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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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姮与姬月在京城晃荡了一天,她的幂篱早已不知落哪去了。时间已近黄昏。
姬月拎着两坛酒,问苏姮:“你想在哪里喝?”
“不如到十二楼的屋顶吧,那处高,又打扫得干净。”
“可以。”
两人抵达平康坊,街鼓响起。
“啊,看样子又赶不上夜禁了。”苏姮哀叹。
“还要爬坊墙吗?”姬月大笑。
“不了不了。”去年蹬坏坊墙、被武侯追着跑的事,苏姮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那……”
“今朝有酒今朝醉。”苏姮手一挥,手中酒壶晃了晃,“先喝了酒再说……我也可以夜宿平康坊。”
“唔,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带坏小娘子。”
“世子觉得自己那样没什么,为什么要来约束我呢?”
“被别人知道了,对你名声不好。”
“那就不叫别人知道。”
“你家里人不会发现你夜不归府吗?”
“他们……”苏姮垂眸,“不会过问我的事。”
“啊行。”姬月拍拍她的肩膀。他也不是纠结礼法的性子。
两人又走过几条街,进入十二楼。一管事迎上来行礼问候,她是知道苏姮另一个身份——画师“甚闲”的。十二楼不可能让身份存疑的画师来为姑娘绘像。
之后苏姮先去自己的画师休息室,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男装,再跟着姬月爬上其中一栋楼的屋顶。
此刻的平康坊已是灯火璀璨、笙歌阵阵。苏姮和姬月的脚下,一派灯红酒绿、浮翠流丹之象。
两人分了酒,朝底下看了一会儿,姬月嫌弃道:“你怎么想来这种地方喝酒?”
苏姮奇道:“每日宿在这里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姬月无语,只抱着酒坛饮酒。
苏姮就着酒壶的嘴,小口抿酒。
微暖的晚风带着孟夏白日的和煦,轻轻拂过,一弯月亮,挂上天边,给万物披上朦胧柔和之色。
苏姮看了眼闷头喝酒的姬月,道:“我真的觉得,世子是个很矛盾的人。”
男子喝酒的动作一顿,又继续起来,似乎没有理会身旁少女的话。
“世子长宿这里,却不喜此处的笙歌靡丽;招伎潇洒,却又厌恶她们。那么,与这一切接触的世子自己,你又是怎么看待的呢?你到底在厌恶什么?”
像惊雷在姬月耳边炸开,他差点拿不住手中酒坛。他停下喝酒的动作,直直看向苏姮,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眼中升起提防。
苏姮不是吞吞吐吐的性子,何况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于是对上姬月的目光:“世子是厌恶自己的生活吗,还是,就是自己本身?”
面前人眼里的躲闪,苏姮捕捉到了。她知道自己说中了。
要理解姬月,对她来说并不难。在相见欢的第一照面,她就有感觉,他们是同类。
姬月抿了抿唇:“你以为,你这样就很聪明吗?你再说下去,明日起就别来找我了。”
苏姮笑容有些勉强。虽然不至于很重要,可骤然失去一位同伴,还是会失落的啊。
姬月觉察到少女眼中的一丝受伤,心下有些懊恼,可他恣意惯了,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就等着苏姮妥协。
苏姮咬咬唇。的确,揭人伤疤是讨人厌的行为。
可她感觉到了姬月与自己的相似,便不由自主地想帮他,因为她是独自一人摸索着前行的,不想看到另一人如此孤单地踉跄行走。
即使被讨厌、就此失去一位同伴又如何呢?左不过是回到原先没有同伴的生活。
后来,苏姮回想起这个夜晚,会怀疑,自己是真的想帮助姬月,还是因为看到一位同类,心血来潮想拉住他同行,因此非让他相信他们是一样的,非让他信赖自己。
反正此时,为了防止姬月听到一半就跑,苏姮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无意冒犯世子,也不想窥探你的过往。我只是觉得,人总是要接受自己、认可自己的。”与自己和解之后,才不会徒增怨憎,放过他人、善待他人。
姬月一哂,用脚尖指指底下:“那你说,这群犬色声马之徒,他们有什么值得认可的?”
