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分班……想起上次他考了全班第九，而我才只是第三十三名，我突然有些心烦。他优秀，我自然是为他开心的，不为其他，就只为我喜欢他。但我自己的成绩……尤其是化学，他化学很好，可我从初中开始化学就一直处于低迷状态，就连发挥超常的中考，化学成绩也很不理想。如果要选科的话，他应该会选化学吧。之前听和他初中同校的女孩说过，他初中化学老师对他很好，他也很喜欢化学。

　　我不是一个会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未来的人。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我就明确地跟妈妈说，我以后不会选化学的。虽然我没有什么目标和理想，从来也不会去纠结以后该选择什么样的专业亦或是工作，但我对选科，还是有一定的考虑和决定的。只是，这些决定，是早就在他出现之前做好了的。

　　“我跟他，应该不会分在一个班的。”我轻轻叹了口气，心被一种无奈和失落狠狠包围着，透不过气来。

　　“别多想啦。”她喃喃道。她微微垂着头，像是在安慰我，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愣住了。虽然她没跟我细讲过她的事情，我突然有些抱歉，因为我忽然觉得，她的心思，或许比我想象中，更细密更敏感，只是她不愿轻易把那些秘密说出口。

　　“你来我旁边坐呗。”一次中午，阿蕾笑盈盈地跑过来，拍拍我的肩。

　　“啊，不用了吧。”我没反应过来，只是翻翻手中的书本，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指指身旁的座椅，“你就先坐这儿呗，我把这道题做完。”

　　她表情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范文来是我斜前桌。”

　　我正在飞快写着解题步骤的笔突然一顿，急速收好笔袋和本子，一把抱起，站起身：“走吧走吧。”

　　她笑出声：“真的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我傻笑几声，跟着她一起往她座位上走。

　　午休的时间一到，他就去拉了窗帘关了灯，声音不轻不重：“都别吵了，午睡了。”说完，他推开前门出去，教室里还是会发出轻响，还有小声说话的声音。

　　我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轻声跟阿蕾说：“他坐我前面，我都不敢呼吸了。”然后轻笑一声，做出深呼吸的动作：“趁他不在，我先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再这样下去我都快窒息了。”

　　她看着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么紧张干嘛，有这么夸张吗？”

　　“有。”我惨兮兮地看着她，“真的有。”

　　开门声突然响起，我收敛了神色，低下头继续写英语阅读，只是笔杆在手旁的草稿纸上胡乱地游荡，思绪也跟着笔的痕迹变得乱糟糟起来。

　　前面的人轻轻拉开座椅坐下，衣服和板凳之间的摩擦声轻微且透着一丝仔细。班上已经安静下来了，好几个人都已经趴好打算午睡了。他就是这样，在小细节上，总会比别人多些细心。

　　“我回去睡啦。”我轻轻地跟阿蕾说。我发现他的背忽然有些僵直，带着没有安全感的弓形。

　　“别啦，就在这儿吧。”阿蕾拿出自己的抱枕，朝他的方向努努嘴，“你家蛋蛋还在呢，你不想……”

　　我慌忙用眼神打断她，接着收起笔盖趴在桌上：“午安。”

　　她又笑了：“午安午安。”

　　我的余光，又瞥到他放松下来的脊背。

　　后来每次回想起这个场景，我总会暗自嘲笑自己一番，或许他只是刚好打了个哈欠，那一瞬间僵直的背，并不是因我而起。可就算是巧合，那时的我，也总爱相信这些没有缘由的胡思乱想。

　　那几天，我每天都准时到阿蕾旁边的座位上报道，也是那几天，我注意到他午休时的很多小细节。他总会在关灯后去一趟厕所，总爱睡了一小会儿之后，直起身拿出纸巾擦擦鼻子，然后又趴下继续午睡。每天几乎都是如此。

　　周三中午午餐的时候，阿蕾聊天时突然跟我提起“蛋蛋”。阿蕊一听到，就连忙追问“蛋蛋”是谁。我还犹豫着怎么回答，阿蕾已经脱口而出：“她喜欢的人。”

　　“我们班的？”阿蕊在我跟阿蕾的打趣中已经发现了端缪，立刻露出八卦的神情。

　　“对。”我还没开口，阿蕾又笑嘻嘻地说了。

　　我悄悄瞪了她一眼：“别说出来。”

　　“你们俩还有小秘密啦，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我好难过。”阿蕊装出哭唧唧的表情，用筷子戳着饭，然后又假装出一副愠怒的样子，用凶巴巴的语气怒视着我俩：“快讲！”

