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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照神宝笺 转交因缘


  归无咎闻言默然。

  东方晚晴忽道:“数度闭关,成此法门,本也是水到渠成,无足称道。说来三月之前,我便要见你一见的;只是遇见一个趣人,与他说法一二,倒是耽搁了些许时日。”

  归无咎微微一怔,此言与二人所说之大事无关,似乎只是闲聊而已,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东方晚晴又道:“你听从宁真君等人建言,走上了所谓‘天人立地根’之路。所立神通道途,便是刚刚动用的这一门本名剑术了。”

  归无咎点头称是。

  东方晚晴微微颔首,似是若有所思的言道:“你与清绮说过,这一门神通之元始,似是纪元之前本土仙道之传承。当年成道之人功行艺业,非同小可,不亚于如今圣教祖庭的这两位。”

  这一番话转得太大,归无咎未明其意之所指,唯附和而已。

  但是商乙、第三、第五等几位道尊,皆已破境飞升而去,道行艺业自然非同小可。

  东方晚晴淡然一笑,只把大袖一展。

  却见清辉一洒,已有一物自袖中飘转而出,兜兜转转翻了几个筋斗,落在归无咎面前。

  凡物相之宝光,有至为霸烈者,如中天红日,分外刺目;亦有十分柔和者,所谓玉润之泽,盈盈可喜。但归无咎从未见过,一物之宝相宝光能够“柔”到如此地步!说是玉蕊石芯,新生翠芽;寒潭清水,月华朦胧,皆不足以描摹其生动神韵。

  归无咎念头一转,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当初黄希音诞生之日。唯有一天生道体、资质绝代的婴孩,甫一出世时的柔嫩和平、灵形俱足之象,方能描摹面前宝光之一二。

  定睛一望,此物四四方方,薄如蝉翼;边缘半寸处似乎镶以一道极细微的赤线,中空之处耀烨深华,贵不可言。

  至于其名目,似是一张空白信笺。

  今日的归无咎,亦可谓是阅宝无数。但是以甚为挑剔的眼力观之,此物品阶之高也是匪夷所思,纵是“璇玑定化炉”亦无法与之相比。

  归无咎略一迟疑,道:“这是何物?”

  东方晚晴笑言道:“我缥缈宗镇宗之宝,转因圆果照神笺。”

  归无咎闻之哑然。此物虽与他近在咫尺,但他自然不可能认为,东方晚晴将缥缈宗镇宗之宝赠予自己了。

  东方晚晴淡淡言道:“你且将之收好。八十一日之后,若有人来寻你,你便将此笺交于他手;若是无有,你再将之归还于我便是。”

  归无咎闻声应诺。

  诸事皆已通传言明,归无咎便即退下。

  返归小界之中,归无咎日日默运玄功,既是修持,亦在等候这谜底揭晓。只是如此修行,并不宜入定深修,索性将术、法、形、势皆略览之,一面感悟总结,一面预演第二次清浊玄象之争时,辅界中的排兵布阵之法。

  归无咎也完全想通。东方掌门既然敢将此宝交由自己,自然有绝对可靠的回收之法,也不必过于牵挂在心。

  忽忽然两月飞渡,宛若白驹过隙。

  果然,在第八十一日的日暮时分,一封信笺飘飘摇摇送入小界之中,约归无咎在前回斗法之“后天境”中一聚。

  署名赫然是孤邑上真。

  归无咎见之暗觉诧异。若是东方掌门交托宝物之人,便是孤邑上真,那何必要兜这样一个圈子?

  但是这悬疑不会持续太久,归无咎也无异多加猜测,一切见面便知。立即起身,从拔足的一瞬算起,到归无咎一步踏入“后天境”小界,不过短短二三十息功夫。

  小界之中,早有一人等候。

  这人一身深青色的衣袍,后摆曳出丈许,仿佛女子之宫装。气象冲淡从容,极有隐士之风。

  但他并非孤邑上真。

  这人一见归无咎,立刻出言,声音平静而短促:“快布下手段。”

  话音未落,他已将右手食指,朝天遥遥一指,指尖流动着极诡异的灵机变化,玄之又玄,是为与当初孤邑上真交手时所未见。

  归无咎亦无丝毫犹豫,立刻将“武域轮回天”点亮。

  心意沉寂,唤醒秦秦。

  一举手,一抬足,用上了最为纯熟的“水行”神通。

  一界精蕴,操之我手。

  对面那人见归无咎抢先出手,微一点头。指尖幽玄之力轰然迸发,已完成了与浩荡水行大势的碰撞,弥漫千里万里,无所不至。

  两种气象,若攻若守,时进时退,爆发与崩解同时存在,并行不悖,竟尔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归无咎见之讶然。

