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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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的情况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凶险,比起前两日孙若梅生产的时候,那只能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孙若梅的生产纵然凶险,却也仅仅只是因为胎位不正,所以胎儿先出来了一条腿,若是真的说什么凶险,其实也算不上,只不过是因为胎儿有些大了,所以才有些难产。但是好在孕妇在怀孕期间一直情绪稳定,又积极配合,所以虽然算是难产,却也只不过是听着惨烈了一些,实际上生完孩子之后只是孕妇身体弱一些,调养调养却也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子。
纪罗绾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孕妇在生产的时候,几次三番的动怒,又不愿意配合医生那边,更不愿意配合稳婆这边。对于稳婆说的话,只是听一句不听一句,连用力的地方都是错的。稳婆着急,却没有办法,孕妇不配合,没有人能在这个节骨点上刺激孕妇,可是孩子又在肚子里头乱动,生来生去总不见生出一条腿,或者是一只手,又或者是一个头,人们在外头能听到的只有孕妇接连的惨叫声。
稳婆在里头急得团团转,纪罗绾冒了一额头的冷汗,却总是发力发不对。原本就不是什么身体好的人,怀孕期间常常动怒,又不愿意听医生的话调养,久而久之到没有让身体养的更好,反而是更弱了一些。再加上需要供给给孩子营养,身上也都消瘦了不少,只剩下一个肚子高高隆起,怎么看怎么有些怪异。
此刻,这样子的劣势就彻底的显现了出来,胎儿的营养并算不上是不足,家中当初在孕期的时候供给的很好,只不过因为母亲总是这也不愿意吃,那也不愿意吃,或者是吃了又吐了,所以虽然胎儿长的好,母亲却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
纪罗绾不愿意生这个孩子,在被推进来的时候,心中总有一些疯狂的想法,比如一尸两命。生孩子总需要产妇的配合,若是产妇执意不配合,纵然胎儿会硬生生的憋死在腹中,可是产妇也会死。她不在意。现在这种情况死未必不算是一种解脱,人人都说已经是无路可走,可是哪里算得上是无路可走,在真正无路可走的时候还有死路一条。到了死路都没办法走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无路可走。可自己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还能换个清净。
纪罗绾心中执着的这样认为。
这样想着生孩子的力气就更小了一些,对于稳婆的话充耳不闻,用劲也用的断断续续的。稳婆一看这样便着急,眼见着产妇用力用不对,一会儿可能要发生极大的危险,于是在一旁一边说着,一边帮着生,一边又出去让人准备东西,准备强行催产。
纪罗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纵然听话的参加这个生孩子,可是与其说这是在生孩子,不如说是在执行什么工作,不如说是在尽什么义务。明明孩子是她肚子里的,可是她却像是与这个生孩子最无关的人一样。若是说谁最不期待这个孩子降临,想来想去,除了自己的丈夫,就只剩下了自己。这个孩子是不会被爱的,所以这个孩子不如不生出来。
孩子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孩子更不被父母所期待,孩子出生之后只能面对着一个精神失常又有些暴躁的母亲以及一个夜不归宿心中念着别人的父亲,那么,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是不幸福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这个孩子索性不要出生。只要不出生,这个孩子就不用面临这么多糟心事,只要不出生,一切悲剧就会被扼杀在摇篮。
纪罗绾浑浑噩噩的想着,心中的念头却越来越坚定。把这个孩子绞杀在这里,哪怕是赔上自己的命,也要把这个孩子绞杀在这里。自己若是没有生出这个孩子,自己的生活便少了一层枷锁,自己若是生出这个孩子,往后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这桩婚姻也要一直持续到自己死。自己不想死,自己觉得该死的不是自己,可是自己也不想活,因为自己觉得这样的日子再怎么活也不会再有盼头了。
只觉得脸上一阵微凉,不自觉的伸手摸上去的时候,如同自己意料中的一片泪水,泪水模糊了自己的整个脸,脸上的脂粉早已被冲花。
“用劲啊!六小姐用劲啊!”产婆急切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传来,纪罗绾感受着自己腹部以及宫腔口剧烈的疼痛,并没有继续用劲的打算。
如今只有痛感才能让自己真切的觉得自己还活着。自己在怀孕期间总是变得多愁善感,总是在思考自己这一生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思考来思考去却总能得出一个中立的答案。自己没有办法说自己不幸运,因为自己从出生开始享受的生活就是其他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说自己幸运,一个顽固的母亲,一个腐朽的父亲,以及一桩不幸运的婚姻和所有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这难道真的能算是幸运吗?这当然不能算就是幸运。
