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歌听完，朱颜辞已经偏过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陆参西侧头看了看，默默关掉了音乐，他觉得有点奇怪，不记得这首歌是什么时候进入他的歌单的，开车这么多回，音乐每回都放，却不曾听过这首歌。

        路线会经过一个林荫大道，从春到冬，这条路陆参西每次都会开车经过。树叶泛黄，连成丝线，蝴蝶翅膀般落下，摇摇欲坠的飘在他的车窗上。

        陆参西眼神突然就闪过一丝落寞了，这种感情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像是一种迟钝，不是反应迟钝，而是感情迟钝。无意之间就好像失去了许多东西，从前是，现在也是，总是流失了本应该能把握住的东西。

        但竟就这样痴痴的看着它们溜走了。

        云也是有季节更替的，秋天的云一眼就让人看出不同。陆参西看向窗外，再看向天边，逶迤的流云，在蓝白色的天河里佝偻行走，看起来慢，但实际上又好像流动的很快，很快视野里便出现了其它形状的云彩。

        陆参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境发生了变化，胸腔闷闷的，好像曾经梦里做过的事在现实里发生，怅然若失之感，亦真亦假。他定定的看了眼车窗前被风吹的颤颤巍巍的落叶，虚弱的趴在玻璃上，换做之前，若是突然问他关于这叶子的事情，他甚至说不出这树上叶子的形状。

        也就是今天，陆参西才真正感受到他到底处在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所有的车子开到这一路段都会不约而同慢下车速，他也不例外，也发现，两旁稍高一点的台阶路上一直有着路人的身影，走的很慢，特别是秋天，人更多，一脚踩上一堆落叶，车呼啸而过的时候也总会扬起纷纷洒洒一片枯舟。而这些人中仿佛还有些熟悉的身影，陆参西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看见，又或者说那些人每次都在。

        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陆参西意犹未尽的想，他瞟了一眼熟睡的朱颜辞，这样的氛围莫名让他觉得很安心。眼睛再次盯上窗沿叶片，他想，得保存几片下来了，总得留住些什么。

        家离医院的距离本算遥远，但今天陆参西却觉得时间消磨的好快，当他刚想把朱颜辞叫醒，还不知道怎么张嘴的时候，朱颜辞像是提前预知似的准时醒来了。

        刚醒来，朱颜辞睁着还睁不太开的眼睛看着陆参西的时候，陆参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的把安全带解开，又顺便把朱颜辞的也解开了，立马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把车门打开，伸出手，说道：“有点冷好像，快进家吧。”

        是不是真的得找个阿姨了？陆参西进家门后想。他让朱颜辞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胡乱忙了一通，一头雾水的出来，他的确在国外独自生活了几年，但基本都是寄宿，饭菜都是房主准备好的，只需张口就行，到现在做饭这方面依旧一窍不通，陆参西有些汗颜。

        看到朱颜辞乖巧的偏着头坐在沙发上，眼神看向窗外，陆参西就这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目光被吸引到朱颜辞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上，悄悄走近，突然开口问道：“要不要洗个澡？”

        因为今天的突发情况，衣服也没买成，但也幸好没买成。不过既然都是男生，也就没那么多需要注意的问题了。

        陆参西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又找了一条他从来没有穿过的内裤，放进了浴室。

        陆参西把浴缸里放满水，调好了水温，“你一会在这里面躺下洗就好了，看看有没有你要用的东西，洗完毛巾在这，穿的衣服我给你放在这了。”

        朱颜辞一遍遍的点头，随即就开始解下衣服上的带子。

        陆参西立马出声制止，“别急，我先出去。”他两步并一步走出门外，带上了门。

        朱颜辞摸了下水温，水温正好，又看了看身上，用鼻子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雪白的浴缸，他试探性的伸出脚踏了进去。

        陆参西出去了也不敢离的太远，靠在墙上，仰着头，像是沉思，也像是发呆。偶尔会传来几阵水声，搅一搅他本就不安静的心房。接下来，他该怎么做？该如何定位他与朱颜辞，他还能若无其事的扮演一个施救者的形象吗？陆参西抓了下头发，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本就不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趁着这个空隙，他拨通了手机，打给金乾，“喂，帮我个忙……”

        但看着朱颜辞缓缓从浴室出来，小心的扶着门沿，陆参西好像又觉得，他不得不为他多做些什么，果然，睡衣还是偏大，在朱颜辞身上有些松垮，但又恰到好处的衬出了他修长匀称的身材，他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只不过发梢挂了些水珠。

        “我帮你洗个头吧。”陆参西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开口。

        朱颜辞平躺下来，长发顺势散落下来，像是空中水草。陆参西找来个板凳坐在朱颜辞头头前，手指忍不住抚顺了面前的长发。

        这个位置，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朱颜辞那双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可以看到他自己。朱颜辞双手放在小腹上，深蓝色的睡衣让本就皮肤白的他又映上了一层光，像是玛瑙珍珠表面所展现的色泽一样。第一颗扣子不知道是不是忘记系上，那一片凸起的锁骨总想让人多看两眼，白皙精致，如雪山之巅，若是能爬上去看看那自然是更好不过了。

