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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家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传不开的,更何况是姨娘流产这样的大事。陈喜儿虽然算不上是家里的正经主子,但是幸好有着纪和悯的宠爱,于是在家里也受到几分重视。只不过姨娘毕竟不算是正经主子,所以自然犯不着众人兴师动众的一同来看望,只不过因为尤青平日里的为人处事,陈喜儿自然也更受几分喜欢。所以虽然是姨娘,来看望的人也还是不在少数。
只是这次流产流的蹊跷,纪和悯回家之后听到消息,不免得心生疑惑,瞧着妻子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心中更是又加了几分疑惑的心。自己与妻子好歹是十几二十来年的夫妻,对于妻子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二,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妻子干的,那么妻子脸上必然要出现一些慌张神色。倘若自己真的能看出来是棋子,干的也就罢了,到时候自然是掩盖几句,毕竟就算再不喜欢妻子背后的母家,尚且还没有倒台当着父母的面,自己总要维护一番妻子。可是如今这孩子霉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若是自己不去查一查,倒显得自己实在是薄情寡性之人。
纪和悯刚回家就收到了陈喜儿流产的消息,尤青带着人大概过来讲了一番,前头的话都说的平稳,只说身子受了些损,只不过医生说休养几天是没有什么妨碍的,说到后面却微微顿住了。纪和悯听到这里,皱了皱眉,抬手示意妻子继续说下去。
尤青捏着手里的手帕子,面上做出一副为难之色,犹豫片刻才开口继续说。“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医生说喜儿往后再也不能怀孕了。医生还说是因为服用了慢性药的缘故,并接着下药的人心思极为歹毒,往后这孩子一事跟喜儿可就无缘了。”
纪和悯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片刻没有开口说话。尤青略微的去看丈夫的脸色,瞧见丈夫一脸凝重,便知道熏儿猜测的是对的。当初丈夫能够因为死去一个孩子不想面对而疏远了自己,如今又是一个孩子的去世,丈夫自然也不会惯着一个姨娘。
尤青心里暗喜,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四姥爷您好歹去看看喜儿吧,喜儿刚没了孩子,您又总是不在家,这几日大概正郁闷着呢,我倒是去过几趟,大概是妹妹为了不让我伤心,总也是不哭出来,我瞧着这样子哪能好的,憋坏了身子,到时候才是不值得。”
纪和悯早已无心听这些话,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失去的孩子。原本想着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过孩子降生,如今陈喜儿一朝有了身孕,自己不知道心中多么高兴,却不曾想大概是自己命里是没的,这个孩子居然也离自己而去了。纪和悯越想越觉得悲愤,并没有立刻往陈喜儿那边去,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道:“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没了?医生说是慢性药,查出来了吗?”
尤青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到:“尚且没有呢,妹妹刚流产了一两天,如今,我正派着医生往那边看去,暂时还顾不上这查出来下药之人的事。只不过这事情必然是要查的好端端的,孩子说没就没了,不是小事。”
纪和悯明着嘴点了点头,说到:“你说的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既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那么人的身体竟然是没什么大碍了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那下药之人查出来,好歹才算是给了喜儿一个交代。这孩子还未出世,还未见过父母,就莫名其妙的没了,想来现在喜儿心里也不好受,我过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处,还会雪上加霜,倒不如就先如此,过两日我再去看看。喜儿总是需要自己静一静的。”
尤青原本以为纪和悯好歹是会过去一趟的,毕竟孩子刚刚没,就算是于情于理也要去看一眼。不曾想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丈夫。丈夫不愿意面对任何事情,比如孩子的失去,比如工作上的麻烦,丈夫只想着逃避,想着利用家里的权势,或者是自己的权利来逃避这些麻烦事情。比如丈夫当初逃避自己,又或者现在丈夫逃避陈喜儿。这都是一样的。
尤青心中的喜悦几乎压抑不住,但还是皱着眉头,略微劝导:“您说的话倒是也有道理,只是喜儿妹妹最近刚刚没了孩子,大概心里正难过着,您不如好歹去看一眼,也算是全了情谊。喜儿妹妹可能此刻正缺个人安慰,我们这些人去了,未必能解忧,怕还是得您去。”
