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旅顺

第二天一早，致远号和靖远号抵达旅顺港，放下李鸿章和吴大佛后，便继续北上去巡航了。在码头上，旅顺前敌营务处总办龚照玙率领七名统领接待了李鸿章，李鸿章见旅顺港军容整齐，颇为高兴，便说要带着吴大佛四下巡视一番。吴大佛也久闻旅顺港为东亚第一军港，兴致勃勃地参观了起来。

        旅顺营务处共辖33个营，约13000人，有炮台十余座，都面向大海，可以炮击进攻的军舰。进入卫所之后，李鸿章对统领们训话，吴大佛无心去听，便在卫所前看大海。只见港中空旷，只有几艘海巡舰和鱼雷艇停泊在码头，下船之时整齐列队的官兵们现在已经解散，烈日下的码头空无一人。四周青山松翠，绿树成荫，东西鸡冠山拱卫着整个海港，显得尤为静谧。

        李鸿章午休过后，便邀请吴大佛参加战略会议。

        李鸿章说：“吴参谋，你曾在勤政殿上说，日军会在陆上登陆进攻旅顺。为此，老夫特地考察过，旅顺所有炮台的射界都是面向大海，没有一个可以攻击陆地，所以日军如此行动，确有其合理之处。但是旅顺多山，山上皆有防御工事，只要依山固守，我这一万多人足以对抗日军的三四万人，而且后援就在大东沟和营口，数日即可抵达，又怎么会失守呢？”

        吴大佛说：“登陆作战，向来都是最危险的行动，因为对方随时可能打断你的行动，让上岸的人全军覆没。因此登陆之前，海军必须掌控相当大的制海权，同时行动必须迅速，不能拖延太久。而且登陆必须出其不意，在不容易被发现，不容易被截断退路的地方登陆。日军能登陆成功，我虽然不记得细节，但我可以依此进行推断，首先，日军获得了制海权，北洋水师没有进行打扰。第二，日军在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登陆，导致我军没有及时发现。第三，我军虽然发现了，但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或者进攻力量不足，导致无法将对方已登陆的军队赶下海去。”

        赵怀业说：“依吴参谋所言，日军将在哪里登陆？”

        吴大佛说：“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旅顺守军的布防图已然被日军知晓，他们会选择布防薄弱的地方登陆。”

        龚照玙说：“我军布防乃机密，日军如何得知？”

        吴大佛说：“听说之前北洋水师抓到了日军间谍窥探水师操练，后来丁提督把这个间谍放了，李大人还褒奖了丁提督。”

        李鸿章说：“确有此事。”

        吴大佛说：“那就难怪了，日本间谍训练有素，通晓中国话，又舍得花钱，又舍得用命。这里军民杂居，他们混入其中很难被发现。他们可以观察，可以询问，可以收买，可以画图，只要肯花心思，弄清布防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不怕被抓，那自然是肆无忌惮了。”

        李鸿章说：“吴参谋，此言差矣。以前两国尚未开战，我考虑到两国局势，所以才放掉他。现在两国已然宣战，皇上也下了旨意严查日本间谍，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吴大佛说：“据我所知，军营布防确定之后，非有重大缘故不会轻易变更。那么之前日军所得到的布防图，现在依旧有效，对吗？”

        李鸿章低头一想，说：“我命令，各营立即准备调整布防，两日之内，必须将所有军营的布防计划调整制订完毕，随即进行调整。”

        龚照玙说：“中堂大人，33个营都要调整吗？没有半个月可办不来这件事啊。”

        李鸿章说：“战端一起，一切以战胜为目标。十天之内必须完成，否则军法从事。”说完眼神一一扫过众统领。

        众人立即下跪：“是。”

        吴大佛说：“在下提个小小的建议，让旅顺的地方官员发布布告，任何人不得打听军营变动情况，违者以探听军事机密论处。同时向各乡镇村发布悬赏，若发现有日军在海岸登陆的，首告者重奖。”

