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个厨子

　　就如同罗小伍想不明白，唐若蓝为什么会突然尖叫一样，唐若蓝也想不明白，这世间，竟然真有人会吃妖精的肉，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完全无法接受。

　　直到，香喷喷的猪妖肉被罗小伍端上了饭桌。

　　虽然唐若蓝已经极力告诫自己，这是妖精的肉，不能吃。

　　但她最终还是遵循了自己肚子的意愿。

　　“哇，真好吃！”

　　“好吃吧，唐姑娘，我给你说啊，我家小伍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

　　罗小伍的师傅是个很热情的人，至少在唐若蓝看来是这样的。

　　这个老人毫无架子，白发凌散，白须及胸，和少年一样穿着一身破旧的丹青衣袍，不太修边幅，为人非常慈祥和善，却没有一点仙家的气息。

　　他们师徒二人住在凌云峰后山一处突出的悬崖上，地方很是简陋，只有几间茅草房，吃饭的地方是在篱笆围成的小院，有一张圆形的石桌，几张木凳，虽是简陋，但胜在清静，视野也还不错。

　　“师傅，我都给你说了八佰遍了，人家是唐少侠，不是唐姑娘。”

　　罗小伍嘴中包着肉块，大为不满的向老人说道：“你呀，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眼睛是不是也看不清楚了。”

　　“吃你的肉，要你管，我和人家唐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二人的对话如同爷孙一般，那有徒弟敢和师傅这般说话的，唐若蓝暗暗觉的好笑，但既然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已被老人看破，在这种高人面前，唐若蓝自然也不敢再过多掩饰。

　　心念至此，唐若蓝浅浅一笑，插话道：“何老前辈虽然是高寿，但这眼力劲，还是不错的嘛。”

　　这个老人叫做何长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唐若蓝在脑海中思索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能与这个名字和眼前的老人对上号。

　　兴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外高人，但即便如此，这种高人也应该就是典籍中所谓的，有许多宝贝和不出世的仙法功诀的老爷爷吧？

　　少女心中有着窃喜，暗自高兴。

　　可唐若蓝都将话说的这般直白了，罗小伍却似仍是没有听明白。

　　“唐少侠，你甭管我师傅的，他呀，老糊涂了，去年病了，就一直躺到现在，今天呀，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精神就好了。”

　　唐若蓝闻言，莞尔一笑，随口打趣道：“兴许是何老前辈今个儿见你逮了头大肥猪回来，心里高兴着呢。”

　　“也是。”罗小伍不加思索，随口应着，之后便大口的吃起碗里那堆积如山的肉来，不用说，那都是老人给他夹的。

　　“唐姑娘，你是从蜀山来的吧？”老人瞥了一眼唐若蓝的随身佩剑，突然意味深长的如此问道，话音轻缓而温柔。

　　“嗯。”唐若蓝夹起一块猪肉，这才轻轻咬了一口，见老人问话，又赶忙将其放下。

　　少女正了一下身形，正声回道：“家师正是蜀山李忘机。”

　　老人给唐若蓝碗里夹了一块肉，故作吃惊的回道：“哟，蜀山剑仙呐。”

　　“前辈认识家师？”唐若蓝眸光一闪，冲口便问。

　　“不认识，不认识……”老人略有尴尬的打起了哈哈。

　　唐若蓝眼珠一转，心知这是老人的掩饰之词，复又客气的问道：“敢问何老前辈的仙号，等晚辈回去见到家师，也好吹嘘一番。”

　　少女的心思很是细密，只要老人肯报出仙号，她立马便能知晓对方是谁，蜀山典籍如此浩大，还怕没有记载吗？

　　可老人闻言，却是随口回道：“哈哈哈，老夫就是一闲云野鹤，哪儿来得什么仙号啊？”

　　如此滴水不漏！

　　“对了，唐姑娘，你来凌云峰做什么啊，又怎么会跑到那人迹罕至的后山密林去了。”

　　老人适时的挑开了话题，似乎也是想摸一下唐若蓝的来意。

　　唐若蓝见状，自然明白老人话中的深意，可她此行是带着机密任务而来，自然是不敢以实话相告。

　　少女瞥了一眼还在大口吃肉的罗小伍，眸光一溜，一本正经的回道：“实不相瞒，晚辈是奉家师之命，来参加凌虚宗两个月后的新秀论剑盛事，见时日尚早，便想四处历练历练，却不想误入了后山的密林。”

　　唐若蓝说话间，突然向罗小伍拱手作了一礼：“本来晚辈一时技痒，想找几个小妖小兽磨练一下剑技，却一不小心反落进箭背豪猪的箭阵陷阱之中，所幸，碰上了令高徒，他侠肝义胆，从天而降，手执黑铁玄金宝剑，大展刀法神威，斩杀了众妖物，这才让晚辈捡回了一条性命。”

　　唐若蓝将罗小伍说的是英勇无比，如神兵天降一般，听得罗小伍满脸不好意思，只得埋下头，不停将碗里的猪肉往自己嘴里塞。

　　而老人听后，却是容颜大悦，他一拍大腿，惊呼道：“缘份啊！”

　　他这一声惊呼，令唐若蓝和罗小伍皆是一楞。

　　“师傅，你又发什么疯啊？”罗小伍嘴中含着肉块，嘴角流着黄油，一脸呆滞的看着老人。

　　“吃你的，别多嘴！”