  这一场突兀的交手中,他的心境,可谓一波三折。

  在此人出现一瞬,归无咎认清这是一位源出本土的天玄上真无疑。但是他身上别有一种与此世相反辩证、若仅若远的味道,竟令归无咎忽地想起了越衡宁中流、藏象杜明伦两位真君。

  当此之时,归无咎确信若要试招,此人必是劲敌。同时心中隐隐产生期待,若是一弹指便有夺气分疆之功,那便是九宗真君的境界。

  但是此人真正出手了;却又与归无咎所料大为不同。

  这指上妙术,虽然幽玄无比,但到底是汲取于法相庆云之力,并未动用“夺气分疆”的功夫。

  在这一瞬,归无咎大不以为然——此人似是太轻敌了。若非借用“夺气分疆”之法施展全力,还真不见得有哪个近道境的大修,能够抵御住自己借法“外象之精”的强横战力。

  但是结果又大出所料。对方仅凭法相庆云之力的出手,竟真与归无咎的全力一击斗了个平手,且似乎犹有余力。

  豁然间,归无咎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明悟。

  这绝非是此人之法力规模,远胜常人。

  到了近道境,最大差距在“透彻”二字。若单论“规模”,本土天玄上真中的佼佼者,纵然与九宗真君亦相去不远。

  此人出手时,好似本是一粒“种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却让自己看见一枚“果实”;属于未来的“果实”。

  “种子”是现在,“果实”是将来;两者之间不可混淆。就好似说若无意外,他归无咎将来必能成就斩分之境,这固然不差;但是终究不能将今日的归无咎,当做一位道境大能,教他去施展那些移星换斗的大神通。

  但是眼前之人偏偏就做到了。

  他一身法力本来只有十分;但是似乎将来开花结果之后的二十分法力,却借到今日来使。

  想必是距离成道甚近,才有此奇妙因果。

  这一击斗成平手,那人显然也十分诧异,缓缓将指尖神通收摄,撤去法力。



  归无咎微笑道:“可是须贤上真当面?”

  之人微微一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归道友如此根基缘法,果真是匪夷所思。”

  这已不是信重推许、故引为同道的称呼了,而是真真正正将归无咎看作与自己位辈相同。

  此人正是西土须贤上真。

  归无咎投桃报李,反声称赞道:“须贤上真之战力,在仙门之内,几乎独步当时。似乎以我这一门手段,亦非上真之敌。”

  须贤上真连连摇头,道:“非也。方才这一击的平手,便是真正的结果。我之战力,便止于此了。或许在你眼中,似乎本人尚有许多余力未用;其实那并非真实。那一重异力,本就是介于真假之间,引而不发。若贸然动用,有伤来日之‘果’,断然不可。”

  归无咎味之再三,缓缓点头。想起东方掌门嘱托,将袖中所藏“转因圆果照神笺”取了出来。

  以须贤上真之定力,见到此物,似也心旌摇动。

  伸手将其接过的一瞬,此笺似性灵一闪,自须贤上真掌心处映彻沉没,消失不见。

  归无咎见之讶然。

  东方晚晴果然是将这件重宝借予了须贤上真。

  瞬息之间,须贤上真眸中光彩灿然,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振奋之事。旋即身躯忽地沉寂若石,仿佛陷入冥境。

  约莫一刻钟之后,须贤上真面上紫芒一隐,似在沉思之中醒来;但是面上尤自带着三分喜悦。他面对归无咎深深一拜,道:“既然东方上尊以为因缘结在归道友身上,须贤依例奉行便是。”

  归无咎轻轻避开,讶然道:“上真何出此言?”

  须贤上真诧异道:“难道东方上尊并非对道友言明么?”

  归无咎心念一转,道:“东方掌门只说八十一日之后,将此笺交于所遇之人。”

  须贤上真略一思忖,微笑道:“那就不错了。某自然不会以为,区区一道讯息,便还报了道友之情。将来若有所托,须贤定不推辞。”

  须贤上真将此番始末,详细告知。

  须贤上真作为西土最杰出的人物,至今道途未绝。但要真正走通,至少也要一千三四百载水磨工夫。

  如今西土并入隐宗,芈道尊等人也是极愿须贤上真能够跨出这一步的。

  唯有如此,西土二十二宗亦有了一位门面人物。那么其虽然是新近并入隐宗,亦有了一位头领支撑,交游之间,自会以主人翁自恃,而不会传出隔阂怪话,以为自家是被隐宗“吞并”了。

  数十载以来,须贤上真亦曾与芈道尊四位有数度揣摩道术的机缘,虽也大有增益;但是论及道途根本,亦不过是小补而已。

  唯数月之前,须贤上真因一偶然机会,与东方晚晴相见。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经其妙语点拨,须贤上真竟是茅塞大开,似乎破境圆满之路,舍曲就直,得以大大加速。当即对东方晚晴以半师之礼称之。

  临别之际,东方晚晴传下密门箴言四句。对须贤上真言道,这四句箴言暗合天理,须得于八十一日内悟透。若是成功,便再来请见;若是不能,便一切休提。

  须贤上真毕竟道行精湛,不辱使命,果然成功。

  但再去拜见之时,东方晚晴却打发他来寻归无咎,所以才发书来请。

  听明这一番原委之后,归无咎依旧觉得不得要领。

  须贤上真叹息一声,言道:“在成就人劫道尊的一瞬,心意感通天地,便能周知前代人劫道尊的成道之地。只是此念不可久驻,一旦真正破境,便彻底忘却,难以寻回。”

  尽管须贤上真似乎还有后半截话未说;但归无咎心中已是一震,明白了东方掌门着意之处。

  这也是一桩值得用“镜珠”去寻的奥秘。却被东方晚晴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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