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抚慰伤痛

御书房内，朱元璋已如芒刺背，他站着一言不发，而身后跪了一地的官员。

“陛下，听闻京中突然大肆调动兵马，不知所谓何事？”

户部尚书低着头，喜怒不形于色，一如既往的谦卑。

尽管玉琴庄里发生的事，对于朱元璋和重臣而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谁先捅破这层窗户纸，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见朱元璋不言，户部尚书再进一步：“朱美人今日出游，参加消夏诗会，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朱元璋深知躲不过，只能故作轻松道：“玉琴庄里出了点岔子，已尽在朕之掌控，诸位爱卿无需担忧。”

刑部尚书接住话茬，步步紧逼：“玉琴庄远在城外，只怕是禁军鞭长莫及，应当立刻把朱美人接回宫才是。”

这个节骨眼上，只要黎云党能把手伸进玉琴庄，合情合理地揭开其中秘案，岌岌可危的皇权便会轰然崩塌。

朱元璋岂会不知黎云党的意图？

君臣之间斡旋了这么多年，明明玉琴庄里藏有惊天秘案，但谁也不敢动之分毫。

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就算是戳破这层窗户纸，也会引火烧身。

毕竟庄内所葬之人，见之即死，闻之即亡。

黎云党之所以破釜沉舟，还不是因为“南绥北伐”的政策，被朱元璋给压了下去。

若不能谋求突破，黎云党的势力，将会被鹰党和兵部逐步蚕食。

与其慢性死亡，不如放手一搏！

而朱元璋必须竭尽所能，把玉琴庄封死，连只鸟都不能飞进去，但这终究是苟延残喘罢了。

只要玉琴庄内有丝毫动乱，户部便会以“营救朱美人”为借口，直扑玉琴庄！

就在朱元璋已入绝境之际，于淳未经通报就推开门闯了进来。

“陛下，出事了。”

此言一出，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黎云党魁，心脏都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都指挥使跑进玉琴庄里了。”

什么？

户部尚书瞬间眉头紧锁：“玉琴庄已如铁桶，都指挥使如何能够进去？”

于淳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忙解释：“禁军抓住了都指挥使身边的两个仆从，唤名赵二钱五。”

“二人交代，早在消夏诗会开始之际，都指挥使就偷偷翻墙爬了进去，原是为了……为了……”

刑部尚书低声厉喝：“余总管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都指挥使潜入玉琴庄，是何动机。”

于淳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赵二钱五的原话，都指挥使潜入玉琴庄，是为了……泡妞。”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众人的朱元璋，缓缓转身。

眼神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宏才大略：“有都指挥使在玉琴庄，朕即可安心。”

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对视了一眼，没有再施压，但却心照不宣地流露出一抹狠辣眼神。

与此同时，玉琴庄大门外，已经剑拔弩张。

一千精兵镇守禁地，在这种关键时刻，站在玉琴庄大门外，死守禁地者，反倒是区区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詹徽。

而对面，则是率领两千驻军，直扑玉琴庄的祁松元。

“闻玉琴庄内乱，恐朱美人玉体受损，本官特来护送朱美人回宫。”

“詹徽，把路让开。”

面对比自己足足高了两级半的正三品户部侍郎祁松元，詹徽却昂首挺立，没有丝毫畏惧。

“玉琴庄戒备森严，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祁大人是从何处得知，玉琴庄内乱？”

“是预先知情，还是狂妄臆测？”

祁松元脸色冰冷，不理会詹徽的质问，一字一顿：“本官让你把路让开。”

“詹徽，你难道想以下犯上，抗命不从？”

詹徽没有丝毫退让，反倒挺进一步，针尖对麦芒：“你户部的鞭子，只怕是抽不得礼部官员吧？”

“朱美人正在庄内，参加消夏诗会，祁大人带兵硬闯，若导致朱美人失态，有损皇威，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詹徽无视祁松元的冷冽眼神，从容不迫的扫视着祁松元身后的士兵。

“都给我听好了，谁敢越雷池半步，今日必将血染京华。”

“我詹徽纵使粉身碎骨，也必保皇室周全。”

面对詹徽视死如归的气势，两千士兵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祁松元早就料到，镇守玉琴庄之人，必是詹徽，也只有这家伙，才能扛得住黎云党的极限施压。

眼下，祁松元也只有寄希望于庄内自乱，只要里面稍有动静，他就会直接带兵强闯。

御书房暗潮汹涌，玉琴庄外剑拔弩张。

斗花厅，朱美人亲手点燃熏香，掩盖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弑杀侍女，拖拽着尸体，一具具的整齐摆在厅外，由于玉琴庄荒废已久，连多余的布都没有，守卫和千金的尸体，就这么晾在外面。

那被打碎了满嘴牙的千金，则蜷缩在斗花厅角落，双手紧紧捂着嘴巴，瑟瑟发抖，生怕自己吃不住痛，发出哀嚎，惹来杀身之祸。

赵华云的魇症缓解了许多，已经松开了朱瑜，但依旧双眼紧闭，依偎在李羽烟的身上。

只有朱瑜，背着手在斗花厅，来回走动，斟酌脑海中积累的一首首诗词。

终于，他眼前浮现出一首，应情应景的佳作，惆怅悲切的声音，徐徐回荡在斗花厅。

“高墙红瓦今犹在，却再也不见，轻扫琴弦，玉音缭绕……”

“世人所仰望的皇家园林，早已被荒芜掩埋。”

朱瑜深吸一口气，轻声吟诵……

“世情薄，人情恶……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瞒，瞒，瞒。”

悲戚墨色流淌过血染的斗花厅，以伤痛抚慰伤痛。

朱美人托着腮，细细品味着字里行间的愁苦与无奈，虽通篇未提及赵华云的名字，却将赵华云的心境描绘入微。

她看朱瑜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毫无杂质的欣赏。

“心中悲痛，却又怕人前垂泪，强颜欢笑，自欺欺人，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了自己。”

“人们常说都指挥使癫狂，喜怒无常，在本夫人看来，天下无人比都指挥使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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