　　老人不耐烦的向少年挥了挥手，而后他微笑着，腆着老脸凑到唐若蓝的耳边，低声道：“唐姑娘，你看我家小伍怎么样啊？”

　　“他？”唐若蓝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是一脸惊讶，腮布粉霞。

　　怎么这么快就问这样的问题呀！？

　　少女心中很是难堪，若此时地上有个地缝，她都恨不得能钻下去。

　　说好的仙诀功法呢，说好的法宝灵丹呢？

　　老爷爷，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怎么能一上来就送最后一件东西啊，让人好难为情啊！

　　少女心思如电，悄悄瞥了一眼还在那埋首大口吃肉的少年，而后俏脸一红，低下螓首，轻声回道：“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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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那叫何长安的老人睡的很早，饭后便早早回了房间，似乎是在为二人制造机会。

　　罗小伍收拾好碗筷，见唐若蓝还坐在院中出神，便向其走了过来。

　　“唐少侠，我们的住处简陋，还望你不要嫌弃。”

　　唐若蓝回眸一笑，淡淡回道：“罗少侠客气了，你们如此热情邀我留宿，是我唐若蓝三生有幸才是，又何言嫌弃。”

　　罗小伍闻言，挠了挠头，似是少有与人客套，心中并无其他说词。

　　眼看气氛就要变得尴尬，唐若蓝浅浅一笑，柔声道：“不知，罗少侠可有空陪我坐会儿？”

　　“哦，好的。”罗小伍回以微笑，便在唐若蓝对面坐了下来。

　　“对了，以后你别叫我什么少侠了，你就叫我小伍吧，我听习惯了。”

　　“好，那以后，你也叫我若蓝便好。”

　　唐若蓝眸光流转，嘴角带笑，轻轻应了一声，衬着那晚夜空皎洁的月光，仿如就是那闭月羞花，美不胜收。

　　“你真好看。”罗小伍看得出神，没头没脑的这么说了一句。

　　唐若蓝闻言，掩口而笑：“你说一个男人好看，不奇怪吗？”

　　罗小伍挠了一下头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低着头，喃喃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的你好看。”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其他人吧？”唐若蓝有意出言试探着少年。

　　“其他人？”罗小伍一楞，看着夜空中的明月，仍是喃喃道：“我一直和师傅相依为命，我师傅他老人家总喜欢住在人少的地方，确实没见过太多的人……”

　　“但是……”

　　罗小伍突然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唐若蓝眼眸：“但是，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唐若蓝听闻此言，忍不住再次发笑，而后少女咳嗽了一下，故作严肃的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三更的，聊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不觉得有伤风雅吗？”

　　“哈哈哈。”罗小伍尴尬的挠起了后脑勺：“也是，也是。”

　　看到少年这般模样，唐若蓝觉得好笑有趣之外，也顿感少年心思单纯，毫无心计。

　　“对了，说说你自己吧，你和你师傅都不像是凌虚宗的人，为什么又会住在这凌云峰的后山呢？”

　　此言落下，少年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微微有些出神，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低声回道。

　　“我是一个孤儿，是我师傅在罗酆山捡到的我……”

　　少年开口第一句话，便引来唐若蓝深深的好奇。

　　罗酆山，那是传说中上参碧落，下入黄泉的所在，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换言之，这个叫何长安的老人，绝非常人。

　　“我师傅说，他那时正在山坡上采五叶草，听到草丛中有小孩儿的笑声，便寻了过去，然后就捡到了我……”

　　“他还说我与五叶草有缘，又是在罗酆山捡到的我，所以就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做罗小伍。”

　　说到这儿，少年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声音也随即提高了几分：“五叶草，药性温和，常用于平和丹药的药性，是一种在罗酆山很常见的草药，几乎遍地可寻，虽然这种草药叫做五叶草，但真正长满五叶的却并不太多，多是滥竽充数的四叶，或四叶半，但无论叶片多少，均能入药，只是五叶最为完美。”

　　“我师傅说，那一日他在我身边采到了不少完美的五叶草，所以，一时高兴，便将我捡了回来，收做弟子。”

　　少年说话间，侧头过来瞟了一眼唐若蓝，见唐若蓝已是听得出神，便故意大声问道：“你说，好不好笑？我觉得，我师傅就是骗我的。”

　　唐若蓝正听得楞神，少年这番高声问她，顿时令其一惊，赶忙微笑着附和道：“我也觉得是何老前辈骗你的，兴许，你就是老前辈的孙儿也说不一定，老前辈这么疼你。”

　　罗小伍闻言，也是颇有感触，他复又看向了天上的明月。

　　“老爷子呢，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就是没啥本事，我们能住在这儿，都是他的一个酒肉朋友给这个宗门的长老求情，才许我们住在后山，还不允许我们进他们的宗门，说是怕我们偷学了他们凌虚宗的功法。”

　　说到这儿，少年低下头无奈的笑了一笑：“我想让老爷子教我学剑，他就给我找了块四不像的黑铁来，然后在厨房里教我学剑，说是为了实战。”

　　“哦？”少年这话再次引得唐若蓝深深好奇：“他在厨房里教你学剑？”

　　“是啊。”罗小伍侧头过来，颇为自嘲的说道：“老爷子说教我剑法，哼，其实就是教我怎么切菜。”

　　“切菜？”

　　唐若蓝眨了眨大眼，也是不明白老人的用意。

　　这是什么教学方法？

　　切菜？

　　难怪他说自己是一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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