尤青话是这样说的,心中却半点不是这样想的。纪和悯去不去都是没什么大区别的,去了之后看到人哭的梨花带雨,自然心中更多几分烦闷,只不过是早几天疏远。至于不去,只怕是过两日就会躲到外面去静一静心等着双方彼此都冷静下来,孩子的事情就此翻账,而为了不想起自己心中的悔恨,纪和悯大概会出去呆两天,再回来的时候多么受宠爱的姨娘也就都被抛在脑后了。
尤青一边想着一边心中高兴,于是自然不介意装出一副好妻子好主母的样子去劝两句。
纪和悯听到这话,仍然是摇头。“不必了。既然有大夫在那边守着,还有人隔三差五的过去探望一番,我自然就不过去了,过去除了能给喜儿徒增烦恼之外,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等事情查出来了,一切都安定下来,我再去看看,好歹给喜儿做了主就是。”
尤青听着也点点头。“您说的是,那我一会儿再去那边看顾一二,喜儿妹妹刚流产,心里大概是不好受的,总得有个人陪在那边的,既然老爷有事情不过去,那么我就过去看两眼就是了。”
纪和悯点点头并没有反驳。等到尤青收拾妥当,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又把尤青叫住。“去那边看事小,把这幕后下毒之人查出来才是事大。想想咱们素日里也没有得罪家里任何人,为何就有人偏偏用了如此的毒剂,就这样子残害了喜儿肚子里的一条生命呢?虽说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不算正经的小姐,少爷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好歹也是一个孩子,你好歹查一查,看看是何人如此用心险恶。”
尤青自然也有这个意思,于是顺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外头。
陈喜儿流产的消息在各方都是传开了的。大房的几个听到这话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而后派人送了补品过去,有空闲的自然打算,过两天亲自去探望一番,也算是不落人口实。只不过至于心里究竟是怎么想,自然个人怀着个人的主意。
周玉仪听到消息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安排了身边的玛瑙,玛瑙听话的去库房里面捡了几样补品出来,又格外打包好了,送了一盆月季草,为的是说让陈喜儿如同这盆草一样坚强罢了。周玉仪对于姨娘流产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大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肿,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小姐少爷,自然生下来了算是好事,生不下来也是无所谓的。
仅仅是口头上问了两句,又让来传话的人嘱咐自家姨娘好生修养,其他的话便再没了。虽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的行动,心中也没有多么关心可面上的功夫,确实做的足够叫人挑不出个错来。
纪柏珣与孙若梅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忙着逗弄自家的两个孩子,如今大一点的儿子纪悟筍已经是上学的年龄,两人看好了城里头最好的学校,正打算着过两天递交一份入学申请,而后将孩子安排进去。至于小一点的也早就到了,读书识字的时候,前两天朕叫人请了教书先生过来为着的也是早些让孩子读书识字,明事理学些古人的东西,免得被洋学堂全都冲淡了思想。
外头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孙若梅略微抬起头,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手上逗弄孩子的东西仍然没有停,并不扭头正眼去看那来传话的人,语气里却微微的露出几分可惜。“好端端的孩子如此,便没了想来,陈姨娘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孙若梅转过头吩咐明珠,“罢了,你去库房里面挑几件滋补的,好生给姨娘送过去,另外再捎几句我的话就说让姨娘好生养着,这孩子没了必然还会再有,哪怕医生已经把话说的明白,可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明珠领了命,立马带人去了库房那边。
纪柏珣做少爷的自然不太好掺和内宅的事情,于是听到这话也只是略微叹了一口气,听妻子说完又安排妥当,自己便也没有过多表示。四房的事情,自己一个大房的总不好去过多参与,更何况,这孩子究竟是如何没的,大概还是个未知数。
去到纪罗绮那边的时候,纪罗绮正赶上难得的休假,此刻坐在屋子里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闲心雅致,旁边放着颜料正在作画。姜阮涟总觉得这画哪哪都好看,于是带着一些好奇,一边在旁边帮着研磨颜料,一边探过头去看两眼。看两眼却觉得自己看不懂,于是也不再过多的看,只是轻轻的笑,怎么看都觉得画话当真是极其好看的。
通常的人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画一朵荷花,那荷花上的色彩自是不用说,淡妆浓抹,深浅得当,自然看得出来是有几分功底的。家里的小姐少爷们从小就被家里请的国画老师教过这些,不管是西方的油彩,又或者是中国的国画,或多或少的都能画上几笔。只不过个人的技艺不一样,有些自然停留在自娱自乐的层面,而有些画的好些的,放出去当然也是满堂夸奖。纪罗绮自然便是后者。
