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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乡


第一章离乡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东汉末以来,狼烟不休,群雄并起,三国争霸,曹丕篡汉建魏,司马炎篡魏建立西晋,但这“昙花一现”的安定在八王之乱后彻底衰败,司马睿难逃建立东晋而后五胡十六国更迭频繁,南北朝混乱不堪。

        北魏分裂为东魏,东魏变为高氏北齐,西魏变为宇文氏北周,北周灭北齐后,北周丞相杨坚篡周建立隋朝,终于一统天下。可好景不长,隋炀帝杨广昏庸无道,好大喜功,天下再次狼烟四起。而这之中又有多少皇亲贵胄,士族子弟,布衣平民的爱恨情仇化作尘埃,融入这滚滚向前的历史长河中。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隋大业十三年(617年)1三月,吐谷浑汗国2东北的草原上。

        连绵不断的绿色小丘上一只只雪白的绵羊恣意地啃食着青草,青绿的牧草隐没了驰骋在原野上的骏马的马蹄,零星分布的帐篷里飘来阵阵扑鼻的奶香、茶香、马奶酒香,时而还可听到远处传来悠扬的牧歌声。

        一少女倚在一颗矮矮的树下,歪着头呆呆地坐着,凝视着远方,翦瞳中似有雾气迷离。少女身穿花袖衫,腰系蓝绿布带,镶白边的绯红百褶裙堪堪及地。三条辫子合辫在背后,用绯红头绳扎紧,系一海螺圆片。银耳坠上镶有红珊瑚,下面还垂有珍珠和穗子。由于长时间被耀眼的阳光照着,少女白皙的皮肤泛起一片红晕。

        “小宁——”一声呼唤将她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来。

        “福嫂。”少女低低应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那唤她的老妇人也是一袭花袖衫,饱经沧桑的脸上是掩饰不掉的担忧之色。

        福嫂上前一步,将少女拥入自己怀中,爱抚地抚摸着她的黑色秀发,眼中含泪,轻语道:“小宁,我可怜的孩子啊……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你总是这样发呆,我和你福叔担心死了。”

        少女名叫崔楚宁,去年父亲不慎从马上跌落,不久就去世了,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悲伤过度,再加上思乡之情,从此缠绵病榻,前段日子竟也撒手西去。巨大的打击之下,崔楚宁开始有些恍惚,她总觉得这些事情不是真的,就是一场梦,一场令人悲痛万分的噩梦。

        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妇人是崔母的奶娘,今年已经将近六十岁了,老妇人口中的‘福叔’是她的丈夫。崔楚宁的父亲是博陵崔氏崔仁昌,母亲是清河崔氏崔如雪,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都源出于齐国公族,是中原的名门望族,家世显赫。二人相知相恋,因“同姓不结姻亲”的祖制,二人只得在二十年前与家族断绝关系,离开了故乡清河郡,四处流浪,最终来到吐谷浑西北的大草原上,和这里淳朴的牧民一起过起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而福叔和福嫂也因与崔父崔母关系亲近,随同他们一起来到了水草丰美的草原上。

        崔楚宁回抱住福嫂,眼中泛着莹莹泪光,不由得哽咽道:“对不住,福嫂……我以后不会了,还好这世上还有你和福叔疼我,中原有句话叫‘逝者如斯夫’,只是父亲母亲直至去世也没能回到中原故乡……”

        她仍忘不了父亲临终前那句‘狐死首丘,代马依风’,母亲临终前仍喃喃着‘清河郡’和眼中浓到化不开的凄凉哀愁。

        福嫂叹一口气:“傻孩子,人去世之后,灵魂自会回到故乡的。”

        楚宁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在落日的余辉照射下,远处绿色的小丘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洁白的云朵,也变得鲜红。云霞映着落日,笼罩着西边天际,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

        帐篷里,两位老人和一个少女围着一面中原常见的圆桌,画面格外地和谐,少女忙着为两位老人夹菜:“福叔,福嫂,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中原菜,你们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福叔夹起一筷子,尝了尝,在以各种烤肉为主要食物的草原上能吃到这样的中原食物也是很难得的。福叔眼角含笑道:“小宁做的菜真的很不错,倒让我想起从前在中原的时候了……”

        “这些食材可是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从胡商那弄来的。”楚宁眉飞色舞地说道。

        福叔福嫂见她这样,心下倒是欣慰她终于从父母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破天荒地做起中原菜来。

        福嫂边给楚宁夹菜边怜爱地说道:“小宁多吃些,都瘦了。”

