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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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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第一个山西来的客商,他在天津和掌柜要五万两银子的货,有烟草、香料茶叶三种,要我们让出两成五的价,掌柜做不了主,也没有那许多货物,让他直接来了文登谈价。”

        刘民有的公事房中,王二丫正在跟他报事,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至今没有嫁娶,在这时已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她到文登后先在综合门市,然后一步步升迁为主管,然后转任烟厂总管,现在又成了四海商社的副总管。看着是降了,其实四海商社如今总投入一百万两,文登所有对外的商业都通过这个商社往来,权力是大大增加了。

        王二丫从小经商,到文登后又从刘民有和陈新这里学到些经营理念,锻炼两年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明。她递过一个报告给刘民有,“大人你只给我两成折扣的权,周来福也是如此,这个便得大人您来定。奴家和周总管商议后觉得可以接受。”

        刘民有看着手上那份简短的申请,“这个价格有些低了,在哪里交货?”

        “他可以自己来船运走。”

        “自己运走可以接受。但是要三个条件,第一是让他帮忙从蒙古买马,战马最好,天津交货,价可以稍高;第二是帮忙招一些边军夜不收,他要是问,你就说是开镖局用的;第三是他运货必需雇咱们商社的船,这几条答应了就给他那个价。”

        “那这样便不能先答应他。”王二丫站起来收拾自己的文书。“得拖他几日,跟他慢慢熬着。雇咱们的商船倒没什么,但大人你这前两条可都是给战兵用的,都是挖边镇的角,终归是个麻烦,他未必能那么爽快答应。”

        刘民有笑道:“这事你比我懂,由你自己安排便是。这些都是陈将军特意要求的,以往还要经其他运河商行倒手,如今有边镇的人直接来购货。正好该提出来。”

        “明白了。”王二丫做个万福退了出去,刘民有新来的秘书马上跑进来,他四处张望一番,然后才对刘民有低声道:“莫怀文从平度州赶来,说有要事见先生。”

        “吴有道,以后报事大方些,别做贼一样。这是在公事房,不是在情报局。”刘民有看他那贼眉鼠,这个吴有道是第三期识字班的人,在屯堡历练多时,文书算数管理都不错,特别是总结能力很强。唯一就是总爱作出一副神秘样子。刘民有看不得他这副做派,原来就曾要求他改正,但吴有道说自己有难度,因为他原来是游方算命的神棍,那副做派已经浸到骨子里了。

        吴有道露出一副苦脸。刘民有继续训他道:“莫怀文是民政副长,虽然还未正式任命。你也不可直呼其名。他一向做事稳妥,你得跟他学着点,怀文既然从平度赶来,一定是有要事,你让他进来吧。”刘民有吩咐完,吴有道点头哈腰的出去,片刻便叫入了莫怀文。

        莫怀文满面风尘,又略带焦急之色。莫怀文跟随刘民有良久,虽然最后的表现有些出乎刘民有意料,但他对此人还是很欣赏,当下站起笑道:“能让怀文急急赶来的事,一定是大事了。”

        莫怀文匆匆行礼,然后开口道:“刘先生,莱州缙绅豪强正在招远金华山占地开矿,那里的金矿我们不去占,便要被他们占完了。”

        刘民有一听金子,心头一阵激动,又停下问道:“但陈将军走之前让咱们最近要稳妥一些,以免影响他上京殿见。”

        莫怀文着急的说道:“属下当时亦忘记此事,在平度清亩之时,发现多个大户有家人从招远返回,以致土地又起争执,顺查之下得知他们皆在招远挖金,平度许多被乱兵灭户的大户,也在招远有矿,加上登州的许多缙绅土豪,招远实际空出了许多金洞,如今正被莱州各个豪强瓜分。”

        刘民有迟疑道:“那里一年到底能产多少金?为何官府不去开采?”

