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烧套餐

顾知栀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然后询问车夫是否有人靠近，又让杜仲仔细观察周边是否有人埋伏，确认安全无虞，这才上了车。

        根据墨菲定律，她现在的最佳选择是直接回府。

        但难得出来一次，不带些必须品，好像有点亏。

        一下子，她陷入了鱼和熊掌如何兼得的局面。

        正所谓，“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顾知栀决定赌一把。

        市肆里驾马车既招摇，还不方便，她让车夫停在街口，吩咐他看好车，就带着“保镖”步行进去。

        临近铺子，顾知栀突然想起来，府里好像只有马厩，没有其他养牲口的地方！

        想象一下，几匹高头大马跟一群白白壮壮的小猪崽同居，顾知栀打个冷颤，忍痛搁置养猪计划。

        顾知栀正在肉铺里跟钱屠户商讨杀猪之事，没注意到门外有一个穿着竹青色长袍、背着书箱的小书生撞了一下杜仲。

        二人四目相对，意味深长。

        顾知栀从钱屠户这出来，直奔药房。

        杜仲抱着小石磨，十分费解这姑奶奶买那么多寒水石作何用。

        接着，他跟着顾知栀满街跑，十斤黄豆、三斤瓜子、二斤花生、二斤红枣、各种香料、药材，林林总总挂了他一身。

        连他脖子上都挂着顾知栀买的干蘑菇。

        杜仲生无可恋的表情一直持续到马车停靠在王府门口。

        “辛苦了，回去复命吧。”

        杜仲抱拳，然后长腿迈得飞快。

        以后他一定要申请不去公主身边当差！女人买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嘤嘤嘤……

        顾知栀刚进萤烛小筑，就看见地上有个大箱子。

        “公主，听门卫说，这是一个货郎送来的，还留了一封信。”

        顾知栀从忍冬手里接过信封拆开阅读。

        是上次卖胡椒粉那个货郎，商队得了吩咐，特意绕道，从那片沙漠回来的，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捡到了东西。

        顾知栀掀开箱子盖，里边竟然是个快递包裹！

        乖乖！这是空投吧！实在是太离谱了！

        她默默关上箱子，让侍卫把它搬进一楼，等外人走了，她才重新打开。

        东西特别沉，她跟两个丫鬟合力才把快递拿出来。

        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快递单上没有收件人、寄件人相关信息，只有一个日期。

        那日子正是她穿过来的前一天！

        她心脏狂跳，用剪刀划开胶带，里边竟然是一箱子调料！

        小苏打、酵母粉、味精、鸡精、蒜蓉辣酱、番茄沙司……就连可可粉都有！

        顾知栀越翻，心里的恐惧就加深一层，最后，在箱子底部有一张纸条。

        本次物资由米西米西滑不拉几系统特别赞助，因宿主行为过激，导致被攻击者受到损伤，系统深表歉，为弥补受害人，系统所供物资不拆封将永不过期，对于受害人遭遇，系统再次致歉，希望能获得您的原谅。

        落款：米西米西滑不拉几系统（不包含宿主）

        顾知栀觉得自己精神要崩溃了！

        什么系统？什么米西拉基的！

        灰太狼吗？还是她快穿了？

        什么宿主？什么受害人！

        接着，顾知栀发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这些东西的包装竟然很符合这个时空的样式！

        不是塑料包装，而是牛皮纸、琉璃瓶！

        “公主，钱屠户带人来了。”

        明楚说完，见顾知栀还在那大口喘气，就轻轻推了一下她胳膊。

        顾知栀反应极大，尖叫一声站起来，情绪过于激动，她身体微微战栗，手都在抖。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半肚子水，这才稍微平复。

