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菜市场

“我们都是信徒。”。林沭不大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表面是财神爷，背地里却供奉这种神像。”

        “呸呸呸、快盖上盖上，看着也忒渗人。”，陆建国肥胖的身体行动起来格外笨拙，抢过蒋理手里的红布把邪神像盖了个掩饰，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菩萨保佑云云。

        蒋理浑身腱子肉一米八的个子，差点被他挤得踩进排水沟里去，面色不佳的抱怨道，“神神叨叨的，至于么你。”

        陆建国煞有其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年轻哪懂这。”

        “够了，等通关再交流也不迟。”，林沭适时打断他们，转向一旁保持静默的小团体，视线依然落在其中最扎眼的高大男人身上，问，“封先生，你们有什么要分享的吗？”

        这回封朔没有无视他，面无表情从兜里掏出本登记册，径直走向伍秀。

        突然被互动的伍秀惊讶一瞬，接过册子对上人群外围的陈望视线，他朝自己做了个噤声手势。按下内心波澜，自然地把册子交到会长手里。

        林沭翻着册子没说话，旁边自觉立大功的蒋理没忘上次那茬，开始阴阳怪气，“四个人鬼鬼祟祟出去半天，就找回来一本书效率可真高。”

        杨威手接上了也没完全利索，只当有狗在叫。陈望维持人设，借旁观者似的封朔遮挡身形。朱仁瑟缩在他俩背后几步远。

        第二次集中讨论，玩家已然分成两波。

        这头是林沭为首的团结互助派，另一头是自由活动派。伍秀跟陈望有第一关的交情，夹在中间不好说话。

        隐隐约约有硝烟弥漫。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家的长处兴许是你没看见。”，尴尬气氛中陆建国圆场打得像意有所指，满良横肉笑地见牙不见眼。

        “长处？别拖我们后腿卧槽！”，逮到发挥点的蒋理话没说完，被颗白菜偷袭。

        十斤打底的白菜砸到地上，叶子摔得稀烂。

        杨威的手轻微发抖，没恢复好准头不行。眉头高隆不耐烦道，“哪儿那么多屁话！还有线索没？没有就别浪费时间。”

        “你找死！”，蒋理仗着练出来的蛮肉没少欺负人，被这么驳面子一时怒火攻心吼叫着扑过去揍人。

        负伤且明显体型不占优势，杨威没躲侧身半步抬脚一踹，直中后腰把人蹬进排水沟。一击不算，走近在那宽肩厚背上连跺几脚。

        蒋理摔狠了起不来被揍的嗷嗷叫唤，最后连滚带爬蹭了一身污秽逃回队伍后头，“会长”

        “看来你们没有合作的意思。”，林沭收起笑容，看向杨威他们几人语重心长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欢迎你们随时加入，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陆建国不拉架，等结束才跳出来放马后炮，“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不欢而散。

        人群外围的陈望跟伍秀远远交换个眼神后，无意瞥见台面上散落的照片，视线停留在其中一张，不留痕迹的摸过来藏进裤兜。

        见杨威路过，笑眯眯夸句，“威哥威武。”，被白了眼也没在意。站原地等其他人走远，用口型对回头看他的高大男人道：动手。

        封朔满脸冷漠，却猝不及防主动搭上存在感极低的朱仁肩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气，架住人去肉铺。

        朱仁都快吓傻了，眼珠的瞪得老大。无措的直往身后跟着的陈望身上瞅。

        陈望捡起摊上的手电筒，试试能照亮后，冲封朔挑眉示意进去。

        片刻功夫，漆黑狭窄的隔间。

        矮小瘦弱的男人被用塑料袋连接的绳索，捆在冰柜前。一束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得瞳孔缩成针眼大，显得眼白更多了。

        被水泡过似满头大汗，沿着下巴颏滴答在油腻围裙。脏兮兮的脸上嘴被塞住，惊惧表情无比真实，像不理解队友为何突然出手。

        暗处的陈望盯着他看了会，毫无破绽。觉得人要是装的还卖啥猪肉，该去冲击奥斯卡才对。

        把手电塞给封朔，自己走近后距离两步远蹲下，“不打你，就想问点事儿。你别乱叫，我把这玩意儿拿了。行吗？”

        朱仁猛点头，汗珠子差点甩他脸上去。

        陈望摘掉塞他嘴里的布团，边给他擦汗边问，“你听说过飞天意面神教吗？”

        话音刚落，手电灯光晃了晃后稳住。

        朱仁惊恐的表情凝固，眼中流露出真实的迷茫，反应了会儿如实回答，“没，没有。”

        陈望叹出口气，毫不掩饰的失望。随手扔掉湿透的布，继续逼供，“你是玩家吗？”

        朱仁止住颤抖，但话像根本没传进他耳中，整个人都木了。

        陈望：“那换个问法。你是谁？”

