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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两个孕妇中先生产的是孙若梅。其实这个消息对于这个家来说有些突然,毕竟人人都认为四房那边情绪那样的不稳定,自然会刺激孩子早产,却没想到是大房这边先传来了消息。
羊水是在用过午膳之后破的。那日的午膳与往常一样,只不过因为孕妇肚子越来越大了,于是比往常也更加的仔细,平日里还要上桌吃饭,如今却已经是在炕上面摆一个靠平再摆一个桌子,把想吃的菜盛到这边来,自然有人亲自放到碗里面,然后再喂过去。孙若梅,对于这种待遇,只是笑一笑,并不说什么。闲的无聊的时候,总喜欢轻轻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喂的也不是别的,只不过是与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絮絮叨叨的说几句话,说来说去说的也不过是对孩子的一些期望。
所以人人都认定这会是平稳的一胎。不论是从孕妇的卖相上来看,还是从孕妇的状态上来看,或者是单看那一个肚子,人人都认为这一胎定然是会很安稳的一胎,却不曾想情况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
吃饭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腹痛,一旁的丫头立马就明白了事情接生的稳婆跟大夫都已经就在隔壁候着,只等着随时传来消息。眼看着人腹痛不止,只大夫过来看了一眼,便知道本不得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快速的把餐桌收拾了,又把这里的人打点好,紧接着便是稳婆进来,随即房内被拉起了屏风,立马有屋里的下人去给各房报信,许多人闻讯赶来。
产房里面已经不再允许外人进入血腥味,几乎要顺着产房飘出来。外面的医生一个个都在严阵以待,听着里面的动静,等着稳婆从里面传出什么消息,一边怕里面的情况不好,一边又焦急的等待着。
纪柏珣是男丁自然不被允许进入产房,站在产房外边来回夺步。对于此刻来到的家人们也没有心情去招待。周玉仪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赶了过来,看见自己儿子着急的在产房外面走来走去,一边让人给儿子拿凳子来坐下,一边知道一会儿要有人来,让人立马布置了地方。
不多片刻,人已经都在外面聚集,众人都在偏厅内等着里面的消息,可是产房内的惨叫声却一声大过一声。这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人人都以为这会是极其平稳的一胎,所以每个人都认为这个孩子定然不会生的有多么艰难,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情况。此刻,屋内的叫声一声大过一声,听得每个人心烦意乱一声,在外边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随时准备开催产药。
一盆一盆的血水一直往外端,眼看着那步子红了一块,又红了一块纪柏珣心中总是隐隐约约的不安。无论如何,孩子是要的,夫人也是要的,若是实在不行,自然也可以放弃孩子,而要夫人。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两个人已经有过一个孩子,这第二个孩子有了自然是好,若是没有,也不必为此着急。若是真的为了这一个孩子,硬生生的搭上了自己太太的命,那么对于自己而言,这才算是天大的噩耗。
周玉仪也没有想过儿媳这胎会如此凶险,当初觉得儿媳这胎与第一胎自然相差无几,第一胎的时候,那样的平稳,第二胎却也没有见儿媳出现过任何异样,不曾想这第二胎居然情况会这样的不妙。
隔壁厅的众人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想到饶氏,这边一直说胎相安稳,生产的时候却仍然是如此困难,那么四房那边连胎相都不安稳,生产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样子?
纪罗绛听着产房里面传出的惨叫声,只觉得冒了一身冷汗,扭头去看自己的母亲,也见母亲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子反复搅着。
她略微搬着凳子凑近一些母亲,小声的问到:“母亲看大嫂这一胎到底是吉是凶呢?”
