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解释？什么解释？

        神经骤然紧绷又骤然放松后，冲野洋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你居然没有挂断电话真有耐心”，还是“刚刚听到的都是话剧排练”？

        电话对面的人继续说着：

        “你还好吧？呃，不，我不是在关心你……也不打算过问你的秘密……现在可以再聊聊吗，失忆的冲野同学！不然我会困扰的！”

        “当然可以。”

        冲野洋子仰头看着阿银，说。“谢谢。”

        “我的名字是东方仗助，住在m县s市的杜王町。

        “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三周前你突然找上门来。一个陌生女生，穿的也不是附近的校服，开口就说有件东西想要托我保管。”

        对着从房间里探出头看热闹的外公狠狠挥了挥手，东方仗助向墙角走了几步。

        “我？突然找上门？”从话筒中传出的女声有些失真，仍可以听出其中的惊讶。“然后你就答应了？你……真是个好人。”

        “因为你当时在哭啊。”

        东方仗助当然听得出来，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决定可能十分鲁莽。

        ——但是要怎么向他们说明，他东方仗助的身边，有着这个与他一起长大、在他需要时就会出现的、无论造成怎样的破坏都可以修复的粉蓝双色人形？

        而且，他不想让女生继续哭下去。

        “你哭得很惨，我就答应了你。你给了我一个纸盒，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说要我三周后联系你来取。

        “结果，你说你失忆了，挂了我的电话，我又打回去，就听到了刚才那段。”

        “……如果我说，接电话的一直都是我，最开始装讨债是为了避免麻烦，你会相信吗？”

        “哈？为什么不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呢？

        对方连失忆这种剧情都这么容易的相信了。

        也有可能，对方是‘家族’安排好的人，或许这通电话正在被监听，或许所谓托人保管东西只是一个骗子的陷阱……

        冲野洋子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多了。

        刚刚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还是活得洒脱一点。

        “事实就是这样。其他的，恕我不能多说。”

        冲野洋子扬起嘴角，“总之，我现在正在这里和你对话，谢谢你的关心。

        “作为一个失忆后的人，我不太想直接继承原本的自己留下的东西。我很想知道一周前的自己为什么突然找到你，相信你也很好奇盒子里装了什么，我也一样。

        “不如这样吧，就当我们一起捡到了这个盒子如何？

        “我出院后会去找你，我们一起打开这个盒子，有什么东西，一人分一半。就当酬谢你保管了它这么久——到时候，如果分到一半的废报纸，可别生气。”

        “诶？”

        “不满意吗？”

        “不，我原本也没想……”

        “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的。”

        嘟嘟嘟——

        条件反射般的应了声好，东方仗助才反应过来。

        对面又把电话挂断了？！

        “这跟上次的情况比有什么变化吗？！”

        他还是只能被动地等着。

        瞪了一眼那个棕色纸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东方仗助黑着脸不理会屋里那个有辱警察斯文地嘻嘻笑着的老头，大步走出房门。

        女生就是麻烦。

        唯有柏青哥解千愁。

        放下手机，冲野洋子看了一下时间。

        减去通话时长，再减去她告诉黑衣人的“差五分三点”，她变成白大褂模样的时间是大约半小时。

        “看来，阿银的变身功能，一次能持续半小时？”

        冲野洋子没指望从这会开始满天花板转悠的它那里得到回答。她准备有时间的时候试着测试，当然，前提是不需要到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阿银的特殊能力也能正常发动的话。

        犹豫了一下，冲野洋子还是没有将东方仗助存为联系人。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为什么会有阿银这样的特殊存在，同时又有用枪支杀人的黑衣人？

        这样的疑问，在半睡半醒两小时后，白大褂终于为她带来晚饭和报纸的时候得到了一半的答案。

        “居然是这样。”

        冲野洋子抿着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手指将报纸边缘揉出深深的褶皱。

        “怎么了，”白大褂问道，“报纸上有什么内容让你不开心？”

        “并没有。”冲野洋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向往。要是我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她扬起报纸给他看，站在床边的白大褂接过报纸，读出了声：

        “工藤夫妇近日正式宣布移居美国，有希子的作品大盘点……洋子，你想成为她那样的影星？”

        不如说，希望像她那样，拥有一个主角儿子。

        冲野洋子平视着白大褂袖口露出的那块表，点了点头。

        她匆匆翻过报纸的头几版，一无所获，没想到，在娱乐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和照片。