        楚宁低下头吃菜,心里却是一阵难过,想想福叔福嫂若是知道自己讲做的事情,是该有多替自己担心。

        夜幕笼罩着草原,远处似乎传来了悠扬的马头琴声。楚宁回了自己的帐篷,确定福叔福嫂都安然睡下之后,准备出纸笔,用汉字飞快地写下一封信,然后偷偷地找出几身母亲留下来的汉人的服饰。

        她知道,隋朝现在和吐谷浑关系紧张,若是贸然穿着吐谷浑的服饰到中原去恐怕会招致祸患。她更知道,中原现在是群雄并起,狼烟遍地,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姑娘去那里到底有多危险。

        她自是喜欢这片水草丰美,养她长大的草原,但是她每每想起母亲和父亲少年时凭着一腔热情离开家乡在这胡虏之地一待就是二十年,以及临终前,母亲紧紧抓住她的手,双眼含泪说希望能够与父亲一同归葬故土,求得双方父母的原谅的样子就心中难安。福叔福嫂虽没有对她说过希望回到故乡这样的话,但她明白,二老年纪大了,心中更是时时惦念着那故乡,她从小被父母教学汉语汉学,明白汉人的“落叶归根”乡土情。

        草原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故乡。

        她将一些衣物和干粮财物,父亲母亲的骨灰盒以及母亲临终前留下来的让她交给祖父母的信收拾进包袱。她轻轻抚摸着骨灰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中道:“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安葬在清河郡。”

        她将留给二老的信压在桌子上,留着一盏蜡烛,戴上罗幂3遮面。

        掀开帐子,偷偷牵了一匹骏马,转身却猛然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伫立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她的心猛的一跳。抬头对上福叔关切的目光,便迅速低下头去,踟蹰着正欲开口,福叔却走上前:“唉……小宁,其实你今天给我和你福嫂做菜时我就猜到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从小性子就倔,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改变……”说罢,塞给她一个钱袋,“这些钱在草原上没多大用,但是在中原可以帮助你不少。你福嫂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这一去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罢,竟有些哽咽。

        楚宁望着福叔苍老的,爬满皱纹的脸,感动地泪流满面:“谢谢你,福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和福嫂接回中原的。福叔,请保重。”

        在跑出去好远后,她又回望自己仍有光亮的那顶小小的帐篷,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仍在萧瑟的风中伫立。眼中含泪,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

        崔楚宁昼夜不停地赶路,她知道,中原在东边,但她不知道,这中原到底在东边多远。

        走了约莫两天,牛羊和零星分布的帐篷渐渐少起来,她觉得这一定是快到吐谷浑和隋朝的边界处了。又行进了两三天,已看不到吐谷浑牧民们的帐篷了。崔楚宁正感到茫然,透过面前的轻纱,逆着阳光望去,不远处有一队人马向这边行进,她勒住马,正思索着该不该迎上前去问问,那队人马却已上前来。

        待看清来人的衣着,楚宁瞪大了眼睛,心中大惊,调转马头,正欲逃离,却已被那群人迅速地围上来。

        那群人大多辫发,一身胡衣,俨然是同样活跃在草原上的令人闻风丧胆的突厥人。

        为首那男人束发,一袭黑色劲衣,手执弓箭,高挺的鼻梁,茶色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见到她后,便微微地眯了起来。身后一人也是一袭深褐色劲衣,长脸宽鼻,黑色的眸子略带戾气,一手执长剑一手握缰绳,英气十足。楚宁感受到他周身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你们,你们是突厥人?”

        没等她问出口,那男人身后那人就驱马上前,执长剑架在她脖子上,急吼吼道:“莫贺咄,不用跟她废话,看她这样子,指不定是吐谷浑的奸细,干脆一刀了解算了。”

        楚宁竭力稳住心跳:“等等,我不是吐谷浑的奸细,我只是、只是经过这里。”

        “经过这里?你可知道,这是哪里?”那人大声问道。

        楚宁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里既不是吐谷浑也不是隋朝的地界,而是……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经过这里,请放我离开吧!”楚宁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里,是乌鞘岭附近,我们东突厥的地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楚宁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自己明明一直都在向东走,怎么可能到了北边的东突厥。似乎是一瞬之间,她想起了昨天一头野猪惊到了她的马,似乎正是在慌乱之中,她行进的方向已经被悄悄改变了。

        正想着,那架在脖颈上的剑向上一挑,将她那用来遮面的罗幂挑了下去,刀光剑影之中,她看到面前那人深邃的黑色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一旁那一直沉默未语的被他称作“莫贺咄”的男人淡淡开口:“什钵苾,不可冲动。”

        然后,幽幽的目光望向她:“不知姑娘的身份是?”