“这样的情况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却也能看出来你大嫂这胎大概是不妙。只不过纵然是不妙,或许也并没有差到什么份上,我前些日子帮你大嫂算了一卦,你大嫂这胎算是有惊无险。只不过这有惊无险,究竟是怎么样的惊这我也想不明白。卦象出来并不是很好,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大婶娘。”
纪罗绛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纪安湫会算卦这件事情,家里人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一个世家大族出来的小姐反而学了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对于家里人人来说,这都算是一个耻辱。所以纵然这位小姐会算卦,却也没有人会让她算,有事的时候还是要找外面的风水先生或是阴阳先生来算。人人都知道这家中从来没有一个会算卦的主子,也都把这件事情当做秘密一样瞒着。
纪安湫自然之道,家里人对于自己会算卦的事情都是闭口不提,于是算出来的结果也从不告诉家里的任何人,除了自己亲近的纪罗绛纪罗绮,几乎再也没有人知道挂上的结果。
但是这一次这一个卦象却是任何人都没有告诉。纪罗绮是大房的人知道了这个卦象,总归是不好,而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个卦象若不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上面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有惊无险,到底是怎样的惊?此刻连自己也说不准,只盼着这群医生与里面的稳婆都靠谱。
“大嫂,人人都说胎相好,都说这胎安稳,尚且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可真是不敢想,到时候六妹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六妹那边的情况可比不了这边,到时候只怕是更要凶险一些吧。”纪罗绛又凑近纪安湫一些,小声地问道。
纪安湫摇了摇头,看着满屋子的人,低声说到:“这是不好说的事情,只能盼着两个人都没事,若是为了个孩子再搭上了母亲的命,这才真真是不好。”
“我自然不是担心什么孩子,我只是担心六妹。”纪罗绛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知道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于是话题就这样子的硬生生止住。心中的千万个担心,也得回去再说。此刻在外边说了,这家里人多嘴杂,若是让其他人听了去,不知又要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麻烦,自己向来对这家中的众人都算不上是太亲近,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完全算是这个家里的人,所以对于这家里的事情向来不好过多评判。
纪安湫看着自己的女儿闭了嘴,也不再说话,知道人是想到在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便也不再追问有什么话,自然回去再说。
纪罗绮也在这时候跟着姜阮涟一起来了。
消息传过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因为闲着无聊而拉着丫头在屋子里面打叶子牌,左右不过是消遣时间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人打得太过认真,更何况纪罗绮从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便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于是打叶子牌这个提议还是姜阮涟提出来的,为的是让人放宽心一些。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屋内的众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手,纪罗绮瞬间就从凳子站起来,想到自己今天不详的预感,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大哥大嫂虽然是家里的强制联姻,可是这么多年来,大哥大嫂的感情却也是不容得质疑的,若是自己的感觉真的出事的是大嫂,那么也不晓得大哥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么多年来,自己也知道大哥一直被家里安排着,心中有些苦闷是难以说的,若不是有大嫂这个贤内助哉,只怕大哥也不是如今这副样子,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希望大嫂这一胎是平安的,不为着别的,就当是为了自己的亲哥哥。
姜阮涟你看人站起来,立马也跟着站起来,招呼着身边的丫头去帮忙拿一件衣裳过来换了。纪罗绮并没有着急着过去,而是先听话的把衣服换上。自己此刻穿的衣服有些肃静,去产房那边无论如何要图一个好兆头,于是特意换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裳。姜阮涟因为知道预产期,就在最近,所以为了预防,随时要过那边去,来不及换衣服,这几天都穿的是鲜亮颜色。
等到纪罗绮换好衣服,两个人等不了那么多,匆匆忙忙的就往这边赶过来,可是赶过来的时候偏厅内却也已经坐满了人。
“绮四小姐,姜姨娘。”门口的小丫头给两人行了礼,招呼着里头的人为两人看座。纪罗绮没有急着进去,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声,连面色都有些发白。
姜阮涟看见人的脸色发白,也知道定然是担心屋内的情况,听着屋内的叫声,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她轻轻的伸手拉住纪罗绮,一边压低了声音,在人耳边说话,一边带着人往里走。
“担心也没有用,你要相信这边家里又是医生,又是稳妥的,无论如何大少奶奶这一胎竟然是个两人都平安的结果。”姜阮涟好声好气的拽着人的衣袖,“你快些进去吧,在这里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不但帮不到你嫂嫂,一会儿进去了,还要被人说一句去的晚。这一胎我瞧着不会有什么大事,从前我在村里的时候也有女人生产的时候是这样大的动静,可是也硬生生的熬过来了,现在大概还能下地干活呢,家里这样的精细自然不会让大少奶奶出什么事儿的,跟我进去吧,昂。”
纪罗绮原本也不打算一直在外面站着,被这样好声好气的一哄,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顺从的跟着人进了屋子里头。
纪安湫最先看到进来的两人。她站起身来让丫头把两人的椅子搬到这边来,纪罗绮顺从的过去坐下,姜阮涟也跟着在一边坐下。
纪罗绛瞧见纪罗绮的脸色便立刻猜出了人心里的担心,脸上挂起一抹笑意缓和气氛。“你们两个倒是玩的来,这样的事情也是一同来的,刚刚是一起在屋内吗?”