        朱仁的眼珠左右动了动后看向他，下半张脸像被控制住，嘴巴机械开合着回答，“朱仁，卖肉的。”

        察觉到他不对劲，陈望静了几秒后，问，“我是谁？”

        整张脸上下的表情脱节，说不出的别扭。朱仁几乎没有思考，回答流畅到跟设定好的程序那般，“陈望，卖菜的。”

        陈望反手指了指身后人，“那他呢？”

        朱仁，“封朔，卖面的。”

        他的反应跟上关遇见的npc吴仁完全不同硬要说像，倒是跟第一关的老陈有点类似。被固定在某个时间点，行为模式全靠关键词触发。

        陈望拿出那张适才藏起的照片，举到他眼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的是个穿碎花吊带裙的女人，偷拍视角很低，脸完全被树枝挡住。

        强光下，朱仁无神的双眼聚焦逐渐瞪大，是要把眼角都撕裂的程度。干裂的嘴勾起，是个充满眷恋的笑容，语气中的怯弱不再，“伍秀，我媳妇儿。”

        陈望拿照片的手来回移动几寸，见他死死盯着，便趁热打铁道，“你媳妇儿去宾馆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句话打开了某个开关，击碎陷入魔怔的表情。深深垂下头整个人陷入某种抵触情绪，片刻后崩溃般带着哭腔道，“都是他逼她的！她不是自愿的他活该，都是他害的！他活该”

        陈望追问几遍他是谁，完全没回应，朱仁只顾颠三倒四来回念着他害的活该。

        再难问出更多，决定先把人放着，看啥时候清醒了继续。

        从朱仁的反应来看，至少能肯定他对伍秀的事是知情的。最后话里的几个‘他’，指代的不全是伍秀。‘他’是谁？

        排除八月十五才威胁成功的陆建国和有钱为所欲为的林沭‘活该’这个词只能联想到些不好的情况，而目前他们八个人都健在，难道还有没被发现的第九个人存在？

        充斥着霉臭肉腥的环境待久了，嗅觉疲劳。

        沉思不语的陈望被高大男人拉出肉铺范围。

        唇前一凉，是不锈钢杯盖。陈望回神，面前有股热气蒸腾。熟悉的热水。

        封朔看人不动，喂到他嘴边。

        陈望想不通，稍显烦闷就着人手喝两口没再要。

        封朔收回手，自然地一口口喝完剩下的大半杯。

        附近就他们俩人，说话不用遮遮掩掩。

        陈望想起来问，“你在宾馆啥都没找着？”

        封朔把保温杯空盖拧回去，不紧不慢道，“找到了。”

        陈望拿手肘杵他，“自个儿偷摸藏着？说好的带飞呢？”

        封朔转正面对他，从白大褂里掏出张对折的纸，“你没问。”

        陈望接过纸，边展开边嘀咕，“我不问你不说？”

        封朔低头看他，嗯了声，音量不低。

        拿他没办法，陈望将注意力集中回纸面。不仔细看，很容易当成被人踩过的白纸。

        整张纸上唯一清晰的标题寻人两字，黑白一寸照的墨迹淡地彻底，对着光看隐约的发型轮廓能辨认出是个男的。末尾的年份引人注意。

        而伍秀展示过的结婚证上的日期，比这早两年。

        歇了半晌回到肉铺，手电扫视里间，两台大冰柜前不见人影。地上散落着塑料带，很碎像被撕扯过。

        朱仁消失了。

        除了陈望封朔，没有玩家从肉铺进出。气味太难闻，甚至连靠近的都没有。

        里间没有窗户，被捆绑在原地的朱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陈望蹲在地上捡起一截塑料，上面还沾着汗水。

        封朔打着手电扫过整个里间，突然停在他身旁的冰柜上，“起来。”

        陈望视线注意到光圈中央，没说话站起身让开几步。

        侧开门的大冰柜的指示灯长亮，证明一直处于工作中。紧挨地面的泛黄的门缝里，卡着条手指大小的塑料。

        封朔把手电给陈望，上前去拉冰柜门。

        封朔的动作没有缓冲，干脆利落打开。赫然间，陈望呼吸一滞。

        强光照射下的内部景象，伴随一阵寒气暴露在空气中。

        一个人塞在里面，跟周围有无数的肉块紧密地冻在一起，填满冰柜内部。

        满到靠着门的这面已经呈现出平面状态。

        成年男人浑身覆盖着层厚厚的冰霜，冲冰柜外的脸双目紧闭，表情并不狰狞甚至带着抹安然的笑容。

        手脚胡乱缠绕在脖颈，脊背躬地很高。不见外伤血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为折叠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关进这狭窄空间。

        平平无奇的菜市场，失踪两年的人被藏在肉摊后的冰柜里，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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