自己知道自己在物质上面已经有了充足的条件,可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精神就像是一棵被掏空了的树干,只等着一把火烧过来,就不需要再有谁去过多的指点,这树就会从里到外的彻底烂掉。自己现在就像是那棵树,只等着一条引火线,让自己从里到外的彻底烂掉。
纪罗绾实在想放弃再用力,可是疼痛又让人忍不住的用力。
纪罗绮听着里头一声声的叫喊,心中的担心越来越深。纪罗绾从来不是愿意逆来顺受的人。当初能够逆来顺受,只不过是因为从小被尤青养的性情懦弱,所以愿意隐忍,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过多的计较,什么事情都愿意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所以才被公馆中的人传六小姐是个逆来顺受的姑娘,从来是没有什么自主。可是自己与这个妹妹进行过无数次的交流,自己却知道纪罗绾并不是如同别人印象中的那样。
她纵然胆小怯懦,可是也赶在新婚夜与丈夫公开叫板。她纵然处处隐忍,可是在怀孕之后,却因为性情的改变,而再也无法抑制。她从来就不是别人认为的那样,若是真的到了必要的时候,自己不敢保证纪罗绾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或许是自杀,或许是连着这个孩子一起走,或许是哪怕赔上命,也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这些想法在自己的脑中盘旋着,十分的可怕。
可是造成这些的究竟是什么?是尤青吗?还是这个大家族呢?或许都不是。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推手,若是非要究其根源,自己只能说是制度,是这个吃人的制度。这个制度残害男人又残害女人,可是这个制度说白了是由男人所制定的,既然是由男人所制定的,那么这个制度最重要的便是残害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被残害,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死在这个制度里面,自己已经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个女人的死亡,而如今自己又要见证下一个。
纪罗绾从一开始便是一场悲剧。母亲是那样的固执跋涉,来了这边却不愿意认输,自己被世道所残害,于是又开始残害自己的女儿,这是典型的女性残害女性。女性帮助男性去压迫女性,女性为了自己将另一个女性当做工具,女性去劝告女性,女性去说服女性,甚至女性去驯化女性。这是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悲剧。
男性变更不用说。纪和悯从小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纵然是管着教育的事情,可是思想却有些庸腐,仍然认为女性不该读书,仍然认为女性就应该相夫教子,可是又因为底下人一些开明的思想,所以不得不批女校的条文,不得不允许女生出国留学学,可是实际上心里却仍然是不认可的。所以在自己的妻子说为女儿找了一门好亲事的时候他点头同意看了对方的各种资料,对这门亲事也是大力支持。
两个人联手造成了纪罗绾的悲剧,因为有自己的前车之鉴,所以纪罗绾被寸步不离的跟着,连想要逃跑都没有个机会。甚至没有机会去死,没有机会去结束自己。
当时的纪罗绾应该是痛苦的。痛苦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痛苦没有勇气去违抗父母,痛苦只能日日流泪,痛苦只能询问一句,为什么却眼睁睁的看着婚期将近被穿上那重工刺绣的喜服,戴上凤冠,盖上盖头,好生的抬到男方家里住一个月又回这别来。
她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视为寄生虫的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究竟是怎样来的。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为了稳固自己在家中的权利,所以给女儿下了药,强迫着女儿女婿圆了房,这才有了这个孩子,有了现在的痛苦。
纪罗绮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眼神有些无力地望向远处跳动的烛火。如今已经有了电灯,家里不缺电灯的钱,可是却总觉得这烛火的烛台好看,觉得这几支蜡烛好看,所以却总要点上一些印的整个家里亮亮的。可是纵然是亮,却也只是一片惨白的亮白色的蜡烛,或是红色的蜡烛,又或是电灯,不会有多大区别,纵然明亮,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的惨白。
蜡烛或许能带来一些温暖,可是离得蜡烛远了,却也还是冷的,那火苗又是那样的不稳定,风一吹,便有熄灭的风险。
纪罗绮看了又看,觉得这蜡烛就像家里人风雨飘摇的人生。自己心疼着家里的每一个人,自己也怨恨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家里的每个人都不愿意觉醒,家里的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淤腐,家里的每个人都感叹命运的不公,却又到头来说一句,这都是命。他们感叹,他们却不反抗,他们痛恨他们,却不挣扎。他们用自己的命运的失败再去残害别人,他们互相残害,他们互相亏欠,于是造就了这个不幸福的家庭,造就了家中每一个人的悲剧。
纪罗绮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清醒,所以她痛苦。
