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憋闷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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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慈宁宫,熙和帝却没有了回宫的心情,而是朝着御花园走去。
大冬天的,就算是御花园也是一片冷清,看着冷清到了极致的景色,熙和帝淡淡的道:“发现了吗?母后松了一大口气!”
紧跟着他的安泰神色微微一紧,不着痕迹的摆了摆手,其他太监宫女都小心的落后了几步,他才小心的回话:“太后娘娘的心思,奴才不懂。”
不懂?熙和帝轻轻的嗤了一声,这话他是一点都不相信,能到御前侍候的,那个不是心有七窍、善于揣摩的?
不过,他懒得和安泰计较这个,自顾自的说着想说的话:“母后虽然从未说过,但朕知道,她一直担心朕不管不顾的让错错进宫……”
“那丫头聪明又厉害,身后有姑母的人脉,加上朕确实十分先,她若进宫,说不得又要出个宠冠后宫的贵妃!”
“要是那样的话,母后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安泰大气都不敢出。
熙和帝从来不曾掩饰自己对错错的喜爱,但直接说出口,却还是第一次。
熙和帝摇摇头,苦笑:“朕就不明白了,她不是喜欢那丫头吗?为什么就……”
安泰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熙和帝的神情,不敢吭声。
“你一定在肚子里说朕的坏话吧!”熙和帝瞟了他一眼:“说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奴才不敢!”安泰心里叫苦,但不得不说的是,熙和帝还真说对了。
“朕确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朕知道,错错要真进了宫,必然威胁到皇后的地位,要是有了儿子,那就更……”
熙和帝摇摇头:“母后定然不愿意看到朕后宫不稳,进而影响到前朝,但她就不能为朕想想吗?朕贵为天子,想让自己难得喜欢女子进宫都不行吗?”
安泰陪着小心,不敢接话,只敢在腹诽一句:剃头担子!
“母后自己是出了名的的骄纵任性,怎么就不能容忍朕任性那么一次呢?”熙和帝抱怨着,然后顺手一指:“不就是因为她任性,御花园才会入了冬就无花可看的吗?”
“安泰,你记得这件事情吧!”
被点了名的安泰无奈接话:“奴才记得。以前御花园入冬之前,便会挂满各色绸花,将御花园妆点的绚丽多彩……那是皇上六岁以前的事!”
“就因为她不喜欢,说假,说不伦不类,说冬天就该有冬天的样子,闹得父皇为了她,取消了这规矩。”
“朕记得皇祖母和尉母妃都很喜欢各色绸花,每年御花园布置好之后,还会设赏花宴,让命妇携儿媳女儿进宫赏花、点评、讨论如何将绸花做得更美、更惟妙惟肖。”
“她闹着非要改规矩,不就是为了与皇祖母和尉母妃较劲吗?”
“朕还记得,皇祖母为此大发雷霆,若不是父皇护着,定然会狠狠的惩治她!任性如斯,难怪会被人非议,说她恃宠生娇、骄横跋扈、任性妄为……”
安泰小心的看着熙和帝的脸色,小心的道:“皇上,这件事情太后确实任性了些,但真不是……”
“朕知道她不是单纯的任性!”熙和帝没好气的瞪了安泰一眼:“朕知道她是为了为父皇分忧,也知道她每一次任性的背后都有深意!”
宋太后在先帝时名声确实不大好。
身为贵妃,所有宠妃会干的坏事,她都干过。
恃宠生娇、骄横跋扈、不敬皇后、胡作非为、欺压嫔妃、迫害皇嗣……曾经,熙和帝以有这样一个生母为耻,更别说与她亲近了。
他甚至一度不明白父皇为什么那么宠爱她而不是雍容大度、善解人意的尉太后。
直到宋太后那年听了错错的劝说,难得心平气和的与他说了很多他不知道的旧事。
她不敬皇后是真,让她尊敬之前十多年视先帝为无物,先帝一朝得志,就想尽办法争抢、生生逼着她不得不退居侧室之位的尉太后……她不会那么委屈自己,先帝也不会让她那么委屈。
尉太后确实被她挤兑,确实受了她的气,但那都是尉太后自己和尉家自己求来的,怪不得任何人,尤其是她。
至于说恃宠生娇、骄横跋扈、胡作非为……
不说别的,就绸花这件事。
坏了多年的规矩、取消冬日挂绸花主因是这件事情过于奢靡,耗资过巨。
绸花制作费时费力,制作一批绸花大概需要三万多两银子,而每年至少需要两批,换两次。再加上赏花宫宴……耗资之巨,不清楚其中内情的人无法想象的。
取消之后,皇帝的内库每年能省下近十万两银子!
这仅仅是宫里的。
皇宫都没有了挂绸花的规矩,旁的人家还敢那般奢靡吗?
