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话

季夏也在思考这件事。

        光看对方的态度，她就知道他们或许不会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也说不定拒绝就是结束了。

        但那无疑是把主动权放在了对方手上。

        只可惜她在上半年跟本专业的老师和行政工作人员都没什么太多的接触，预科学生还是归于预科统一管理的。

        坐以待毙从不是季夏的行事作风。

        心中的种种考量季夏没有表现出来，她出来后一时间也找不到连队的位置，只是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听他们交谈，似乎也都刚结束考试出来。

        季夏心里还在思索刚才发生的事情，却蓦地听见有人在身旁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专业的？”

        侧头一看，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女生。

        季夏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她，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对方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喔”了一声就离开了。

        季夏一头雾水，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有点莫名其妙。

        跟着手环上刚刚刷新出来的集合信息来到集合区域，重新列队。

        不到两个小时，飞船已经抵达了星河湾高级军事学院。

        季夏一直到走下了舷梯，重新踏在学校的土地上，才掏出手环发送了一条消息。

        这就是她在两个小时内的思考结果。

        消息发送成功的绿色感叹号在屏幕上跃出，季夏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这次脚踏实地停泊了的飞船。

        高大的舷梯挡住了从下至上观察的目光，季夏不知道在飞船高大舱体里有没有哪一扇窗后隐藏着有心人注视的目光。

        她只是随意一瞥就收回了视线，跟着气氛欢快的大部队离开了停泊港。

        手环微微震动，一条消息递来。

        【埃伦斯老师：已经了解。一会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吧？地址是，放心。】

        季夏看着“放心”两个字，心下微微沉静。

        “你怎么去了一趟医疗室后一直在发呆，该不会被洗脑了吧。”知尧打趣：“双眼无神，行动迟缓，也说不定是被外太空的异形虫吃了大脑。”

        “外太空没有那种东西。”李梣岚翻了个白眼：“古早末世科幻片看多了的傻大个。”

        “我是傻大个，你是小豆丁，还没吧台的座椅高！”

        “你！”

        李梣岚气红了脸。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季夏终于有了点回到学校的熟悉感，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没找到管榕榕，只好遗憾的先行离开。

        三周的训练营之后众人都很疲惫，李梣岚和知尧自然要回宿舍先休息一阵子，季夏则独自前往埃伦斯在第一区的教职工办公室。

        于此同时，目送本次参加训练营的学生离开了七七八八后，昆敦和布令才一同走下了飞船。

        这一次训练营，落龙湾驻地方面特别关注了十来个优秀人才，经过协商后吸引到了八个有加入意向的。

        昆敦和布令就是要到他们的学院去组织签约。

        “季夏。”布令一边缓步走下舷梯一边道：“再帮我争取争取，其他人不愿意来的，舍华立，也再劝说一下。”

        跟其他训练营和军事基地相比，落龙湾驻地并不是顶尖驻地，因此对很多天之骄子的吸引力也并不是十分大。

        他们胜在与好苗子接触的早，从一年级、二年级就开始持续关注多番接触，也不是没有机会将一些顶尖人才纳入囊中的。

        至于为什么布令对季夏这么在乎。

        因为她确实是一个潜力大、处于发展初期、不够顶尖、但刚好合适的人才。

        不要最好的，只要最合适的嘛。

        最合适的季夏成功抵达了埃伦斯的办公室。

        这一路前所未有的顺利，走到公共悬浮车站的时候对应路线的车辆刚好到达，下车的时候刚好遇到第一区的摆渡车上客。

        坐上摆渡车后刚好只剩离门最近的最后一个座位，下车后一抬头就是目的地建筑物的大门口。

        大门刚好因为搬运物品打开着，季夏不必验证访客身份就顺利的进入了一层。

        而这时，电梯刚好停留在一层，静静敞开着大门。

        季夏走入空无一人的电梯厢，按下75层。

        电梯缓缓爬升，从一层到75层只用了37秒。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打开，季夏迈出，正看见埃伦斯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走出来。

        “比我预估的早到了五分钟。”埃伦斯领她进入办公室：“我正要出门请院长过来，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

        季夏在他示意的沙发上坐下，后知后觉的发现手心里已经微微濡湿。

        双方匆匆一面，埃伦斯也没有说清楚他说的院长是哪一位。

        在沙发上让自己冷静下来的两分钟里，季夏做出了诸多假设并且针对她的设想不断思索，试图找出最好的措辞方式。

        只是两分钟后埃伦斯回来，他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怎么看见我一个人就这么失望。”

        可能是季夏的表情太明显了，埃伦斯失笑：“院长们可都是大忙人，需要提前预约。我刚刚只是过去提醒他们，别忘记了准时过来。”

        他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去会议室，在那之前你可以先跟我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夏简述了在训练营的经历，又详细说了说那场考试加面试的会面。

        埃伦斯沉吟：“所以说，你已经明确拒绝过他们了不是吗。那你在担忧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害怕他们会罔顾你的意愿强行帮你转专业吗？”

        这倒也不至于吧？

        季夏觉得转专业这种事也是起码需要你情我愿的。

        她只是担心：“我想知道学校方面对我具体的培养计划是什么？原本的定向就业职位是什么？”

        “会不会原本的职业在创造价值的能力上低于现在这个机会，或者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机会，学校出于这样的考量，会安排我转专业，或者在毕业后把我安排到类似于机甲大队这样的岗位上呢？”