        她亲手把快递壳子拆了，亲眼看着它在厨房的灶坑里灰飞烟灭，这才觉得喘过气来。

        太诡异了，这一切太诡异了！

        她怕明晏留下有危险，两大一小都带去看钱屠户杀猪。

        钱屠户家的猪还没到预产期，合适的小猪没有，顾知栀便买了头没跳过猪的公猪。

        因场地限制，荣嬷嬷领她们去了马厩那。

        钱屠户还带着几个小徒弟，猪按照她的要求，洗的干干净净。

        不夸张地说，除了猪宝、猪血，顾知栀一样没扔。

        其实猪血也能灌血肠、蒸猪血糕，但这猪毕竟没劁割过，她没敢留。

        钱屠户干活利落。滚烫的开水泼在猪身上，烫去猪毛，刀子和他的手融为一体，没一会儿就把猪拆分完毕。

        外男不方便进内宅，只能由府里小厮送过去的。

        顾知栀等钱屠户洗干净手，才把尾款交给他。她特意多加了一倍的银子，钱屠户拿着钱笑开花，带着小徒弟开开心心走了。

        她叫住一个小厮，给了他三钱银子，让他按照货郎信上所留地址去交货款，还给了他二十铜板作为打赏。

        顾知栀回到萤烛小筑的时候，小厮还没走光，她见门上留的头发丝还在，猛地推开门，楼上、楼下检查个遍。

        没发现异常！

        等她再次拿起那张纸条，想要仔细分析时，落款下又多了几行小字。

        系统收到受害人情绪惊恐信息，特别提示：本次补偿行为是由于宿主刘知忆买通宫中女官，做出危害您生命安全行为后，系统自发性做出的补偿行为。请您不要恐慌，宿主并不知情。系统不支持宿主做出有违规定的伤害性行为，故而在无法阻止宿主时，将采取物质补偿行动，争取您的谅解。

        刘知忆？云澈的小青梅？

        “去叫荣嬷嬷过来，要快！”

        忍冬点头，赶紧去找人。

        荣嬷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放下绣棚就跑过来了。

        “公主……唤老奴……有何吩咐？”

        “大婚时，将我送去荒宅是谁的主意？”

        荣嬷嬷气都不喘了，一脸问号：“不是您跟尚仪局女官特意叮嘱的，要去最冷清的地方吗？”

        女官来跟荣嬷嬷禀报时，她还以为是顾知栀耍性子，跟太后通过气后，这才顺其意，也没提那没有地龙，故意借此机会整治她一番。

        结合纸条，顾知栀大致猜到来龙去脉了。

        云澈虽然不待见她，但也不至于背负新婚夜丧妻的名头。

        荣嬷嬷面冷心热，表面上凶巴巴，实则内心比谁都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是真，但绝对不会害她性命！

        刘知忆？这梁子她记下了！

        “您瞧我这脑子，劳烦嬷嬷帮我喊两个人来，帮我把这箱子挪到厨房。还劳您派人给王爷送个信，就说让他下值来我这一趟，有要事相商。”

        杜仲回到明楼，那小书生正在里边汇报呢，他按规律敲门进屋，讨了口茶，瘫坐在一旁。

        “顾知栀在厚凉的确查无此人。此外，卑职还查到真正的厚凉公主诺敏死于送亲途中，为保证和亲顺利进行，使臣逼着公主的亲卫换上嫁衣装成公主嫁入王府。”

        几双眼睛非常有默契，一起看向云澈。

        云澈单手握拳，抵唇轻咳，“大婚前，宫中嬷嬷会验身的。再者，她要不是女的，顾惜朝能放过她？”

        有道理！众人转回头，听见小书生又说。

        “属下绑了一个使臣，据他说那个亲卫原本是后厨的人，属下又混进王庭后厨调查。”

        “后厨原本有个叫小顾的半大小子，是一个老婆婆从战场上偷偷抱回来的孤儿，属下推测顾知栀应该就是小顾。”

        顾梧突然有些激动，“阿澈，你与她圆房了没？”

        云澈突然被口水呛住，咳得脸都红了，摆摆手，示意没有。

        顾梧有些失望，“在座的人都听过，顾家女稀缺，每个女孩生下来都会由族内巫师卜卦，满月时，接受洗礼，刺上图腾。图腾可仿造，但颜料是我顾家秘术，仅家主知晓如何调配。”

