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闹事

《霸道高官的寒门小娇妻》的爆火是谁也没想到的。不仅从一众《桃花劫》《西沉》《如梦令》之类的传统戏曲中脱颖而出，这阵“还俗风”还从戏曲届刮到了戏文届，连带着天天讲权谋武侠的说书人都开辟了新兴的言情市场。

        鬼影戏连开三天，每日来客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因为演戏的鬼都来自百鬼集，大家对一张薄薄幕布背后的鬼面真容个个都好奇得紧，再加上上官离的壮汉水军宣传也十分到位，如今说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上官离美滋滋地在屋后数着银子，也算是浅浅跻身一下小富婆之列。

        晏娘子笑着端来茶水，道：“咱们也算是咸鱼翻身了。”

        “那可不是。”上官离扬了扬银锭子道：“我跟你说，这鬼影戏办的好，未来可大有发展潜力。等再赚它个几天，我都想再辟间新院子，专门开个鬼影戏的店。”

        晏娘子问道：“那百鬼集呢？”

        上官离道：“正常经营啊。你想，看过鬼影戏的人多半也想见识见识百鬼集，这连百鬼集都去过又哪能不去试试鬼影戏？左右我看这金陵城晚间娱乐项目也就那几个，是时候加点新奇玩意儿了。”

        晏娘子点点头道：“话是不假。我就是担心……”

        上官离侧目道：“担心什么？”

        晏娘子道：“你此番这般招摇，一幕鬼影戏出尽了风头，就不怕对家来找我们麻烦？”

        “倒是，我也不是没想过。”上官离小抿了口茶，“你可听说，他那幕后的老板是个什么官？是大是小？咱开罪得起不？”

        “但凡是个官，身份地位都是云泥之别。甭管能不能开罪得起，你都已经开罪了。”晏娘子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道，“关于他们我也知之甚少，只听说是什么部的侍郎，姓冯？丰？只怕往后的日子，又不得安生了。”

        “你看开些嘛，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还能硬来拆店不成？”

        晏娘子讽刺道：“如何不能？官家那群人想做什么，我们平民百姓能阻止吗？”她微微降低了音量，凑近道：“不是我说，这新帝上位十年里，这城中是世风日下，前一年的侵地案闹得沸沸扬扬，官府管了没？还不是老百姓吃哑巴亏！”

        上官离嘴边的笑微微凝固了一下，眸子里划过一丝懊恼。

        晏娘子说的不无道理。近几年偶也听闻有官宦权臣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传言，这在从前是几不可闻的。再加上鬼患又频起，摆明了就是生前日子过的不好的人多了，死后才出来作乱。

        “总之，还是小心着点。你那个分店再等等吧，别头上插扇子，招摇过头了。”晏娘子说罢，端着托盘出去迎客了。

        上官离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紧接着几天的日子，客流量倒是不减，对过的万鬼屋的生意自然是差了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是泰然，不像是会来找麻烦的样子。

        上官离本以为兴许遇到了个好官，不与百姓争油水，谁料到一段时间过后，该来的事儿还是来了。

        她发现事情不对劲是在第三波闹事的客人出现的时候。

        生意人嘛，有顾客不满意，总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她经营这种玄之又玄，顾客进门前都不知道会碰到什么稀奇鬼怪的鬼屋生意。虽然她也让人进去玩的时候签个免责声明，但真有顾客受了惊吓，来找麻烦也是常有。

        她权当第一个受惊的顾客遇到了面目可憎的鬼，也认第二个投诉的顾客确实脾气差，即便两桩事儿都闹得沸沸扬扬，影响她做生意，她也忍了便是。

        可这第二位阎王爷刚送走，紧接着又迎来一个？就算她倒霉，可这三桩破事全集中在一天是怎么回事？！太离谱了吧！这若说不是有人故意搞事，她都不带信的。

        “无良奸商，你勾走了我老娘的魂魄，这事怎么办！”说话的男人眼角一条刀疤，很是精壮孔武，后头跟着两个小跟班，身侧本站着个有些佝偻的白发老太太，如今却是歪在椅子上，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勾魂？小店还没这种能摄人心魄的鬼煞，就是受惊罢了！”上官离把免责声明拍在桌上：“白纸黑字，您可是自己签的！”

        “签的是受了惊吓不关你们事，我老娘这是受惊吗？这分明是被恶鬼勾走了魂魄！”

        上官离皱着眉头，又一次重复了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我早就警告过你，耆老之年不宜受鬼怪的刺激，你偏不听，如今老人家出了事又来找我，这算什么道理？”

        刀疤男极为蛮横，直接拿鼻孔看人：“老子不管，今天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把你的店砸了！”

        店外的吃瓜群众越聚越多，很快就把门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扰得人头疼。

        “今天百鬼集怎么这么热闹？”

        “好像是鬼屋里面出了不受控制的恶鬼邪煞，要吃人嘞！”

        “那是方才，这回是出了个勾魂的鬼，把老太太的魂勾走了。”

        “啥，青天白日的还有这种事？好可怕！”