姜阮涟笑着看着那一朵荷花,看了半天,觉得心中欢喜,于是指着荷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问道:“四小姐不如就把这幅画赏了我吧,好歹是我看到的左右四小姐屋中不缺这一幅挂着的画,倒不如回去让我看看去。”
纪罗绮被这样子的语气逗笑了,一边手上继续不停,一边笑着点头。“也好,莲花荷花左右都衬你,你既然开口要了,我没有不给的道理。”
姜阮涟闻言笑得更高兴一些,一边笑一边嘴上说着些谢意的话。
外头传信的人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两人听着通报都是一愣,纪罗绮将笔放在一旁,姜阮涟也收敛了笑意,两人各自分开坐下,瞧着那来人。
过来传话的人快速的将话说完,纪罗绮略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偏偏这时候就没了呢?姜阮涟略微去看对方的脸色,瞧见对方没有什么说话的意思,于是一边叹了一口气,一边转过身吩咐紫嫣与南乔。
“罢了,说到底,陈姨娘也是时运不济,明明孩子还有一段日子就要出身了,偏偏在这个时候留了,还不知道姨娘心里多么难过的。你们两个去好生挑些滋补的东西,另外,让厨房里做了膳食送过去,你们亲自过去,就当是替我和小姐慰问两句,好歹看着人没事儿了,回来通传一声就是。”
两人领了命下去,那过来传话的人,条件这样也不过多打扰,转身出了门外。等到人都走了,姜阮涟也略微皱起眉头,两三步走到纪罗绮面前,轻声问道:“怎么这样?可是这件事情有什么蹊跷吗?”
纪罗绮被这一句话叫回了神,沉吟片刻说道:“这何止是蹊跷呢?这简直是太过于蹊跷。若是说有人刻意打胎,那么这孩子必然是在三月之内打的时候是最好的,往后成了型就越来越难打了。可是孩子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没的。就算是那人当真是用心险恶,偏偏拖到了这个时候,可是这人究竟是谁呢?又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姜阮涟也跟着思考了片刻,自顾自的在身旁坐下。“会是四太太吗?如果这个孩子生出来,唯一能够威胁到的就只有四太太四姥爷喜欢陈姨娘,陈姨娘要是再多个孩子傍身,两人原本关系就不对付,这个孩子出生只怕陈姨娘会压了四太太一头。”
纪罗绮自然也这样想过,只是想到尤青平日里的样子,又觉得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尤其那样的人,想不出慢性毒这样的法子,也不至于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若真的是尤青,只怕是在流产当日就要查出来一二。
“四婶娘没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脑子,四婶娘生怕若是因为自己害的陈姨娘流产,到时候四爸跟四婶娘闹起来,四婶娘才当真是难办。只不过若说不是四婶娘,那么还能有谁呢?虽说这家里是乱了一些,可是说到底,一个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除了能威胁到主母,又能威胁到哪一位?除了四婶娘之外,我倒是真想不通,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费周折的在这个时候打掉了这个孩子呢?”
姜阮涟听到这话,也思考了片刻,想到尤青平日里的样子,也觉得大概是不是尤青的。尤青实在不是有这种脑子的人,若当真是尤青只怕事情不知道要做的有多明显,流产当日就会出来消息,也不至于这过了两三天事情还是没有半点进展的。
只不过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事情跟自己是没什么关系的,四房的事情跟大房左右本身就是不相关的,虽说大家都是一家里的人,可是各房之间的事情,毕竟还是不太过多掺和的好。想到这里,姜阮涟眉头又舒展了几分,伸手替纪罗绮倒了一杯茶,那茶还发出茶香,姜阮涟轻轻地捏着杯壁递给纪罗绮。
“罢了,再怎么样都是四房的事情,咱们大房管不着,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要查,自然有四太太跟四姥爷若是不查,也只不过是苦了陈姨娘吃个哑巴亏,咱们在这边再怎么想都是没用的,只盼着四太太别病急乱投医,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胡乱给咱们胡安一通气就算了。”
纪罗绮对这番话也有几分赞同,将茶杯接过来,叹了一口气。说到底陈喜儿又有几分错处,偏偏如今的世道倒真是觉得女人不生出孩子来就算是大逆不道。怨来怨去,谁也不能怨,只能怨这个吃人的世道,只能怨如今这个淤腐的社会,怨男人当家做主的天下。
纪罗绮将茶杯放到嘴角,轻轻地咬了一口,茶香四溢,在嘴里面立马扩散开,倒是让人觉得没有那样的忧愁。她最近正想着自己研究生毕业之后应该干些什么,听到姜阮涟这样说,心也从陈喜儿的事情上面收回来一些。这件事情自己就算再关注也并不好插手去管,只盼着四房那边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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