姜阮涟在一旁坐着听着屋内传来的一声声喊叫,身上的冷汗都出了一层。记得上一次听到这样的惨叫,是在孙若梅生产的时候,可是里面的情况是十分好的,孕妇也在跟着一起用力,听着稳婆的话,生孩子纵然艰辛,却也没有到了这样的地步。
今日里头却是截然不同的情景。若是按照孙若梅生产的时候,这个时间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稳婆也应该已经出来报喜讯,应该派人去给各家传消息,又去宗祠那边起个名字。可是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已经过去许多个小时,坐在偏厅的人都有些疲惫,却没有听到任何孩子生出来的消息,甚至没有听到头生出来或是哪里生出来的消息,听到的只是产妇,不愿意配合,听到的是产妇,又一次昏了过去,听到的是一桩桩不好的消息。
她自然是心生怜悯。怜悯纪罗绾,联名那个只会羞涩的笑着点头说一句好的小姐,如今却要面临着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里面为何迟迟生不下一个孩子,也不想去知道,生怕细想出来的原因就是她不能接受的。
在这家中住了许多年,对着家中的一些事情,也有了一些了解,家中的每一个女子都有着个人不同的想法,家中的每一个女子都远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复杂。原本自己看着以为是一些锦衣玉食的小姐太太,觉得这些人不会有什么烦恼,可是当自己与这些人聊天过后,却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这究竟是什么呢?这种东西纪罗绮身上自己没有看到分毫,似乎是独属于这个大宅院里的女人的。
那么以后自己身上也会带上这种感觉吗?自己不敢想。这种感觉自己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就像是在一个笼子中做乐,就像是带着枷锁跳舞,就像是明明已经知道命运,却又甘愿被命运束缚,但是却又不愿意命运完全的折磨自己,所以这个家中的女人互相折磨,互相摧残,造成一个又又一个的悲剧。
她不敢细想,转过头去看见身边的纪罗绮手心里已经是一层冷汗。
她轻轻的伸手过去扒开纪罗绮的手,将自己的手钻到人的手心里面,又将手反过来,手指轻轻的捏着人的手,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你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心六小姐吗?”姜阮涟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转了转,说出这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宽慰的话,“六小姐再怎么样都会平安度过的,家里的大夫与稳婆都是最好的,没理由让六小姐难产。当初大少奶奶生孩子的时候也是难产,可是孩子仍然是安然无恙的生下来了,六小姐这一胎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不过是时间久了些,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你好歹放宽些心。这六小姐就跟你关系最好了,难道不希望等生产完之后你第一个进去祝贺吗?”
“祝贺?”纪罗绮眼珠子转了转,一双下三白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无端的凶相,“若是这个孩子难缠死在肚中,六妹或许真的希望我去祝贺,甚至六妹会哭着跟我说一些话,可是若这个孩子真的生下来,六妹不会希望任何人去祝贺。她只会痛苦,只会觉得生不逢时,只会希望这个孩子死去。她比谁都不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
姜阮涟被这一番话说的愣住,不知道该如何接这番话。母亲不希望孩子的出生,自己没有办法评判,或许女子应该拥有生育的权利,应该拥有是否想要生这个孩子的权利,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别人逼着去生育一个孩子。可是母亲不希望孩子出生,这样的话又实在是太过诧异了。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不再说话,脑海中想着刚刚那一番不明所以的话,想来想去却什么都想不明白。这个大家族的女人始终是自己无法理解的。看似是一群物质生活上十分富足的太太小姐,可实际上精神生活上自己却永远都无法理解。似乎内在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并不如同自己认为的住着华丽的房子,穿着华美的衣裳,便会快乐,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人的物质在满足之后,难免会追求精神,可是一旦追求精神,那么是否还会快乐,就是说不准的了。
纪罗绮回过神来,惨叫叫声还在耳边继续。她想起刚刚自己的态度,心中又难免有些愧疚,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惨叫声,只觉得毛骨悚然,却又要抽出空来将自己的手拿出来轻轻的拍了拍姜阮涟的手。声音有些疲惫,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嗯,六妹一定会平安生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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