　　我本来其实也很想告诉她，只是怕他听说，亦或是怕老班听到。一个人知道，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一点，我是切身体会过的。如果你希望一个秘密永远不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就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行。保留一个秘密，就只能把它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但是，狮子座的喜欢本就该是霸道而张扬的。更何况我们天天在一起，总避免不了有关他的话题。毕竟阿蕾已经挑起了她的兴趣，我不说也不好。我打算告诉她：“你猜猜呗，是我们班的。”

　　她笑起来：“我猜猜啊……范文来？”

　　我神色一惊，差点咬到舌头，筷子在不经意间狠狠地戳中了我的腮帮，疼得我直咧嘴。阿蕾一直笑而不语，听到他的名字，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是他？”阿蕊笑着看着我们。

　　“不是。”我抢在阿蕾前面说。阿蕾连忙跟着我附和：“不是不是。”

　　“那是谁啊……”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疑惑。她连报了好多人的名字，我和阿蕾都直摇头，却笑得更欢了。

　　“到底是谁？快讲！”阿蕊把全班男生都猜了个遍，“再不说，小心我把你俩头给拧下来！”她做了一个拧头的动作，假装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我憋不住笑：“范文来……范文来。”

　　她一瞪眼：“你俩怎么都骗我，我第一个不就猜的他嘛。”

　　我和阿蕾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下次要信息对称好吧。”在对我进行狂轰乱炸的与阿蕾类似的提问之前，阿蕊故作认真地说。

　　“我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又响了。”周四晚上跟阿蕾聊天的时候，QQ专属的甘露声，猛然响起。我点进去，是他在班群里发了一个表情。

　　“就一个表情啊。”我打着字，“我跟他没话题的话怎么办，私聊好尴尬。”

　　“你直接在班群里找他聊就好了。”

　　“艾特他太尴尬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

　　“好问题！”她开了句玩笑，“慢慢想办法吧，比如，唱歌？”

　　周五放学的时候，走的时候发现他物理答题卡没拿，就帮他放在桌面上。到家后，我急忙拿起手机，心里是终于可以有理由找他聊天的开心与激动：“你物理答题卡在桌上，周日的时候填一下吧。”

　　“谢谢。”他回，又发了一次那个“大哥抽烟”的表情。

　　他的回复很平常，要换做是我，或许也会这样回。可收到这样的回复，我不禁感到一丝厌烦，可能，我更希望他会回“我怎么回事”之类的字眼。原来，我也不只不过想在他那里，找到那一点和别人之间的不一样。他在我心里和别人的那份不一样，就这样促进了我对在他心中的那份对等的不一样的奢求。

　　“从此以后，再无蛋蛋。以后请叫他，范文来。”我郑重其事地，像赌气似的给阿蕾发了这条信息。

　　阿蕾很快回复过来，她没问为什么，只是打趣道：“你的恋爱夭折在摇篮里。”

　　我的那一点难受被自己难忍的笑意驱散了：“是我自己夭折的，没多大事。”

　　她回：“不会心塞塞吗？”

　　“无伤大雅。”我学着班上一个男同学的语气，开着玩笑。

　　“好好好，那换个人喜欢吧。”

　　“我不要坐你那午休了。我今天中午其实就决定了，完全决定。”

　　“为什么？”

　　“我决定不喜欢了。”

　　“嗯？问你为啥中午就不喜欢他了。”

　　“我看透了本质，然后权衡了喜欢他的必要性，嗯……然后就不喜欢了。”我故作认真。

　　“什么本质？”

　　“大猪蹄的本质。”我一边打着字，一边又笑了起来。

　　“好吧，挺好挺好，你终于又变回单身狗，不然你天天蛋蛋，啧啧。”我在屏幕这头都能想象得出她贼兮兮的笑容还有她笑得眯起来的眼睛。

　　“本来就一直是好吧，单身狗。”我的笑意突然淡了很多，“不过，我现在真的，心情难以言表。类似于暗恋的那种单方面的失恋吧，他也没法知道。”

　　“谁叫你要暗恋的。”

　　“我害羞我内向我胆小我腼腆。”我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跟她聊天总能聊着聊着突然智障起来。

　　“你算了吧。”

　　阿蕊这时候突然发来信息，我打开QQ，页面还停留在和他的聊天框上。我愣了愣神，突然发现他换了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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