        “可不是，前阵子不还有个新闻，说是定国侯世子也在这里糟了难吗？”

        “对对对，我记得！别说了，这鬼屋我是不敢再来了！”

        “我也是，太危险了！倒不如去万鬼屋，鬼的种类少些，但胜在安全！”

        上官离听着周遭议论纷纷，一千张嘴各有各的说法，但多是诋毁，只觉得心烦意乱。

        “你说话啊！”刀疤男步步紧逼，狠狠推了上官离一下：“你是不是拿我老娘的魂魄去喂你的鬼了？别怪老子发狠，快他妈吐出来！”

        一直在幕后的晏娘子见刀疤男动了手，哪里还忍得住，拿着木棍子就跑出来对峙道：“找茬是吧？我们怕你？！”

        上官离刚想去拦，就被刀疤男的举动惊住了，只见他猛得搬起旁边的椅子，哐啷一声砸到地上，大臂又是一扫，直接将柜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上官离退到一边，拦下欲要发作的晏娘子，冷眼看着刀疤男。

        刀疤男把凳子腿举起来，指着上官离：“再给你一次机会。”

        “给我机会？”上官离微微抬起下巴：“不知您有没有听过，百鬼夜行？”

        刀疤男神色一僵：“你敢威胁老子？这么多人看着，我要是出了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上官离竖起根手指拨开凳子腿，凑近了笑道：“那你敢不敢拿你的命同我赌一赌呢？”

        刀疤男只犹豫了一瞬，便甩开凳子腿，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给我砸！”

        上官离瞳孔一缩。这刀疤男一股子地痞流氓的气质，多半那耆老也是临时找来的假货，此番敢这么嚣张，明显是背后有人撑腰。

        上官离拳头捏地死紧，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在众目睽睽下招鬼，犯了阴阳师的禁忌。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忽然不知谁喊了声：“监市来了！”

        几乎是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一道很是浑厚威严的声音：“何人当街惹事？”

        上官离侧目望过去刚要开口解释，孰料刀疤男竟抢先一步道：“求大人做主！小人携母亲来这奸商的店里玩乐，谁知道老人家被恶鬼摄了心魄，小人只想替母亲讨回公道，可这黑心老板竟口出狂言要招鬼害我！行事之恶劣有目共睹，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监市一副三四十岁的老成模样，他摸了摸下巴看过来：“他说的，可属实？”

        “回大人的话，绝不属实！”上官离行了个礼，刚要出声辩驳，不料却被一旁一个穿着锦绣绸缎，看上去有头有脸的公子哥抢了先：“人家老母都瘫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边的刀疤男紧紧跟上：“这位官爷说得不假，尤其这阴阳师，还想借鬼神之力谋害于我，实在可恶！”

        “监市大人，您看这……”

        “丰公子稍安勿躁。”监市在一旁看着，目光挪到上官离身上，似在讨要一个说法。

        丰公子？她倏然想起晏娘子的话，莫非这人是那万鬼屋幕后的老板不成？

        上官离微微颦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差地还原了一遍，又道：“他还亲手签了免责声明，这总不能抵赖了吧？”

        刀疤脸怒道：“你那免责声明可有写勾人魂魄这一项？”

        “哎呀，”那位丰公子好巧不巧地站出来道：“这位姑娘，我看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一场，你叫那鬼把魂魄吐出来还给他老人家，不就行了？”

        监市在旁边附和道：“不错。”

        晏娘子一把拉过上官离，扬声道：“开什么玩笑，我们何曾勾谁的魂魄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刀疤男恶狠狠道：“我母亲都成那副模样了！”

        上官离正色道：“小人从未勾人魂魄，还请大人明察！”

        姓丰的那公子欲要再说，却被上官离不客气地打断：“敢问公子是何人？此事同你可有关系？”

        那公子摇扇一笑道：“在下乃户部侍郎之子，丰南城，此番乃是跟随监市探察民情，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晏娘子猛得捏紧了上官离的胳膊。

        户部侍郎，果然！必定是这狭隘小人利益受损，打着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号，同官府沆瀣一气，坏她的生意，这群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这还辩驳个屁，怕是这监市也早被收买了。

        “既如此官官相护，那上诉状便是！”上官离瞟了一眼丰南城：“没做过的事，我上官离绝不认！”

        监市脸色微微一变。

        “没做过？”丰南城笑道：“谁人不知，你百鬼集出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前日连定国侯世子都在你这儿险些丧了命，勾人魂魄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胡说八道。”上官离咬紧牙关，看着门外指指点点的看客，双目隐隐泛红，偏是她还不好说什么。

        气氛变得剑弩拔张起来，刀疤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得意极了。

        丰南城把折扇一收，摇了摇头：“怎么，前些日子定国侯世子鬼屋遇袭，可不就是姑娘的杰作吗？”

        上官离拳头捏得死紧，刚要反驳，忽然一道似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自堂下遥遥传来，清冽低沉，掷地有声：“非也！”

        上官离闻声乜斜过去，眼睛猛得睁大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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