带给门口接待的人。”

        “这可不行！备前国那位大人今年换了人，听说是非常严格的一位，您必须亲自去上交统计结果！”狐之助左右为难，“我现在去联系长义大人……”

        “那也行不通。”

        “……”

        我从床铺上爬起来：“那张请柬，您是在哪里丢的？本丸？还是外面。”

        “本丸。”

        “您最后一次看见请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我拿到请柬是五天前的晚上，但是那个时候我还要回来和您一起统计，所以我打算直接带过来给您。那个时候因为我太困了，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了之后，就发现请柬不见了。那时，我全想着您和统计的事，请柬什么的全部忘记了。”

        “那就重走一遍。”

        “可是我不记得自己走的哪条路了。”

        “那您是在哪里拿的请柬？”

        “大概是……南边的那个大门门口。”

        狂风下雪天气，也没有什么刀剑男子出来，所以我一路上并没有碰见几个人，非常顺畅地到了南边的大门门口。

        从这里要回到我的房间，一共三条路可以走。一是走出这个门口，到东边那个大门口进入，但五天前刮了很大的风，以狐之助的体型，不会走那条路。二是经过庭院的那座小桥，原本也是去正殿的路，但如果只是经过小桥再往右转，再上楼就是我的房间。

        这样就不止三条了。

        从我这里出发，只需要到达上楼的那个地方，就完全能到达我的房间。

        那么，从现在这里出发，无论是向左走经过小桥也好，还是向右绕过屋子，或者是直走经过缘侧，都有办法到达。

        “啊……啊啾！大人……我们接下来……往哪走？”狐之助打个喷嚏，用小手拍去了它耳朵上薄薄一层积雪。

        我径直走向缘侧那边：“不知道，所以只能把所有的路都走一遍。”

        不过，走完一遍后，并没有什么发现。

        “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狐之助垂头丧气地趴在我的肩膀上，耳朵耷拉着。

        “呦！你们在干什么？”

        站在缘侧上，在我和狐之助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倒着的人脸。

        “啊啊——”狐之助尾巴上的毛炸开了。

        “狐之助大人。”为了让狐之助冷静下来，我平静地回答，“这是鹤丸国永大人。”

        “诶？”狐之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哦呀？真奇怪啊……你没有被吓到，居然还认得我。明明唤醒我的时候，你都没怎么看我。”

        我看着鹤丸国永从倒挂着的木梁上轻松跳下来，退了一步向他鞠躬：“即便在一开始没有见到您，我也认得大人。”

        “那是悄悄地看我们吗？”鹤丸国永笑着。

        “我不会干这种失礼的事情，请您放心。是狐之助大人会将各位大人的照片拿给我看，这样一来，即便不打扰各位大人，我也认得各位大人。刚刚我们在找东西，如果惊扰到大人，非常抱歉。”

        “不是……审神者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说的是，她现在非常需要帮助！”狐之助飞快地跳到了鹤丸国永的肩膀上。

        “狐之助大人，请不要过度解读我的意思。”

        “请不要在意细节！请柬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找东西当然是越多人越好。那么，鹤丸大人能来帮忙吗？”狐之助一脸期待地看着鹤丸国永。

        “嗯……说起请柬，是不是一个白色信封？”鹤丸国永若有所思。

        “您见过吗？！”狐之助激动地问。

        “见过哦，好像是昨天捡到的。现在还摆在我的房间里呢。捡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很重要，本来打算交给长谷部或者清光，但他们两个这两天都在忙。我还想着该怎么办呢。”

        “啊啊，太好了！大人，我们一起去取吧！”狐之助笑着和我说。

        反正也不差这几步。

        鹤丸国永的房间里暖洋洋的，矮桌上果然放着一封信。

        狐之助急忙跳下鹤丸国永的肩膀，跑过去拿那封信，匆匆地往我这边跑。

        “咚！”

        狐之助在矮桌上绊了一下，随后，手里拿着的那封信飞了出去，刚好落在屋内唯一的火炉中。

        “糟了！”鹤丸国永叫了一句，连忙跑过去，将信拿出火堆，随后扔进了窗外的雪堆里。

        -

        “呜呜……大人，这怎么办啊……您要是交不上统计结果，不仅是您要受到惩罚，我也要被叫回本部去啊……呜呜……我一点也不想回去坐到电脑前了……”

        鹤丸国永从窗外的雪堆里捡起信封，然后递给我：“抱歉，已经烧了一半了。”

        另一半还被雪水浸湿了，字迹都模糊了。

        “您不用在意。”我没接那剩下的半封信，“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谢谢您。狐之助大人，我们该走了。”

        “可是请柬怎么办啊……呜呜……”狐之助哭丧着脸问。

        “再做一个。”

        “这可是上面派发的，有印章的！”

        “平时发送的文书也有印章。”我说。

        “可是……”狐之助显然很矛盾。

        “不过再做一个的话，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吗？”鹤丸国永看向我问，“不仅纸张要一模一样，唔……这好像是手写的字迹吧，也要一模一样哦。”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能。时间紧迫，失陪了。”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信纸上的字迹并不难模仿，重要的是信纸的选择。字迹或许有稍微不像，不会立刻被看出，但请柬交出去的那一瞬间，接待人员能立刻感受到纸张差异。请柬既然是统一发放，那么，在材质和规格上都是一致。一旦感到不对，就会仔细观看，进而暴露出更大的隐患。

        “听上去很有趣，我也来帮忙怎么样？”鹤丸国永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停住了脚步，虽然不情愿，但总之不能拒绝。

        “随您喜欢。”

        当初前辈的画本被烧，我就想要将画本修复。不过，前辈画画用的纸张我没有在万屋找到相似的，所以一直在找。最后终于找无可找，只能用手感相似的纸张代替。

        为此，我每种纸张都买了，虽说也很费小判，有些甚至要甲州金，但还算有效。画本封面修补后，勉强能看。不过，画本里的画……

        三年来收集的这些不同种类的纸张，没有一种摸起来是和请柬的纸张感觉相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纸张选好后，进行切割和磨角，最后将请柬上本该有字书写上。

        “哦——果然很不错呢！真让鹤大吃一惊。”

        将仿制的请柬放在矮桌上，让狐之助辨别。

        狐之助这两天并没有回我的房间睡觉，是和鹤丸国永在一起。

        “这可真是……”狐之助睁大了它那双眼睛，“完美！”

        “这期间辛苦您了，鹤丸国永大人。”我向矮桌对面坐着的鹤丸国永鞠了鞠躬。

        “嘛，我只不过就是送了一下狐之助收集的请柬内容，真正厉害的还是你哦。”

        “多谢您的称赞。”

        “呼……这下总算可以不用担心了。”狐之助长长地松了口气，“对了，大人。忘了和您说，明天贺岁会和您一起去的刀剑男士，就是鹤丸大人。”

        “那么，请多指教了，主上。”鹤丸国永露出了笑容，第一次喊出了那个称呼。

        “请多指教，鹤丸国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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