        “金矿最多的,便是招远金华山左近,周围还有玲珑、望儿山、蚕庄、黄埠岭、灵山、河东、前孙家等等金矿,各山都是千百坑洞,开春以来,沿着淘金河已有数千民夫淘金,大多都受雇于莱州豪强。一年产金超二万两,银数千两,大多由缙绅与官员私分,登州缙绅经兵乱扫平,如今莱州缙绅豪强一拥而入,大有瓜分之势,这可是登州的辖区。”(注1)

        刘民有沉吟道:“如今新的知府未到,他们就不怕王廷试。。。”

        莫怀文急道:“当日陈大人过境平度,言及莱州缙绅在掖县与众武官群殴,属下当日甚觉奇怪,那些缙绅生员不是傻子,谁都知道他们打不过武官,为何还要挑衅,实乃明知陈大人要入京面圣,故意给陈大人下马威,我等一时都猜测是土地之争,都未察觉其用心,现在才明白他们是告诫陈大人不要去争那金矿。若是属下所料不差,当日晚间王廷试已经收下了份子。”

        “这些狗东西。”刘民有低声骂了一句,当时孔有德破黄县就抢到大量黄金,平度的缴获中便超过五万两,战后头绪万端,当时又还处于冬季,矿山并无人开采,他们一时没有想起抢占几处大金矿,倒被莱州的地头蛇捷足先登。

        刘民有一想起两万两的黄金就吞口水,那就是十五六万两白银,当地又是金银伴生矿,能出到数千两银子,而且这是个长期工作,能安置数千流民劳动。

        刘民有抬眼看莫怀文,“你觉得如何?”

        “派些屯户去那边开矿,打一两次。然后请吕监军以镇乱为名派战兵驻扎。”

        刘民有犹豫起来,那样的方法其实是用屯户的命作为理由。轻轻摇头道:“这事如果闹起来,莱州的人去京师找御史弹劾怎办?”

        “刘先生你有陈大人的委托,可以调动情报局截杀他们信使,或是干脆用一下土匪,把金华山洗劫一遍,然后咱们以剿匪为名派兵镇守金华山等地,就此便将金矿占有。”

        “这。。。”刘民有欲言又止,莫怀文满怀期望的盯着他。陈新虽然给他调动护屯队的权力,但显然那些屯户不具备奔袭招远的能力,就是土匪也够呛,其实他心中想的是请刘民有直接调动耿仲明部,杀个几百人,便没有人敢来了,可惜现在耿仲明也不在。

        “这会不会影响到陈大人在京师面圣?”

        莫怀文劝道:“这事还正得此时办。王廷试收了莱州众人的仪金,为数必定不少,等他回来,此事反而难办了,如今吕直在此话事,压住那朱万年。先占了金矿,等王廷试回来照样分他一份便可。”

        刘民有默默在心中计议,莫怀文继续说道:“大人,加上蓬莱、掖县、黄县也有金矿,全占下来的话。一年至少三万两黄金,折二十多万两白银。就算雇上两三千民夫,一年所费最多三万白银,除去分润给各级官员吏目,一年十来万两必定是有的。”

        刘民有最终念念有词,莫怀文与他甚为熟悉,知道这个老领导的犹豫病又发了,在莫怀文看来,刘先生总爱不分时候的发善心。他正要加把劲的时候,刘民有抬头对莫怀文道:“登州俘虏的那批乱兵现在何处?”

        莫怀文一愣,登州之战前后俘虏了不少,吴桥之时就开始抢劫的那部分都被处决了,剩下两千多人都是登州城内的乱兵乱民,正组织着到处修路,就是陈大人说的劳动改造,他马上答道:“在宁海州修路。。。刘先生的意思是?”