        说到这，他看向云澈，“抛绣球之后，顾柳跟我抱怨过几次。他说顾惜朝整日追问他阿栀的图腾。”

        云澈蹙眉，“你想验她？”

        顾梧点头，“我不想放过我妹妹任何消息。”

        苏予程想到一个馊点子，“不如明日再让她来送一次饭，老二你叫婷姨身边的杜妈妈来一趟。等公主到楼下，我们找个人，泼她一身水，到时候杜妈妈伺候她更衣，自然能辨认图腾真伪。”

        云澈思索片刻，开口道：“可。”

        处理猪下水实在是个大工程，顾知栀迫不得已朝厨房借了人手。

        猪心、猪肝这类内脏还好，猪下水又臭又脏，花了不少面粉，还去暖房摘了几个柠檬，折腾一下午才收拾干净。

        人多就是热闹，大家七嘴八舌插诨打闹，让顾知栀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人家忙着干活，顾知栀就忙着做饭。

        猪腹部的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特别适合做红烧肉。

        烤完皮的肉切方块，然后用箱子里的生抽、老抽以及料酒、醋调配一碗料汁。

        起锅烧油，加糖炒化，放入香料下进去炸一下，锅里烟雾缭绕时倒入热水，这样红烧汁就调配好了。

        锅里加少许油，葱姜辣椒爆香，倒肉，加入红烧汁和料汁，加水没过肉，小火慢炖半个时辰。在炖的过程中，撇出油沫，减少油腻感，收汁再前把香料挑出来。

        等待的时间里，顾知栀剁了点肉馅，三分肥七分瘦。少量多次地把葱姜水加到肉馅里搅匀，然后加入料酒、生抽、耗油、盐、鸡精、十三香。

        将提前用温水泡上的馒头，挤干水分加到肉馅里，再加鸡蛋、淀粉，边搅边摔。等肉变得有弹性后，手上抹油，将肉馅团成球。

        下锅炸之前，手上蘸上蛋液，让肉丸在手心打滚，这样炸制后的丸子会更光滑。六成油温，反手贴着锅边下入丸子，定型后再轻微翻动，使其受热均匀。

        锅里留少许底油，葱姜蒜、花椒、大料小火炒香，加酱油、老抽、耗油，倒入热水后下丸子，用盐、鸡精、白糖调味，开盖炖出异味后，盖上锅盖小火炖一炷香。

        大锅饭不用摆盘，把丸子一个个捞出，把汤汁里的料渣捞干净，用水淀粉勾芡两到三次，最后把汤汁淋到丸子上，大功告成！

        原本顾知栀打算来个红烧套餐的，可做完这两道大菜，她累得胳膊酸痛。

        只好放弃红烧排骨，做了份拍黄瓜，煮了一锅番茄蛋花汤。

        云澈真是有口福的人，她这边刚把鸡蛋液倒进去，云澈就出现了。

        他换下官服，穿着一身白衣，跟个谪仙似得，与院子里的猪下水、猪内脏格格不入。

        “顾……yue~……顾知栀……你这是……yue~做……yue~什么……yue~yue~”

        顾知栀结束完手头上的活，走到厨房门口。

        看看人家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跟娇花似得，难怪前有无糖苦苦痴恋，后有白月光刘姑娘害她性命。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

