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贵人

“姑娘，师太请您过去！”林雅蕙放下笔，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方才抄完的这一页经文，一刻之前进来，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打扰的丫鬟叶青便上前说了这么一句。

        林雅蕙微微点头，随意的吩咐：“等墨迹干了放一旁，桌子暂时不收，今天感觉不错，从师太那儿回来继续抄。”

        “是，姑娘！”

        叶青是一年半前，铺子里的管事听从吩咐送来的。

        到寂照寺也有两年多了，林雅蕙觉得当初素青指点自己，将伍俪娘不多的几处陪嫁铺子连通打理这几间铺子的人要到手里，实在是太明智了。

        因为有这些人手和铺子，她不会因为林家偶尔不知道有意无意晚几日送东西而缺衣少食，陷入窘境。

        因为有这些人手和铺子，她也能在黄氏等人不停抱怨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让管事挑选过来将她们给替换下去。

        与黄氏等人相比，叶青叶黄不够机灵，做事也不够精细，人也有些粗壮甚至粗鄙。像她们这样的，就算是林家这种不够讲究的人家，也只能当个粗使丫鬟。别说到姑娘身边贴身侍候，就连凑近都会被呵斥。

        换在以前，林雅蕙定然也会嫌弃，但现在……她觉得叶青叶黄真的很好。

        做事不会挑三拣四，不会嫌弃寂照寺清苦当着她的面就抱怨，不会说是她身边的人却不知道听谁的吩咐，不会暗戳戳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更不会在一旁指手画脚，用xxx来压她，试图反过来做她的主。

        值得一提的是，在叶青叶黄到的当天，除了黄氏之外，当初跟着她来寂照寺的丫鬟婆子全都逃命似的搭马车回京去了。

        至于黄氏，带了两人三天，就等两人勉强上手之后，也跟着林老夫人派来送东西的林家管事婆子走了。一走，她们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此，对她们早已没有期望的林雅蕙内心并无半点波动。

        洗了手，擦干水，一边往外走，林雅蕙一边与脑中的素青说这话：“素青，你说师太这个时候叫我过去做什么？她总说抄经书要心静，不受外物干扰，没有特别的事情不可能这个时候叫我过去。”

        林雅蕙口中的“师太”是同样寄住在寂照寺的宁安师太，她一身缁衣，自称贫尼却不曾落发，寂照寺的女僧对她极为尊敬，都称一声“师太”。

        宁安师太在寂照寺清修多年。多少年林雅蕙不知道，也没好奇的打听，只知道有些年岁了。喜欢清静的她极少在人前露面，林雅蕙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认识她的。

        然后，不用素青提醒，林雅蕙就发现这位宁安师太的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寻常，林雅蕙未必能说出来，但觉得宁安师太一举一动，抬手举足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尤其让她惊喜的是宁安师太写得一手好字。

        一样的字、一样中规中矩的字体，从她笔下出来的，就透着一股灵气，林雅蕙一见之下，惊若天人，素青再提点两句，正在努力识字、练字的她立马凑了上去，努力的讨好表现。

        而她讨好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给宁安师太背水。

        在寂照寺寄住的不止林雅蕙和宁安师太，都有自己的小院子，无一例外的是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都需要自给自足……旁的好说，可以让每半月送一次补给的送来，但用水必须得自己去挑。

        黄氏等人在寂照寺的那段时日，抱怨最多的就是这个。

        寂照寺中虽然有水井，但井水不甘甜清冽，别说泡茶饮用，就连煮出来的饭菜都会受影响，难吃不少。

        不过，寂照寺后山倒是有一处天然泉眼，泉水清澈甘甜，口感极好，但山路曲折且长，取一次水，一个时辰未必能回。

        当然，这也是因为别说黄氏，就连当初跟着过来的那两个婆子在林家都是极少做粗活的，气力不大更谈不上耐力，寂照寺做惯了重活的比丘，挑一次水，小半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林雅蕙到寂照寺适应了两天后，在素青的要求下，便养成了每日早起取水的习惯。

        当然，她的小身板是不可能挑水的，她是用背的，背水的木桶是特制的，是从寂照寺的厨房求来的。

        让她背水是为了强健体魄更是为了锻炼意志。

        第一次背水，她花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一路走一路洒，回到住处，木桶里的水所剩无几，连一壶都不到

        整整两个月，她才能在一个时辰内背回一桶水来。

        想要讨好宁安师太的她便把每日背回来的这一桶水倒进了宁安师太院子里的水缸里。

        足足背了半个月，宁安师太才开口问她何所求。

        那一次，时刻指点她的素青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吭声，林雅蕙期期艾艾了好半天，能想到的只是让宁安师太有空看看她抄的经书，指点指点她，让她把字写得好看点。