宋太后那一闹,直接消除了冬日里一项奢侈浪费的习俗。
整个大虞因此能节省多少,熙和帝没让人特意算计,但敢肯定,那定然是个不得了的大数字。
明面上是宋太后故意和太皇太后、尉太后较劲,但实际上受益的却是先帝、是大虞。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止一件。
尤其让熙和帝动容的是他被记到尉太后名下后,宋太后落了的那一胎。
那是男胎,是宋太后确定之后,哭了好几场后,瞒着先帝落的胎。
那之后,她再没生养也是主动服药的结果。
她不敢生不是担心再被抱走,她无论再生多少个,都不可能再被抱走——这一点,不用旁人说,熙和帝自己就能肯定。
是她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个儿子忘了被抱走的那一个,担心两个儿子长大之后会为了那个位子手足相残——一起长大的还无法避免这种情况,何况还有个被记在了皇后名下,抱走教养。
因为这件事,先帝勃然大怒。
因为这件事,太后训斥她狠毒无情,说她迫害皇嗣。
但如今回头看,那最残忍的决定却也是最明智的。
就连她“使性子”跑去寂照寺与长公主哭诉,是以此为理由、亲自到长公主那儿套话、打探消息,看看她与贤王等人谋划到了那个程度,也是想借此迷惑长公主等人,让他们知道他们“母子不和”……
那是故意送一个“把柄”给长公主等人。
直到那个时候,熙和帝才明白她凭什么圣宠不衰,知道为何先帝临终一再嘱咐自己要孝顺,一再说她不容易。
一直被人非议,说任性妄为的她,恰恰是从来就没有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过的人。
但知道也好,钦佩也罢,等这种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之后,熙和帝依旧还是恼怒。
安泰噤声。
他知道熙和帝这是在为主动退一步、主动对撮合骄阳郡主和骆寒渝而生闷气——那是他难得欣赏并喜爱的女子,之所以没有让她进宫是因为顾忌太多,当更重要的是不想逼她,想给她时间想通,主动进宫。
哪知道,最后落到主动撮合她和旁人的地步。
走到这一步,熙和帝很是憋闷。
杨奎尚未上书,建议他选几个合适的重点培养之前,熙和帝便已经在考虑此事了。
燕州城是大虞之国门,重中之重。
守国门者非大智大勇者不能胜任,非忠心不二者不敢重用。
满朝武将扒拉了一遍之后,熙和帝倒也挑出几个觉得还不错的,然后再胡人来犯之前,把人派往燕州城,让人跟着杨奎好好地锻炼锻炼,而其中就有这两年并不招人待见的许振恒。
结果,一仗下来,或者成绩平平、战功平平;或者不经事,不但寸功未立,还被惨烈的战事吓破了胆;或者干脆重伤甚至丢了性命……
熙和帝颇为沮丧,深感挫折——他精挑细选的几个,居然全员覆没。
人到用时方恨少。
这话,熙和帝算是明白了。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之前不曾考虑的骆寒渝身上。
出身护国公府、太后养过几年、本人有勇有谋有胆气、在燕州城有一定的威望……这些都是他的优点。
最大的缺点是太年轻。
但这一点同时也是他的优点,可塑性更强、潜力更大,熙和帝相信,给他三五年,他定然能够比如今更出色稳重、更有威望,而后顺利接棒杨奎。
熙和帝最担心的反而是他还未成亲。
万一,将来结了门不靠谱亲……不能给他助力都是小事,就怕处处拖后腿,诚阳侯府便是最大最惨烈的例子。
然后,熙和帝无奈的发现,如果真要选骆寒渝重点栽培,第一要务居然是给他把亲事给解决了。
但那傻子对错错情根深种还放了非卿不娶的话……
熙和帝对这个最亲近的表弟很了解,知道那就是个认定之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把自己看着长大、哪哪都喜欢、甚至喜欢到了舍不得逼她进宫的姑娘许给傻子表弟……
光是想想,熙和帝就满心不悦。
但是,再怎么不高兴,熙和帝依旧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分析撮合两人能有怎样的好处。
然后,他发现这俩要能成,那真是说不尽的好处。尤其是骆寒渝最大的短板完全可以无视——再年轻也是骄阳郡主的郡马、自凌越的女婿,燕州城那些以自凌越旧部为傲的,有一个算一个,还不得拼着命的帮着他?
最后,让他决定与宋太后提及此事的还有林雅芩曾经的话——许振恒驻守燕州城七年,功勋赫赫,被封为诚阳公。
第一战贪功冒进,结果身受重伤,虽然没死,却也断了一臂,算是废了的许振恒。
他觉得自己不该受那些话影响,觉得许振恒或许真有自己不曾发现的能耐,给他上战场的机会。
但最后,他还是被那些话影响了。
他猜测,林雅芩记忆中,许振恒能立下赫赫战功,凭战功为升爵,极有可能是因为有个厉害的贤内助。
那么一个人,得了一个肯定没有骄阳郡主这般出色优秀的贤内助都能有那样成就,换了骆寒渝,再加上一个更出色更有见识还有自家背景的骄阳郡主……
熙和帝心动了!
一边是冒着母子不和的危险,逼一个聪明厉害、极可能将后宫闹得不得安宁的姑娘进宫,一边是在大多数人的祝福中,将她嫁给对她一往情深的傻子表弟,换来燕州城近十年甚至十数年的安定……
哪怕是昏君,也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但做了选择,不意味着心里就能舒服。
气闷了好一会,熙和帝终究还是自己整理好了情绪,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都已经与母后说了,就不该纠结!安泰,你说那丫头会有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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