他想扯回自己的袖子,却没有成功。
“我说的是自我认可,而非他人认可。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源于心中追求、心头所好,或者环境使然、生活所迫。
“有人鞠躬尽瘁,有人纵情声色,人们当然褒扬前者,可是,就个人而言,谁都为自己的生存。他当然可以接受自己、成全自己。”
“你真的认为,后者那样可以吗?”姬月语气尖刻。
“若是这人危害了旁人,自有这世间法则来教他付出代价。一位正常人,只有接纳了自己,才能正视自己,进而矫正自己。若是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谈何改变呢?”
“矫正……”姬月冷笑一声,“所以你还是觉得,后者那样不好喽?”
“不是,”苏姮认真看着对方,“好不好,是人自己说了算的。
“就说世子吧。如果世子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很好、很满意,当然可以不改变。可问题是,是世子活得很别扭,觉得心里难受……不是吗?”
苏姮一语中的。
听在姬月耳朵里,振聋发聩。他下意识地要逃走,却从袖子上感到一股拉力,他气恼地看向对方,却被她眼中的坚持、真诚所困,被迫停留。
“放开我。我不走。”
在男子的厉声下,女孩松开了他的袖子。
姬月坐在房顶,灌了口酒。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也许是被酒暖了心,渐渐地,他觉得,也不是那么的无法接受。
从没有人,这么执着地要关注他的心情。也从没有人,能完全猜中他的心思,即便是从小认识的殷墨。
像殷墨那样真正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理解他这种人的想法?
姬月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感情极端的人,一点点乐事也能放肆地笑得像有天大的喜事。
可他着艳服,他纵乐无忌,他放恣,却依旧长长久久地卡在中间状态——如踩浓雾,昏昏沉沉,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他感到很难受。
在这个澄亮明彻的月夜,姬月第一次不再逃避,开始审视自己,回顾过往。他抿了口酒,恍然笑起来。
他的父母,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他们是那样恩爱,情深到让他觉得自己身为孩子是多余、是累赘。
年幼时,他就常常被出游的父母丢进皇宫,宿在殷墨的东宫。
等父母回来接他回家时,他们也会围着殷墨,向舅舅与舅母夸赞殷墨,送礼物也从来是给殷墨一份,然后再冲站在角落里的他喊:“阿月,回家去!”
九岁时,父母远赴北境,从此,只有每年的几封家书,但只字未提他可以去见他们。就算当年皇帝舅舅不会同意,几年后,见一面,也不可以吗?
他们就这么放心他吗?
说到底,是他们不想让他打扰到他们。
现在,他早已不期待什么了。他一个人在永定,感觉也不差,不是吗?
父母离京后,他依旧享受着因家世、因容貌获得的特殊待遇——世家夫人们对他最和善与慷慨,女孩子们最愿意与他玩;犯错闯祸后,总被轻易原谅。
十三岁起,就有家婢想爬他的床,虽然不成,但处处勾引他。
从他出生起便照顾他起居的那位半老徐娘,也对他起了别样心思,她以为他不懂,企图用男女手段拿捏他,却不知他早从其他婢女的手段中,看透了这女人的心思,他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一点一点将她凌迟。
管家被他房中的血人惊到了,去信告知他父母,府中其他人也被他吓得不轻。消息扩散至府外,众人都开始畏惧他,可他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向别人解释他的行为?
他再不喜欢住在府上,宁可夜宿燕馆歌楼。
他遇见了更多的女子,很多都说爱他。他明知她们迷恋他的脸和身体,迷恋他的身份与财富,可他不拒绝,最后踏着她们的底线,看她们挣扎。
姬月喝了口酒,哂笑。
他无法真正沉醉。那些据说世间极乐的事情,从未带来慰藉与满足。他甚至怨这些事:为什么你们吸引不住我?
他更怨造成这一切的自己。
他踏入泥淖,泥泞满身,遮蔽他的双目,从此,举头星光与他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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