        李鸿章点点头，对龚照玙说：“就这么办。”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吴大佛向李鸿章再次提出了要回天津，李鸿章抬头看了看天说：“看着天色，马上要有暴风雨了，若是坐船回天津，得明日安排船只，一路不安全，还颠簸，我怕吴参谋受不了。若是走陆路嘛，路途遥远不说，一路都在打仗，日军的斥候肯定四处活动，吴参谋的安全可就难以保证了。老夫向太后保证过吴参谋的安全，可不敢让吴参谋身处险境。”

        吴大佛说：“我来北洋水师的事太后也知道？”

        李鸿章说：“吴参谋还不知道？太后对吴参谋可关照得紧呢，生怕有所闪失。你毕竟是天使，你再怎么说自己是个普通人，这来历，这身份都不一般。太后今年刚六十，可不想得罪天老爷子。”

        这一说，让吴大佛心里五味杂陈，被人关照自然是好事，可这么一来，自己好像被监视似的。不过海路确实要看天，陆路也确实遥远且不安全，还是多待几天吧。

        接下来的几天，李鸿章拉着吴大佛去视察了几个军事要地，看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每天顶着日头海风去视察，吴大佛也不好意思推脱。

        李鸿章一边走，一边向吴大佛讲解这些设施的来历，特别是袁保龄在修建旅顺港时的功绩，李鸿章如数家珍。“这个袁保龄，就是袁世凯他叔叔。你见过袁世凯吗？”“没有。”“你向皇上推荐袁世凯任鸭绿江统帅，被太后否决了。”“为何？”“个中因素，我不好说，但说起来，无非就是淮军出身，专制朝鲜之类的。”“李大人认为是翁同龢的清流们反对吧？”

        李鸿章停下脚步回身问吴大佛：“你以为袁世凯是什么人？”

        “他有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潜质，若是平台和机遇合适，自然能够名震天下。若是运气不好，比如生病病死了，那自然会有另一个人来接替他。”

        “我是说，他会服从朝廷的管制吗？”

        “李中堂，你的想法或许还保守了一点。放开来想，大胆一点，若是天下混乱，纵使朝廷还在，又能奈他如何？乱世英雄，服的是实力，而不是名头。朝廷强大，则枭雄俯首，朝廷暗弱，则百鬼夜行。朝廷的难处你我都知道，用有能的人嘛，对外能打赢，若是不服管，皇室该怎么办？用无能的人嘛，皇室是保住了，对外连连战败又如何得安？”

        “你是帮皇室还是？”

        “我帮大清，帮中国。谁与中国作对，谁就是我的敌人。至于如何判断敌人是谁嘛，李大人应该很清楚我的立场了。”

        “老夫五十年前，就很清楚了。”

        吴大佛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自己太年轻了。这不由得让吴大佛想起了一句话：不轻狂能是年少吗？

        三日三夜的暴风雨结束之后，吴大佛才踏上归途。离开之前，吴大佛将一份建立北洋情报机关的设想交给了李鸿章，希望他能予以重视。

        这次是白天行船，幸好风平浪静，幸好早上吃的是馒头榨菜，幸好备足了生姜大蒜和药酒，幸好有个随行的人会缓解晕船，幸好吴大佛经过两次的远航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吴大佛上船半天后才晕，也就晕了半天而已。

        到天津下了船之后，因为没有紧急行程，吴大佛在天津住了一晚，顺便逛了逛大名鼎鼎的天桥。果然是杂耍卖艺一条街，行武跑镖半天津。看到了一些现代已经失传的手艺，总算是不虚此行。

        坐火车回到北京后，吴大佛风风火火地赶回住处，他要赶紧把东西送出去。蟠桃在旅顺耽搁了几天，有点坏了，结果玲珑左挑右挑，只挑出来三个还算完好的，没办法，只好切成小块，每人分了一块吃。盘算下来，一小块蟠桃值到了一两银子，吴大佛可肉痛了。

        万寿庆典的进行并不因吴大佛的离开而有所停顿，节目的排练和电影的拍摄都已规划好，就等他来拍板了。

        但还没等吴大佛琢磨出个机巧，便被太后召见了，而且光绪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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