        “调他们去开矿,配些刀枪之类,我再调一队战兵去守着。告诉那些俘虏,只要占下了矿来,表现好的可以转为矿工,每月有饷银,以后可以和屯户一样分地。”

        莫怀文惊喜道:“刘大人总能想出些好法子,这些俘虏每天做八个时辰的活,累得哭天喊地,如今有这个指望,不怕他们不卖命,属下这就放心了,只要占下了金矿,后面还有乳山等地的铁矿,依照此法占下便是。”

        刘民有叹口气,“这事是定下了,不过何时开始,我还得问问陈将军,去京师便是在别人的地头,总要稳妥些好,好在塘马往来三四日也就够了。就让那些莱州的豪强多挖些时日,我如今算是看透了,这些蛀虫是软硬不吃,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跟他们说理都是多余。”

        。。。。。。

        “文登香啦,客官可是来进卷烟的?可到我家门店一看,天津就此一家正宗文登香。”天津南运河码头上,锦衣玉带的邓柯山带着五六个青皮,沿着沿河的街道一路吆喝。

        上次刘民有参加完四城之战回来,他出主意解放了李冉竹,当时刘民有就答应让他代理河间府南货。邓柯山脑袋活络,他作为天津的地头蛇,很清楚香料、茶叶、糖这几样根本不愁销路,他前年便办好了牙牌,不但在运河边串货,还在河间府开了一个南货铺子,专门从天津的四海商社进货,去年卷烟上市后,他敏锐的发现了商机,一口气在天津和河间府分别开了两个烟店,已经成了个小财主。如今他算是捆在四海商社上面,比商社的伙计还卖力。

        一名刚下渡船的客商走过来,用辽东口音问道:“真文登还是假文登?假的老子不会买的。”

        邓柯山连忙道:“自然是真的,他们那些是些破落货,你尝尝这味道,兄弟我告诉你怎么认这正宗的文登香,烟叶取出来生嚼,有个醇香的酒味道,抽起来又特提神,兄弟给你尝一根。”

        邓柯山给一个客商递过一根,那客商看了奇怪道:“这烟为何还有一个棉花屁股?平白少了一截烟叶。”

        邓柯山满面堆笑,“这不是棉花屁股,这是这个滤嘴,这东西可是登州才有的,这里面加了十多种草药浸泡,都是珍贵补药,登州出那什么海狗鞭,当年内阁首辅张居正便用这东西,兄弟。。。”邓柯山神秘的道,“用了这海狗鞭,一夜十女也不在话下,不过每支里面不多,您买了货回去得跟大伙说,每日多抽几支。”

        那客商哈哈大笑,“你这兄弟倒是有趣,老子便试试。”

        邓柯山巴巴的给他点上,那客商吸了一口,是一种温和略带醇香的烟味,少了辛辣的感觉,但那种嘴巴的微微麻痹感依然有,立即便道:“算你的,是真文登,带老子去你铺子。”

        “王二,快领这大哥去铺子,告诉掌柜,这大哥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价格要给到最好才是。”邓柯山大声喊完,手下一个青皮走狗点头哈腰便带着那客官去了旁边的四海商社。

        邓柯山得意的低声哼起《牡丹亭》,这是他今日做的敌四单生意了,开年后卷烟供不应求,邓柯山的佣金节节高攀,现在这个滤嘴烟一出,邓柯山认为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他一路沿河岸往南,这边有不少北直隶南部和山西来的客商,坐渡船过来后便会从几个码头上岸,那些渡船船家也有各自的关系,听到客商在船上交谈说起什么货,便会往自己相熟的店铺附近码头拉,码头上等着的牙行便可近水楼台先得月。

        邓柯山对这些道道十分熟悉,在每个码头都安排了两三个人充当牙行,绝不漏掉一个潜在客户。现在他也算是一个小富商,手下有了二三十号走狗,在本地人头很熟,而且文登香是四海商社独家经营,码头附近的黑白两道都还是给他面子,尽量给他介绍生意。

        这样快走到最后一个渡口,一个手下鼻青脸肿跑过来,邓柯山脸色一暗,大声骂道:“是不是又是临清那帮人?”

        那手下哭着道:“就是他们,他们收买了船家,往他们这烟铺拉,他们知道自己的烟比不过文登香,到就动手殴打我俩,强逼着我俩离开码头,大傻子被打晕了,还在那里倒着。。。”

        邓柯山身后一众青皮齐声叫骂,邓柯山一挥手,“兄弟们,都给老子去叫人,打行、青手、帮闲,凡是能喊到的都给老子叫来,今天抄了他妈的临清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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