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早，我要去干大事了。”我跟阿蕊问了早，用冷水快速洗了把脸。

　　“干什么？”她还在刚起床的迷糊中挣扎，突然又哇哇大叫起来：“表白？”

　　“差不多……”我靠在墙上，仰头看天花板，“所以我该怎么讲。是问……有有没有女生陪你用这个，还是说，有人跟你一起用吗。”

　　“建议用真心话大冒险当盾牌，就问，有女孩子和你一起用情头吗。”她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中带着认真。

　　我犹豫了一下：“谁跟我大周末的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我啊。”她说。我笑了，可想想，觉得也是。

　　“我觉得，他要是拒绝我，我就说，开玩笑的。”

　　“对对对。妈呀，我有点兴奋，我可能是疯了。”

　　“我问了，不过，他可能在打游戏。”

　　“他没回吗？”

　　“嗯。他每次都会隔很久才回我，像断网了一样。”我心里带上了淡淡的惆怅，“我刚刚登了游戏看了一眼，他不在线，可能在学习吧。”

　　“把结果告诉我就ok了。”她偷笑了两声，声音明丽得好像比我还激动，“太真实了，暗恋中的女人的心理活动。”

　　我被她逗笑了，但刚刚那点惆怅还是散不去，尽管笑着，可嘴角在情不自禁地往下坠。

　　“你其实可以，给他发表情包炮轰他，然后告诉他你网坏了。”她坏坏地笑着。

　　“我会撤回的好吗？”我笑笑，“那样也太没有素质了哈哈，搞什么，一上来，周思贤给他发了九十九加。”

　　她笑得停不下来。

　　“他好像在。”

　　她声音还带着未消退的笑意：“嗯？”

　　“刚刚微信有新信息，我还以为是你给我发的，原来是他。我的妈，他刚刚才加的我微信。我又没及时发现。”

　　“哇哇哇？就刚才？”

　　“对啊。”

　　我还不很确定是他，就问：“范文来吗？”

　　他很快回了，却没回答我的问句：“你是？”

　　“周思贤。”

　　他没再回复。我愣了愣，还是没能确定是不是他，又重新问：“范文来吗？”我连续刷新了好几遍，却没再有未读信息出现。

　　“他又溜了。”我继续跟阿蕊聊，只是内心不再充盈着喜悦与激动，“我突然没有表白的热情了。算了，还是随缘吧，他每次回信息都超慢，我要煎熬死。如果我表白，然后他下午再回我信息，我怕我会疯。”

　　她沉默了一小会：“他还没回你吗？”

　　“嗯。”

　　信息框弹出了狮子座的今日运势，我第一次点进去。第一行映入眼帘的，就是“爱情运势——四星。”那一瞬间心好像被激活了，喜悦一涌而上。他的信息也随之而来，我点进去，“怎么了”，冷淡的三个字，立刻将我刚有的一点喜悦浇灭。

　　“算了吧，我放弃了。”我的语气再次变得平淡，“他的语气真的很冷淡。”

　　“有点希望啊。”她说。

　　“我都不知道该回什么了。”眼神在那一瞬间失了焦，又变得迷茫且呆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必要去想。阿蕊的声音缓缓从那头传了过来，也变得空洞渺远：“其实，他长得不是很好看，所以你不需要喜欢他，会遇到又好看又温柔的小哥哥的。”

　　“嗯。”我连说话都变得慢慢的，和僵住的思维一样缓慢，带着一丝莫名的忧伤，“你说的希望呢，是什么。”在我心里，还是对那一点近乎为零的希望有着不死心的期冀。

　　“日久生情，慢慢撩他。”她的语气也带着一点认真起来，“真的，聊多了，他可能就喜欢你了。”可我不想面对那份不可能，不是对那份可能没期盼，只是我遇见过太多，久了熟了就没了失去的勇气，因为惧怕失去而费尽心思维护那脆弱不堪的关系。如果有人有一天能语气肯定地告诉我，你这样做他就一定能喜欢你，那我就一定会去做，不管对不对，不管这样做我会不会失去那一点可怜的自尊。

　　“聊什么呢？”我的心挣扎着，暗暗坐着决定，“我觉得，今天得结束了。我直接讲吧，就说我喜欢上范文来了。”

　　“可以吧，但我觉得希望不大。”她安静了几秒钟，轻声说道。

　　“嗯，我也觉得，所以断了就断了吧，我感觉我肯定会死心。”

　　“你要是想直接一点就直接说，可能他回得也比较直白，你要是想断，直接说就是了。”

　　“好吧，我好像太直接了。不过狮子座就该霸气一点。”她又忍不住笑了：“霸气哈哈哈。发了吗？”

　　“还没，我马上发。”刚退出和阿蕊的聊天框，我又犹豫起来，重新点回去：“我还是不敢。”

　　“抛骰子，你赢你就发，我赢就不发，大的算赢。”

　　我纠结了一小会：“我发，不扔骰子了。”

　　她笑道：“霸气。”

　　我点进和他的聊天框，想要郑重其事又怕太尴尬：“趁你在就说掉吧。我喜欢上范文来了。就告诉你一下，你别告诉别人就好了。狮子座好像就该霸气一点。早死早超生。然后我好好学习去了，挥挥。”

　　“你确定那个是范文来吗，别发错了。”

　　“不知道，应该是吧。不过我已经发出去了。”

　　“OK。”

　　“我都不敢看微信了……他会不会去吃饭了。”

　　她的语气中一直带有笑意：“暗恋中的女人啊。”

　　“不管了，表白完了，早死早超生，该干嘛干嘛去。我现在学习动力十足，认真学习了去了。”

　　她无奈地笑着跟我说拜拜，我又摘下耳机，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拿起笔，尽量让自己不再想他。吃过午餐后，我也没再碰手机，在妈妈讶异且略带欣慰的眼神中，轻笑着踱步回房。

　　妈妈过了一会儿敲了敲我的门，语气和平常一样匆忙，却难得带上了一丝柔和：“我去菜场买菜，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我停下笔，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想了几秒又摇摇头，牵牵嘴角，话音中是轻微的疲惫以及和往常一般的漫不经心：“随便吧，暂时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我就随便买一点了。”妈妈披上外套，拉拉链响亮而刺耳的声音今天也变得轻柔了些。她关上门，高跟鞋碰地的声音急促地在门外响起，然后慢慢变小直至听不到。我跑到窗边，看到她时不时地低头看看手机又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赶忙跑到客厅打开手机，解锁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连指尖都带着温热的汗。我不敢在她在家的时候了解自己的这段暗恋的结局，不论好坏，我看到信息的第一秒的表情，在精明又敏感的母亲面前，总是掩饰不住的。

　　打开微信，看到一片空白的页面，我的心再次冷却下来。原来我矫情了半天的那条等着回复的信息，他或许连看都没看到。

　　我像是赌气似的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都不晓得范文来有没有看到。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回我，就批评我一下好了。会听纪律委的话的。”在信息的最后，我又加了一个黑脸的表情。

　　他还是没回。我等了他整整一天的回复，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今天晚自习的时候帮我瞪他。”我敲着键盘，给快要去上晚自习的阿蕊又发了一条信息。

　　她为我的幼稚行为表达了好笑与无奈。我看着手机，嘴角一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却一直未达心底。

　　原来他之前的回复再慢，也没有这次石沉大海般的令我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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