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留言

一般来说一个学校设立预科，对学生的期望应该是通过一年的培养令其能拥有符合新生录取标准的能力。

        季夏在预科班的同学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短板和长处。

        各种战斗专业的同学们往往是因为理论成绩或者某一影响不大的特殊学科没有达到合格，像是精神科学生扎堆的专业则学生多半是因为体能不足。

        季夏和知尧这样对自己的能力也不够了解、对一些理论也不够清楚的算是两不沾的特殊群体，别人准备预科升学考试是弥补短板，她们俩是女娲补天。

        也因此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氛围就比较紧绷，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卷。

        比如等待锅里的母鸡炖的烂熟的时候，季夏在对着手环投影看课程回放，知尧绷紧了身体让拉力器的数值保持在同一个数字上。

        一心一意等开饭的李梣岚则一会看看知尧的拉力器数字有没有波动，一会看看正在听课的季夏，一会看看热能灶上正“咕噜咕噜”散发着香气的鸡汤。

        季夏看完一个小章节，眼神一动，投影自动翻页到下一节，视线却越出了投影范围，放在了锅上。

        “还没好，想把汤炖好，起码要煮上半个小时，这才刚开锅不到五分钟。”

        “都已经香气扑鼻了，怎么还没好。再煮一会说不定鸡肉都煮老了。”李梣岚跺跺脚：“这么好闻的香味，你们两个是魔鬼吧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季夏和知尧对视一眼，任谁在过去两周一共五顿饭里已经煲了四次鸡汤，对于第五次喝鸡汤也很难升起什么期待吧。

        热能灶依然不温不火的加热着锅里的汤，李梣岚盯着它好一会，语带遗憾：“按照它的热能和加热速度，单次烹饪起码要充能六个小时，煮熟食物却至少需要30分钟。这个充能速度、能源消耗和功率，只适合包装成野营装备卖给那些人傻钱多的户外佬。”

        “收集逸散的废弃热能转化成可利用能源，能有现在的成果已经很不错了。每次都要三十多分钟是因为你做的是鸡汤，要是片两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放上去，保证用不上一秒就能吃了。”

        知尧已经不想再喝鸡汤了，苦口婆心地劝告：“下次用它试试做点别的食物吧。”

        “别的东西你们又不给我吃。”李梣岚还真的琢磨了一下：“这个热度烤羊肉，如果是薄一点的应该不会太慢。但是也不能太薄了，有可能会瞬间焦掉，那就没得吃了。”

        就像季夏和知尧在为预科升学考试做准备，今年已经是一年级生、严格来说是他们俩学长的李梣岚要准备的就是期末考试了。

        这口小锅就是他能源课的期末大作业：利用至少一种能源，设计出包含能量转换过程的作品，并且这个作品必须是能够做出来并且被证实具有实际使用能力的。

        说实话，这种结课作业老师每年布置的都一样，因此往届生的大作业几乎已经把能做的种类都做过了，想要作业新颖有创意，在期末考试中拿到高分，没点另辟蹊径是不行的。

        于是别人在做发动机、离子炮、离子炮、蓄能炮、激光剑的时候，李梣岚掏出了一口锅。

        别人在训练场、实验室大炮对轰、定点打靶的时候，李梣岚窝在野营基地等鸡汤开锅。

        当然，在别人斥巨资一个一个能量块砸进大作业的时候，李梣岚也格外的省钱——他专门收集别人的大炮和发动机启动时候的废弃热能，狠狠省了一大笔研究资金。

        这薅学校羊毛的手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收集和转化废弃能源确实是最近几年的热点话题了。”季夏看过前段时间的新闻：“之前不是还说已经研究出了可以利用风能转化爆炸势能为武器蓄力的机械核心，你这口锅它虽然只是口锅，却是口走在时代浪潮前的锅。对它有点信心吧，鸡汤都能炖，何况烤两块肉呢。”

        “没有经过实验的假设就是空中楼阁，看来确实得丰富一下样品的多样性。”李梣岚抬头看向季夏。

        “别看我啊。”季夏头也不抬：“我那点存货吃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不适合你吃的。”

