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怨怼

裴宿这几日，心情很不好。

        “神官大人。”受到传唤，神使躬身。

        “你去带江姑娘过来。”裴宿侧目，一顿：“罢了，我去找她。”

        神使侧步让道：“我给您备轿。”

        裴宿一抬手：“不用了，几步路的事。”

        神使低下头跟上。

        二人行至江格鱼廊下，裴宿脚步忽然一滞，回身道：“你先退下，不必跟着。”

        “是。”神使说罢便转身离开。

        裴宿舒了口气，缓缓推开江格鱼的房门。

        “江姑娘。”他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缓步走出来的江格鱼身上。

        江格鱼停下，秀眉微凝：“你来做什么。”

        裴宿不以为意，返身寻了个塌坐下，眸色还算温和：“自然是来瞧瞧你。”

        江格鱼神色冷淡，离他三尺开外，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过来。”裴宿朝她伸手。

        江格鱼站着不动。

        “过来。”见她不动，裴宿悬在空中的手也不动，“听话些。”

        江格鱼轻轻咬住下唇。

        裴宿放下手：“三。”

        “二。”

        许是怕了他的威胁，江格鱼唇一抖，迟疑着往前迈了一步。

        裴宿见她肯让步，满意地勾起唇角，竟直接抬手一拉将人带了过来，哄道：“别怕我，怕什么。”

        “……”江格鱼低下头，艰难道，“……别碰我。”

        裴宿嘴角的笑落下来：“为什么？”

        江格鱼咬了咬牙：“恶心。”

        裴宿将唇抿作一道直线，语气一冷：“谁恶心？”

        江格鱼瞧了他一眼，眸中的讽刺不言而喻。

        裴宿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那是谁你会觉得不恶心？换成谁才不恶心？”

        江格鱼冷冰冰地看着他，心情复杂。

        裴宿扯过她的胳膊，逼问道：“嗯？说话。”

        江格鱼挣了一下，试图拜托他的桎梏：“总之……总之不是你！”

        “戚行野？”裴宿手攥得死紧，半是戏谑半是恼恨，“是他吧。”

        江格鱼皱着眉头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裴宿冷笑一声：“就是他。”

        “是他又怎么样，不是他又怎么样！”江格鱼一把甩开他，“只要不是你，是个纨绔，是个农夫，哪怕是个乞丐是个傻子都可以！”

        “你！”裴宿鲜见地恼火起来，倏然提起她丢在面前的椅子上，双手称在桌上，逼近道，“江格鱼，我不动你，不代表你可以不识好歹。”

        江格鱼后背被迫抵在桌沿，被硌的生疼：“放开我！”

        “做梦。”裴宿死死盯着她，“这辈子都别想。”

        江格鱼怒道：“表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表哥？你是觉得，他逃走了就有能耐救你了是吧？”裴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戚行野说不定已经死了。就算没死……”

        他一笑：“也快了。”

        江格鱼心脏狂跳：“你说什么？”

        裴宿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当然要成全你。”

        “戚家的人，”他一点江格鱼的肩，“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江格鱼身子一抖：“你就这么恨舅舅，这么恨我表哥？到底为什么，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了你？！”

        “以前，许是因为他定国侯的身份，他的兵权。至于现在……”裴宿起身，认真地看着她，嘲弄道：“当然因为你呀，江姑娘。”

        “你……”江格鱼忽然拉住他，“你别动我表哥，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了。”

        裴宿瞧了眼她拉住自己的手，轻轻捏住：“好啊，求我。”

        “求我我就答应你。”

        江格鱼眼睛瞪大，那股子生于富贵荣华里的自尊似乎不允许她对着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摇尾乞怜。

        裴宿等了一会儿，忽然讥嘲一笑，放开她的手：“你看，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裴宿……”江格鱼又拉住他。

        裴宿拂开她的手，笑了一下：“乖乖的，等我的好消息。”

        “裴宿！！”

        房门被拉开又关上，彻底隔绝了透漏进来的，一瞬的阳光。

        戚行野这两日有些不对劲。

        虽说她这百鬼集工作自由，也从不克扣店员，只要没客人，便放任自由不闻不问。但最近戚行野偷溜出去的频率却是明显增多了。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戚行野毕竟身份特殊，外头还一堆阴阳寮的人不依不饶要找他，他在这节骨眼频繁地往外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喂，又要出去？”上官离一把拉住全副武装的戚行野。

        被抓包的戚行野僵硬地回过头。

        上官离拉着他坐下：“你来，来来来。”