        宁安师太没有拒绝，只说让她早课后将头一天抄好的经过拿过去。

        然后，林雅蕙便养成了每日卯正起身，辰初之前为宁安师太背一桶水，回来简单梳洗之后，将头一日抄写的经书拿过去请她点评，得到指点后回来接着抄写的习惯。

        这一习惯到现在已经坚持了一年多。

        宁安师太一开始只粗略的指点一下她的字，慢慢与她熟稔之后，会留她喝杯茶，教她如何泡茶如何品茶，也会与她说起一些别的。

        在宁安师太身上，她感受到了在林家人身上不曾感受过的长辈的关爱。

        “这个不好说！”素青没有直接下结论，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她今日不是有客人吗？或许与她那位客人有关系。”

        素青一提，林雅蕙便想起今日在宁安师太那儿见过的、看起来四十多岁、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妇人。

        她好奇地问：“素青，你说她会是什么人啊？她长得可真的是……我觉得，她或许会是我见过的生的最美的人了！”

        “她是什么人不重要，师太既然让你过去你过去就是！”素青笑笑：“你要相信，至少现在，师太不会害你的。”

        “这倒也是！”林雅蕙立刻安了心。

        就这么，她一边在脑海中和素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不紧不慢的进了宁安师太的禅房。

        “师太~”见了人，林雅蕙也只是尊敬叫了一声，更多的就没了。

        宁安师太微微点头：“我和故友难得一聚，你给我们烧水泡茶吧！”

        林雅蕙点点头，随意的坐到禅房一角的红泥小炉便，和以前一般，熟门熟路的开始烧水泡茶。

        “这烧水泡茶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姐姐带出来的。”那绝美妇人看了一小会，就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姐姐点茶的绝技有没有传给这孩子。”

        “她还小，得先学会怎么泡茶，至于以后……”宁安师太笑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绝美妇人微微挑眉，看向林雅蕙：“听说你小名叫错错……我能这样叫你吗？”

        “当然！”林雅蕙点头：“您是师太的朋友，是长辈，当然可以。”

        “错错啊~”绝美妇人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你可知道我这姐姐泡茶品茶的功夫一流，分茶点茶的技术更是当世罕见，你若能学得她八成火候，不但能藉此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说不得还能得到莫大的好处。”

        “哦~”林雅蕙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更多的，没有了。

        妇人挑眉：“还有呢？”

        林雅蕙笑着看她，在脑海之中与素青一起从一默念到五，才慢悠悠的开口：“没有了！”

        “你不心动？”妇人看着林雅蕙，不愿相信她会不心动，但她在林雅蕙眼里却没看到丝毫心动的迹象。

        脑海中的素青毫无声息，这是让她自行思索回答的意思。

        林雅蕙认真的想了想：“您……请问怎么称呼您？”

        妇人微微一怔：“我姓宋，你叫我宋夫人便是！”

        林雅蕙点点头：“宋夫人，师太或许与您提过我是发现师太写得一手好字后凑过来，努力讨好师太，求她指点我的吧！”

        宋夫人点点头，宁安师太不仅仅与她说了两人如何结缘，还说了她的出身以及在寂照寺的缘由。

        “如今，师太教我识字，指点我练字，指导我如何泡茶品茶……”林雅蕙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向宁安师太：“师太，光是每日给您背水是不是太少了？明儿起我让叶青叶黄与我一起，争取每日都帮您把水缸挑满！”

        宁安师太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逗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不行，你们这样做了，我这的人该养懒了，等到以后……”

        以后怎样，宁安师太没说，但脸上的笑容却微微一凝——算起来这丫头在寂照寺也有两年多了，留下来的时间不多了。

        “那给您送柴？”林雅蕙眼巴巴的看着宁安师太，完全去想留不留的。在寂照寺这两年多，或许清苦了些，但日子简单不说，还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对她来说，真的很快乐，快乐的让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寂照寺。

        宁安师太再一次忍俊不禁，而这一次她点了头：“行，你看着办吧！”

        林雅蕙快乐的点头，宋夫人看着莫名被扯远的话题，眼神微闪：“错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是哦！”林雅蕙被她提醒之后反应过来，认真的看着她：“师太已经教了我很多，已经比我想要的多太多，已经够了！”

        “够了？”宋夫人看着她：“就因为觉得够了，就连唾手可得的都不肯要？”

        “嗯！”林雅蕙点头，素青一直教导她的是所需有度，控制不住贪心的人，会被贪婪吞噬……她对此并不十分理解，她愿意听素青的，照着她的教导做事。

        宋夫人很是怀疑的看着她，林雅蕙坦然的朝着她笑，半点心虚都不见。

        最后宋夫人笑了：“难得……姐姐，我想在这里陪你小住几日，你说可好？”

        宁安师太微微皱眉，却没有拒绝，暗叹一声点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雅蕙没听出其中她们在打什么机锋，对宋夫人表示了欢迎——寂照寺还是太冷清了些，多个人多点人气挺好。

        宋夫人就这么就留了下来。

        当天傍晚，一场下了磅礴大雨，看着下得三米开外都模糊的大雨，宋夫人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临时决定留下，她一定会被这一场雨困在某个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回京必然会经过的一处长亭之中，林雅芩一边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一边满眼期待的看着来路，等待某位期盼了两年多的贵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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