        两个人就这样错位的看着对方，其实彼此都很紧张。朱颜辞默默的吞了口唾沫，心脏抑不住的跳的快了些，胸前逐渐起伏不定。

        陆参西先是遭不住了，他一句话没说突然站起身，回来时手里拿了个紫色的手帕，这是他妈妈落在这的。陆参西的母亲江映眉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母子两相处时间并不多，她有时会抽出时间到陆参西家里，不过虽然书香门第长大，但还是有了个丢三落四的小毛病，每每来总会忘记些东西，这手帕就是上一次来落下的。

        也幸亏如此，没有比这更适合的东西了。

        陆参西把手帕轻轻盖在了朱颜辞的眼睛上，道：“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会。”

        朱颜辞睫毛轻轻颤了颤，冰冰凉的触感略微刺激了他的眼睛，但之后便是舒适，手帕薄，挡不住光，隔着纱他依旧能看到陆参西的轮廓，可以肆意的欣赏，也不会被发现了。

        朱颜辞的长发好多处都打了结，陆参西先是把发带取了下来，用手轻轻抓了几次，再用梳子慢慢的自上而下捋顺，他有着极好的耐心，“要是疼了，就给我点反应。”

        梳的差不多了，陆参西在手上抹上洗发水，渐渐地，算不上太狭小的空间里弥漫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朱颜辞鼻尖动了动，他只知这味道好闻，却不知这是什么味道。视线被剥夺，听觉更加灵敏，听着阵阵水声，脑海里的东西更丰富了起来，他悄悄挠着手心。

        他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里的生物色彩鲜艳，有他不曾见过的树和花，他就这么赤着脚，拎着衣摆不顾一切的，大步的往前奔跑，无需方向，就一直往前跑就行了，脚下软绵绵的，与大地进行着亲密接触，快飞起来了！

        朱颜辞突然心情就很快活，抿了抿红唇。

        如果说刚刚陆参西还被双双眼睛弄得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那么现在他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自己的手心的秀发上了，像是握住一块玉石，品质上乘，又刚从水里打捞起，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渍，但在光芒的照射下就格外澄清透亮。

        如今这块美玉就在他的手中，陆参西不敢有丝毫倦怠。

        也不知这个过程进行了多久，陆参西只觉得事成之后，房间里的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好了，可以起了。”陆参西先起了身。

        却不见朱颜辞有动作，“朱颜辞？”陆参西没法，轻轻推了推朱颜辞的肩膀。

        朱颜辞被轻吓了一下，蓦的睁开了眼睛，仰了仰头，手帕落到他的身上，嘴唇微微张了张，像只脱离队伍的雁子。

        直到看到陆参西，朱颜辞摆正了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失态了，头发上的水滴到他的后颈，刺激着他的神经，抖了抖肩膀。

        “躺久了，是不是腰酸？”

        朱颜辞脚尖抵着地，摇了摇头。

        “跟我来，我帮你吹头发。”

        朱颜辞顺应的站了起来，却在琢磨那三个字，吹头发？拿什么吹？不会是嘴吧？想着陆参西已经站到了他身前，距离离的很近，下一秒肩上就多了一条白色的毛巾。陆参西用手撩开朱颜辞的湿发，时不时的会手指与肌肤相贴，朱颜辞便会身上一阵阵的酥麻，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忍得辛苦。

        朱颜辞被陆参西领到客厅，招呼在沙发上坐下。也在这时，陆参西才终于发现朱颜辞脚上赤条条的，“嗯，怎么没穿鞋？”声音细小，像是责问自己，忙不迭的从鞋柜里拿出没穿过的拖鞋给朱颜辞着上。

        国外几年，做饭没怎么学会，但也学会了不少其他伎俩，陆参西在理发店兼过职，因为初出茅庐，干的最多的还是帮人吹头发这种最基础的事。

        他走到朱颜辞身后，拿着吹风机说道：“声音可能会有点大，不用怕。”

        即使事先做好了准备，但按钮一开，轰隆隆疾风般的声音在朱颜辞耳边呼啸而过，他还是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别怕。”陆参西重复了一遍。

        朱颜辞看不到陆参西，但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心安了很多，很快脖颈周围便传来一股股热气，起初有些痒，但伴随着陆参西的动作，很快就被舒服的触感包围。

        陆参西的手指有技巧的穿插发丝之间，像是在剪瀑布一样，让水流均匀分布。柔软的发丝不断从他的指缝流过，沾染上了湿润的香气，陆参西觉得眼有些花，掌心好像开满了一片兰花。

        在陆参西有技巧又轻柔的动作下，朱颜辞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这就是陆参西所说的吹头发吗？没想到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再次撩开朱颜辞的长发，陆参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眼花了，他看到了对方两只鲜艳欲滴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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