纪罗绮担心着那边的情况,对于这样的话也没多大的反应,但还是想着家里的事情,偏过头来撑起一抹笑回答。“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三嫂,刚刚我们两个正在屋里打叶子牌,解闷,突然听到这边消息,说是大嫂要生了,于是连忙赶过来的。本来是要来的,早一些的,可是想着这边是产房,我原来的衣裳太素了些,为的也是给大嫂图个彩头,所以这才换了一身鲜亮颜色。”
“鲜亮颜色。”纪罗绛笑着打量着那一件水红色的衣服,大量半天又转过头去跟纪安湫说话,“母亲,你看这衣裳,倒像是我的名字,绛色,你说是不是?”
纪安湫也跟着把那件衣裳扫了一遍,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想你名字的颜色比这件衣裳的要更深一些,你是朱红色的。”
纪罗绛原本也不大在意究竟是什么回答,不过是为了迎合个气氛,此刻也只是跟着说道:“是啊,我是朱红色的。”
姜阮涟一边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一边转过头去看纪罗绮,看人只是一副焦急的神色,便也放下些心来。轻轻伸出手去在人的手上捏了捏,又轻轻的拍了两下,虚虚地握住,算是安慰。
又过了不多片刻,纪罗缊也过来了。纪安沁听见外面的传报的时候,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坐在一旁的纪罗絪立马察觉出母亲的不高兴,看着妹妹笑着从门口进来,率先开口打圆场。
“怎么才过来?是跟女夫子读书读晚了吗?”她一边说话,一边让人看座。
纪罗缊半点没察觉到姐姐话里面的意思,没顺着姐姐的话往下说,反而是自己先高兴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今天女夫子只上了半天课,后面半天父亲说心疼我,学业太累了,又觉得我不是男子,没有必要读那么多书,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子就罢了。下午给我放了假,我这才睡醒。”
纪罗絪听到这话,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母亲的神色,却看见母亲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大概是有些生气,但是又因为有许多人在场,不愿意在这里当众训斥。她心中不免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多了几分不满,但是又因为此刻各方的女眷都在这里坐着,自然也不好跟母亲一起说妹妹什么,只好快步的走过去,强撑起一抹笑意。尽管如此,可是也能听见附近的谈话声已经低了下来,大概都是在看这面的笑话。
纪罗絪与纪安沁是最像的,只看了母亲一眼,就知道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她素来是母亲最得意的女儿,自然知道母亲此刻的心情并不好。母亲是名门闺秀的典范,却这样子大庭广众的失了面子,不知道心中对妹妹又是什么样的不满之心,可是因为人多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气的闭上嘴,不说一句话。她不愿意看母亲跟妹妹闹矛盾,也不愿意看回去之后,母亲父亲起争执,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扶着妹妹的肩膀把人往这边拉。
“小孩子贪睡,原本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可是今天是你大嫂生产的时候,你怎么能来的这样晚呢?既然上午上一上午课,一个月没几天休假,今天是大嫂生产。我想你是因为担心大嫂的身体,所以这才今天下午请假,为的随时过过来,是不是?”
纪罗絪已经把台阶都摆在了面前,偏偏纪罗缊听不懂半分,一边摇摇头,一边跟着人往过走。“我只是单纯的太累了。女夫子讲的东西实在是没意思,听来听去听不出个所以然,所以父亲觉得既然都这样了,让我休息一下也无妨,这才帮我跟女夫子告了假的姐姐。”
纪罗絪实在不想再说下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快步拉着人走过来,让人在自己椅子边上坐下。纪安沁看见这个女儿走过去,再想想刚刚那一番话,便觉得无端烦闷,也不去跟女儿说话,转过头去到另一边,闭着嘴并不开口。
纪罗絪瞧见母亲心情不好,又看见妹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如何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纪罗絪笑着去拉母亲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好了,母亲这里人多,您又何苦呢?有什么事情咱们自家关起门来再解决不就是了,八妹毕竟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做些错事也并不是奇怪的,您说是不是?”
“小孩子?也就你父亲还把她当小孩子。”纪安沁转回头来,看到纪罗缊正在跟一旁的侍女要糕点和牛乳茶,冷笑了一声,“再过几年都是能嫁人的时候了,你倒是还跟我说小孩子心性这样的话。”
纪罗絪有些不知所措,却又看到纪安沁表情恢复了正常,又挂上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她闭上嘴不说话,如同母亲这样的大家闺秀素来是要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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