        楚宁强作镇定:“请您相信我,我只是吐谷浑草原上的一个普通牧民,一不小心误闯了这里,我马上就离开。”说罢,驱马就要离开,而一旁几个突厥人似乎也有意要放她离开。

        “等等!”楚宁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喝止声。

        她缓缓停住,转过马头,什钵苾指着她身后:“吐谷浑的牧民出门还带包袱吗?”

        楚宁的心咯噔一下,紧紧咬住嘴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没待她反应,那什钵苾就抢过她的包袱,他一把扯开看到了两个盖着盖子的陶罐还有几套汉人女子的服饰,几乎是一瞬间,楚宁似乎看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眼神带着杀气直直地看着她。楚宁隐隐觉得那眼神背后藏着难以言说的故事。

        什钵苾看着她冷笑:“我说呢,你长就得像个汉人!呵呵,老子最恨汉人了!莫贺咄,真没想到,咱们这次出来打猎收获了一个特别的猎物!”

        就这样,崔楚宁被这一队出来打猎的突厥人带走了。

        一路上,她一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逃跑的方法,但当她知道从这样一群体格健壮的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手中逃走简直痴人说梦,况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包袱还在那个可恶的什钵苾手里,想起他得知自己汉人的身份后那阴冷的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神情,她就不由得感到深深害怕,如果自己落入他的手里,他……

        楚宁不敢再往下想,她在吐谷浑就听说突厥人残暴嗜血,杀人不眨眼,东西突厥强大到一度统治了整个草原,同为游牧民族的吐谷浑对他们也往往是敬而远之。或许,自己唯一活着离开的希望就是那个莫贺咄,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个突厥贵族,尽管他给人的那种压迫感也令她感到不舒服。

        不知不觉就已随着大队人马到了突厥营地,每每经过人群,人们都会向莫贺咄和什钵苾颔首行礼。楚宁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当她看到从树着一面牙旗的帐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称呼那莫贺咄为三弟,什钵苾毕恭毕敬地向那中年男人行礼道‘父汗’时,心下就了然了。

        那中年男人蓄着络腮胡,一头辫发,身穿貂裘,皮肤黝黑,样貌粗犷,一双精亮的眸子如同野狼般,想必正是当今东突厥的始毕可汗咄吉世。

        至于那什钵苾竟直呼自己叔叔的名字,想来突厥不甚注重礼节尊卑且二人年纪相差不多,倒也并无不妥。

        始毕可汗的目光投射到崔楚宁身上:“三弟,这个吐谷浑女子是哪来的?”

        莫贺咄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大哥,这是个汉女,我和什钵苾打猎时遇到的,说是误闯乌鞘岭。”

        始毕可汗闻言大笑:“哈哈!有意思!”他似乎是注意到一旁什钵苾不善的目光,继续说道:“什钵苾,你若对这汉女感兴趣,你就把她带走吧!”

        一旁的几个突厥汉子闻言均是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莫贺咄在一旁微眯着茶色的眼眸,不辨喜怒,以及什钵苾冷着脸看着她。

        “好啦!什钵苾,我和你二叔三叔他们有要事要谈,你先下去吧!”说罢,一群人进了王帐,只剩下什钵苾,崔楚宁以及几个突厥士兵。

        立了好半晌,什钵苾才缓缓开口:“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

        1隋大业十三年(617年):这一年,群雄四起,有窦建德、李密、刘武周、梁师都、郭子和、薛举、李轨、萧铣等等,李渊也在这一年五月起兵。

        2吐谷浑汗国:中国古代居住在西北部的民族。西方边陲的吐谷浑汗国(青海省),是四世纪五胡十九国之一前燕帝国的兄弟国。弟弟的一支进入中国本土,在邺城(河北临漳)建立前燕帝国。哥哥的一支辗转二千公里之外,来到青海湖附近,建立吐谷浑汗国。在大分裂时代中,跟中国西部边陲上的几个短命小国,如南凉、西秦,不断发生战争。七世纪初,可汗慕容伏允在位,国力正强,遂跟中国大起冲突。唐后期为吐蕃所灭。谷(yu)。

        3罗幂:幂罗起源于西北少数民族,为适应多风气候而创制的护面用具。多用黑色布制成,长及胸,仅仅露出双眼。唐以后,幂罗成为妇女遮蔽面容的帽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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