        戚行野有些不适地拂开她的手：“做什么？”

        上官离腿一翘：“说吧，去哪儿。”

        戚行野一拧眉：“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我事？”上官离把腿放下，“你要知道，咱们俩现在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这天天往外跑要是被抓回阴阳寮，把我供出去了，那我岂不是很倒霉？”

        戚行野道：“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上官离一怔。

        “所以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上官离回神：“不可以。”

        戚行野问：“为什么？”

        上官离无辜道：“因为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你不会把我供出去。”

        戚行野：“……”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没有啊，我就是不信你，你要是通敌了呢？想谋夺我的财产呢？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绝对不放你出去。”

        “上官离！”

        什么通敌，什么谋夺财产，也太离谱了吧！

        “我在我在，不用叫这么大声。”上官离揉揉耳朵，“那你不说也行啊，就别出去了。”

        “言既明啊，去，把门关上！”

        “你！”戚行野一握拳，“上官离！你别太过分！”

        “哎哟，好凶哦。”上官离抖抖脚，“怎么样，我是老板，你得听我的！工作时间，不许四处走动，回去干活儿去。”

        戚行野脸一黑：“你拦不住我。”说罢，竟直直往门口去了。

        上官离一惊：“言既明！”

        言既明后知后觉地箭步上前，伸手挡在戚行野面前。

        戚行野足足比言既明高了大半个头，力气也大，一把就把人推开了，伸手就要去拉门。

        上官离立刻站起身：“你敢走！”

        “别闹了。”戚行野紧蹙着眉，回过头：“你收留我，我很感激，但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上官离一抿唇。

        “我有事。”戚行野直勾勾地盯着她。

        上官离被看地有些受不住：“……”

        “好了好了好了，我就放你出去了！”上官离不大开心地回身坐下，“男大不中留，唉！”

        “……”戚行野缓缓转身。

        上官离凉飕飕地补充道：“早点回来，别忘了明天要去捉鬼。”

        戚行野不回头都能感受到她幽怨地目光：“知道了。”

        戚行野走后，上官离没忍住又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言既明的脑壳上：“叫你不拦他！”

        言既明大叫：“我拦了！”

        上官离又是一巴掌：“叫你拦不住他！”

        言既明振振有词：“他瞪我！”

        上官离眼睛一睁：“我也瞪你，你能把他绑回来吗？”

        言既明一愣：“不行，你没他有威慑力。”

        上官离：“……”

        好啊，好啊，真是时代变了，连言既明都倒戈了。

        “明天还得捉鬼，也不知道他这个点出去干什么。”上官离念叨着，在账簿上点点画画，“你看，这个月又赚了好多。”

        言既明凑过去，看罢大惊：“这么多！三……！”

        “嘘！”上官离打断他，笑眯眯的：“别露富。”

        言既明也嘿嘿笑：“多亏了有春水先生。”

        “啧，怎么说话呢？”上官离嫌弃，“明明是你师父我经营有方！”

        “对对对，师父最厉害！”言既明配合地伸出大拇指，“师父，你说你开店都能赚这么多，还捉什么鬼啊？捉鬼这么累……”

        裴宿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上官离叹了口气：“唉，我脑子被门夹了。”

        言既明道：“我明日不在，您一个人可以吗？”

        上官离抬眼：“可以可以，我叫春水先生陪我一起。”

        言既明怔道：“他啊……他行吗。”

        上官离瞧他一眼，不置可否。

        因为事实证明，新来的春水先生，似乎真的不太行。

        第二日她出行的车都到了，戚行野还没回来。

        无故旷工！彻夜不归！干活迟到！

        上官离坐在车里，掰着指头算计着，觉得戚行野下个月工资都可以不发了！

        “上官仙师，还不走吗？”阴阳寮来的小神使拂开车帘问道。

        上官离看着他：“不好意思啊，再等等……”

        小神使很为难：“这都等了快两刻了，我怕神官大人怪我误了事。”

        上官离有些不好意思：“啊这样啊，那……”

        她回头看了看空旷的路：“那我们先走吧。”

        不就是一个人捉鬼吗……她又不是干不动。

        小神使感激地点点头：“好！”

        上官离放下帘子，悠悠叹了口气。果然是不靠谱……

        然而正当此时，马车忽然剧烈一抖，车前骏马似乎是受了惊，扬蹄嘶鸣，把上官离带的一个趔趄。

        “怎么了！”待马车平止，上官离一把掀开车帘，皱着眉询问。

        恰好对上一双凝练深邃的眼瞳。

        来者单膝抵在车前，冲她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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