        云澈一个劲干呕，眼睛起了红血丝，一个八尺多高的汉子成了小白兔。

        他哒哒哒跑到顾知栀身边，抓起她袖子掩住口鼻。

        可惜，顾知栀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身上香喷喷，做了一下午饭，一身油星子味。

        云澈呕了好大一声，蹲在地上，身体蜷缩成虾米状。

        等他缓过劲来，一屁股坐到忍冬烧火的小板凳子，两眼呆滞，出气多，进气少。

        他来了，就不可能跟佣人同席。

        顾知栀把饭菜分出一小份，让人去厨房借个桌子来。

        云澈他俩去小楼吃，其他人在小厨房吃。

        除了忍冬和明楚，她们哪敢吃主子做的饭，一个个抖得跟筛子似得。直到她们看见公主身边的人特别自然地夹菜吃饭，这才敢动筷。

        云澈眼神追着顾知栀筷子动。

        他看着她夹起一块颤巍巍的肉放在白米饭上，连着米饭，夹起一大口塞进嘴里，嚼啊嚼。

        又见她用公筷把狮子头一分为二，再重复几次，夹起一小块，在汤汁里滚了滚，这才吃进嘴里。

        云澈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羞得他想找个地缝钻。

        “看我吃，你就能饱吗？”

        云澈低头，手死死摁着胃部。香味一直往鼻腔里钻，导致腹部高歌不止。

        顾知栀放下筷子，“戎卢为何不吃豚肉？”

        云澈嘴唇张了又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从小就知道，豚猪是用来祭祀的，只有吃不起肉的穷人会买人家割去猪头剩下的边角料打牙祭。

        “豚猪如果不劁割，肉质会有极重的腥膻味，在烹饪时用香料、调料无法掩盖，而且味道还在加热时变得更甚。”

        顾知栀给云澈碗里夹了一小块狮子头，“我买的这头猪，未曾婚娶，我用了秘术去除了异味，尝尝？”

        云澈鼻翼微动，心有轻微动摇趋势。

        “你不是知道我吃饭有多矫情吗？味道不好的，我宁可饿着也不吃。因为这，剩饭后不还挨了你几次白眼吗？”

        云澈内心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叫嚣着要尝尝，一个要他保持理智，不可动筷。

        顾知栀也不管他了，各人有各人的喜好。

        就像她不吃蚕蛹一样，她没必要逼着堂堂王爷吃百姓穷苦百姓都瞧不上的吃食。

        云澈皱着脸，把那小块狮子头扔进嘴里，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嚼着嚼着，他面色突然变了，好像的确不难吃……

        味道香浓，是不同于牛羊鸡鸭鹅的香味，很独特。

        他吃了块红烧肉，看起来油滋滋，吃起来肥而不腻，口感软糯，肉质咸香的同时还捎带一丝甜味，慢慢回味，唇齿留香。

        云澈含泪吃了两大碗饭，腻了就来口黄瓜，喝口汤。

        顾知栀今天食欲不好，吃的不多，不知不觉，大半盘都被他吃了。

        云澈到底心里有隔阂，只发挥五成干饭功力，汤倒是喝不少。

        “你说的劁割是何意？”

        顾知栀觉得脸有些烫，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不可描述之事。

        “就……在猪的幼年，对它进行一些伤害，让它断绝红尘欲望，然后它就不能娶妻生子……就……你明白吧？”

        她说得太抽象，云澈没懂。还没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被顾知栀打断。

        “跟我说说，你的心上人，小青梅刘知忆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澈皱眉，不明白这女人怎么无故吃飞醋。

        他的表情在顾知栀眼里成了不愿白月光被她亵渎，顾知栀撇撇嘴，忽然没兴致了。

        “不说算了。你今晚能留宿在萤烛小筑吗？”

        见云澈一脸受惊，看禽兽一样注视她，顾知栀翻了一个大白眼。

        要不是下午，忍冬陪她小憩，她仍噩梦连连，睡不安稳，她至于求他吗！

        “瞎想什么！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睡床，我打地铺！”

        云澈不解，“为何？”

        顾知栀随口胡诌：“近日话本子看多了，怪力乱神地胡言乱语扰的我心神不宁，需要你的阳气来震慑一下。”

        顾知栀神色疲倦，精神不济，不像装的。

        云澈点头同意了，“作为交换，你明日要再给我送一次饭。”

        “成交！”

        顾知栀让人抬水，她去楼上沐浴更衣，留云澈自己在一楼。

        云澈品茶有些心不在焉，仔细看，他的耳朵像是煮熟了，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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