        显然，在她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名侦探柯南的剧情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想来，冲野洋子的名字也有些耳熟，好像是毛利小五郎追捧的那个偶像……？

        该庆幸不是穿成了某个被害人吗。

        “有目标是好事。你的身体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失去的记忆可能明天就能想起来，也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无论怎样，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嗯。”

        “快吃吧，饭要凉了。”

        将报纸递还冲野洋子，白大褂无意间又翻了一页，露出整版的广告：

        amaze事务所年度海选开始。

        冲野洋子依言，将报纸在那页留下一个折角后收起，在手掌上抹上酒精凝胶，拿起筷子。

        晚饭的主菜是鳕鱼和玉子烧。

        白大褂满意地笑了，却不知道在冲野洋子眼中，阿银正压着他的肩膀玩倒立。

        “我们明天就给你办理出院，”他说，“我会兼任一个月你的私人医生，每周六接你回来做检查。生活上的事，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

        “我明白了。”

        看着白大褂留下一张名片后飘然离去，冲野洋子悄悄放下筷子，等了两分钟，推开病房门——

        走廊空无一人。

        地面干干净净。

        就好像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黑衣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白大褂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

        但是，脚下踩着的拖鞋底部沾到的血，是真的。

        “呜啦？”

        “没什么，阿银。”

        冲野洋子已经懒得去想黑衣人、白大褂、那个出现在白大褂的表盘和名片上的图案与“家族”之间有什么关系了。

        凉了的鳕鱼有点甜。

        病号服，冷白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跳来跳去的阿银，指腹染上的淡淡油墨和报纸翻动时的沙沙声响——这是冲野洋子在选定娱乐圈这条路后的，第一个夜晚。

        算冲野洋子走运，从原身发高烧入院到她办理出院手续，都是在寒假期间。

        这也意味着新年将至。

        穿着羽绒服走在商业街头，纷纷扰扰的人群充满烟火气。略显冷清的乐器行里的店员看到这时候来买基础款吉他的冲野洋子还有些惊讶。

        一把吉他，一台这时还属新鲜事物的dv摄像机，就用去了冲野洋子收到的一笔生活费之外的“安慰金”的大部分。

        在美妆店门口徘徊了片刻，她背着吉他，一手提dv一手拎买来的零散用品，走向原身租住的公寓。

        既然是海选，想必对服装和妆面不会有什么要求吧？

        “阿银，别乱动。”

        低低地呵斥一声，拍掉阿银想拽走钥匙的手，冲野洋子开门，将灯点亮。

        这是间1dk的单身公寓，包括厨房和浴室，因为旧建筑采光不好，价格便宜些，被原身看中。

        家具陈设都简单而洁净，看不出原本主人的生活习惯，连书包里的书本都只有工整的笔迹。

        洗漱用品理论上是冲野洋子“自己”的，终究还是被她换掉。

        往冰箱里放进刚买来的一些方便食品，差点夹到阿银的手。

        这间公寓终于有了家的气息。

        拍拍手，拿出吉他和dv，冲野洋子环顾一圈，按下了cd播放机上的“继续播放”。

        出乎意料的，原身这个与同龄霓虹女生不同、连妆都不画的女孩，在cd机里放的是一张黑金属的单曲。

        她从前是用怎样的心情，一个人坐在这里听的呢？

        默默听完了这支嘶吼着尖叫着几乎听不出旋律的曲子，揉揉阿银的脑袋，冲野洋子换上一张被店员推荐的专辑。

        这样的有一点感伤的心情，还有穿越、直面生死、阿银这样的奇妙经历，按理说，自弹自唱一曲去投海选再合适不过了——

        可惜，她不会。

        听了两遍，冲野洋子试着和着其中一首歌轻声哼唱：“远方的深空和星海之下……”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迅速检讨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唱出半句的蚊子音量不可能扰民，冲野洋子关掉音乐，起身去开门。

        她没想到的是——

        “呜啦！”

        阿银又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次，冲野洋子变成了人高马大的乐器行店员。

        冲野洋子对着穿衣镜看了看“自己”魁梧的肌肉和身上的乐器行制服，又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口一脸和善笑容，手里还端着盘东西的小姐姐，心里的最后一点伤感顿时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那么，问题来了：

        她该怎么找个理由，让可能看到了她回来的邻居相信家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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