        作为一个仍然属于“青少年”的军校生，李梣岚有非常严格的食谱需要遵守。

        其他人可以在食堂随便选择自己吃什么，学校给他配的成长管家却会把每一餐摄入多少营养精确到毫克。

        因此大部分时候李梣岚在窗口领取到的营养餐都是绝对的“细加工”、“营养均衡”。

        据他自己说，吃起来就像是把儿童补钙口服溶液做成了果冻再打碎。

        季夏最讨厌吃打碎的果冻了！

        十分同情！

        然后某天在食堂遇上行色匆匆打饭的知尧的时候，他意外得知了这两个人的“野营日”，兴致勃勃地参与了一次。

        季夏那时候还是很慷慨的，不仅分给他一条腌小黄鱼，还递上了亲手熬的梨膏茶一杯。

        然后就被成长管家分析成分狠狠批评了一顿。

        怎么能给小孩子食用长期盐化的食物呢！

        季夏忏悔。

        腌小黄鱼、腌萝卜、酸黄瓜、糖蒜和咸鸭蛋这种不健康的食品们只能由她和知尧吃掉啦。

        不死心的李梣岚后来又来了野营基地几次，最后发现了唯一一种成长管家认为他能吃的食物——炖鸡汤。

        从此以后他爱上了炖鸡汤。

        期末大作业都要做一口锅炖鸡汤。

        季夏和知尧从最初的好奇到现在相顾无言，只能感慨：他真的好爱炖鸡汤！

        还好这碗鸡汤没有辜负等待，热能灶经过几次更新换代后已经能实现能量输出稳定可调控，大火煮沸水文火炖鸡汤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季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五次以来味道最好的一次鸡汤。

        她一手捧着汤碗，眼睛盯着投影不错，另一只手伸出去给大厨知尧比了个大拇指：“五星级大厨，好评。”

        说话间，这一章节的课程也复习到了尾声，季夏正准备跳过结语直接看下一章节，却发现视频课件的字幕和音频出现了差别。

        在字幕上，这一页的一句表述是“在微分级的宇宙中，粒子以复合拟态的大分子结构出现，并不直接参与宇宙物质的交换，却以阻断分子运动的方式拦截数据流”

        可是在同一时间，季夏听到老教授的发言是：“在微微分级”

        所以到底是微分级还是微微分级？

        这二者的区别就像是细胞和人体，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季夏将课件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发现并不是自己看错或者听错了，而是课件本身就出现了矛盾。

        这让她深深的疑惑了。

        因为根据扉页摄录记录，这一版本的课件制作于十年前，至今已经经历了十届学生，没道理之前九年一直没人发现这个谬误而后一直持续至今。

        根据所学，季夏自然知道正确的说法是‘在微分级中’，也许教授只是一时口误，大家都觉得无伤大雅所以就不曾更正过？

        可若是以教材和课件的角度来说，这种行为就未免太过不专业了。

        季夏陷入了沉思，看向吃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人：“你们说，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视频课件文字和讲解员说的话不匹配的情况？尤其是讲解员是说错的那一个。”

        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可能，毕竟是学术问题，课件从来没有一条就录制成功的，哪怕是现场版的讲座收录，出现了语病和歧义、录制方面也是会找到本人补录一条纠正错误的。

        季夏干脆把投影的共享权限打开让两人看：“就是这一段。”

        李梣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你们的课件老化了。”

        “老化？”

        季夏这才知道，原来教授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年纪太大了——纯粹是因为课件在长期的工作中出现了拖帧现象。

        李梣岚对于机械还是很有研究的，合理推测出课件至少是五年前录制的，使用的是上一代编码和转码模式。

        而学校在五年前对全息课堂设备进行过硬件升级，使用的是能够兼容上一代编码的新编码系统。

        “老旧的课件因此还能被正常使用，却在长期使用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转码垃圾缓存，如果不及时清理，就会出现拖帧现象。不过严格来说你们这个课件已经断帧甚至出现重合帧了，如果再不清理，很可能明年再打开它，你听到的就是：‘微微分分级级’。”

        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季夏想到下周的课上就是期末考试之前的最后一堂课了，赶紧问李梣岚这个转码垃圾缓存应该怎么清理。

        “很简单的，你联系教务处的老师反映情况，他们会带着密钥到母带处清理。”

        季夏于是到教务处的网站上留言提出建议，然后在新的一周，《粒子和宇宙》课堂上，同学们终于听到老教授用正常的语速给大家讲了一节总结课。

        他说：“粒子和宇宙、一者庞大无极，一者微不可察，过去的研究者震撼于宇宙的壮美与辽阔，却因不曾看到粒子的精妙之处而陷入盲目。后来，宇宙赋予了人类亲眼目睹粒子的能力，我们开始从求诸外物转而求知自己。

        庞大或渺小，或向外探索，或向内格察，都是人类向真理求索的过程。各位能够听到这堂课，正因你们是时代眷顾的幸运儿，在我们已经掌握了跨越宇宙的力量的今天，你们更有探索粒子世界的入场券。

        粒子和宇宙，微观与宏观，从无到无穷，粒子的研究没有尽头。愿各位都能成为伟大的探索者和开拓者，到宇宙深处去，到粒子中心去。

        同学们，若是有缘，星海之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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