        其实说白了季夏怕的就是一件事：当学校招来了一个会扫地的员工，忽然发现这个员工还会写代码，会不会让她转行去写代码？

        如果真的有这种安排，他们会在乎季夏本人的想法吗？

        在季夏明确的表示了自己不想去机甲大队以后，会不会还是被学校安排过去？

        如果她还是拒绝，会算违约吗？

        埃伦斯点头：“这当然会，学校对学生的培养一向是因材施教的，对于你的培养计划会一直改变，最后你要到什么职位上去也会和你努力的成果息息相关。”

        “但是。”他话音一转：“我觉得学校是不会让你从宇宙学院转到军事科技学院的。首先这涉及到的就是当初为你选择专业的理由，你是以纯子的身份被录入的。我想，除非你是明天就要去拯救整个宇宙的战神，否则宇宙学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季夏被他的比喻逗笑了：“您的意思是我对于宇宙学院很重要，宇宙安全排第一，我第二的那种重要吗？”

        没想到埃伦斯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简单的交流后季夏心态轻松了不少。

        她对于本次谈话的目标也发生了轻微地改变——她要向学校表明坚持留在宇宙学院的决心，如果实在不行，也要表示，去机甲大队没问题，原本的四千万待遇不能变。

        时间来到下午三点整，会议室一直敞开的门前，忽然有人轻声敲了两下。

        季夏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对于一些学识渊博著作等身的年长学者，季夏常常有一些刻板印象-比如对方多半是秃头。

        眼前的老人的头发却相当程度上十分茂密，看起来比季夏的还茂密一点。

        他的卷发并不像很多老人那样软趴趴的贴着头皮，反而格外的蓬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有精气神，颇有种大法官的架势。

        只是手中的手杖暴露了他已经相当年迈的事实，老人缓步走过来：“年纪大了，反应就是慢，还好还没迟到。我应该来的不晚吧？”

        季夏站起来举了个躬：“您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老人，用眼神向埃伦斯求助。

        埃伦斯先起身为老人拉开了季夏对面的椅子，才介绍：“这位是粒子研究专业的系主任，孤特院士，你的入学同意书就是由他签字的。”

        季夏震惊！

        孤特院士，名字写在教材最新一页的当代知名学者，星河湾粒子研究专业的举炬火者和灵魂人物。

        她何德何能让这么一位大佬拄着手杖走过来跟她开会啊。

        季夏差点连手该怎么放都忘记了。

        孤特呵呵一笑：“不要紧张，季夏。”

        季夏屏住了呼吸：“是。”

        “我一直在关注你。”

        孤特年纪大了，说话速度并不快，但是依然咬字清晰：“你刚入学的时候，各方面都落后很多，但是不到半年时间，就追赶上了其他人十几年的努力，达到合格的标准了。”

        “你是一个很勤勉、有恒心的孩子。我看过你的就医记录，孩子，这半年来，很辛苦吧？”

        季夏的眼眶一酸，心头五味杂陈。

        他却露出了一个有点夸张的大笑：“没想到，你去参加个训练营，竟然也能盖过那么多优秀的学生，还让人家机甲大队也看上你了。”

        他举起右手，伸出了食指：“在咱们专业，咱们学院，能做到这一点的，你可是第一人。”

        季夏被他感染，也有点笑意涌上，不禁露出了个带点小得意的眼神。

        “这就是了嘛。”孤特摆摆手：“我刚进来之前站在门口，看见你的后脑勺上左边写了一个愁字，右边写了一个忧字，就觉得很奇怪。”

        “你是咱们精神科的学生，机甲大队求着你过去，你不高兴高兴？你不得意得意？”

        季夏低头：“我，我不想去。”

        “当然不能去！”孤特大声道：“你去了，该发愁的就是我这个老头子了！”

        季夏忍不住了，轻笑一声，眼角都挤出来了两滴泪。

        外面这时候又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来。

        女的略微年长一点，看起来约莫中年向老了，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脸上风霜不少，行动间却十分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很像是季夏在中级学校时在图书馆遇到过的管理员，沉稳，书卷气息浓厚。

        男的则大约仍在青年，气质上更加冷冽，相貌也相当堂堂。

        埃伦斯介绍：“这位是宇宙学院的教学副院长，骞琅云女士。另一位是招生办公室的处长，佛伦茨先生。也是我的上司。”

        最后一句是小声说的。

        季夏又一一问好。

        骞琅云女士气质温和，作风却很干脆的雷厉风行：“坐吧。季夏，我看过你的预科升学考试试卷，答得非常不错。来的路上还看了看你的课堂表现和出勤记录，十分喜欢你。”

        她把手上拿着的一张文件放在了桌上：“你看起来在宇宙学院适应得不错，学习态度也很积极认真，为什么突然有了转学去军事科技学院的想法？是参加的那个训练营给你带来了什么吗？”

        季夏：欸？

        她眼里浮上困惑：“我没有想要转学去军事科技学院啊？”

        骞琅云把那张纸翻转方向推给她：“是吗？我比约定的晚来了三分钟，因为在我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题目为《学生关系转移申请》的纸张被推到眼前，骞琅云问她：“军事科技学院向我索要你的学生关系。你是否，已经递交了转专业申请书？谁为你做的批复？”

        “提醒一句。”佛伦茨道：“擅自申请更换专业，我方会认为你有违背入学签订的就读协议的意向。请谨慎回答。”

        愤怒的情绪袭上心头。

        季夏看向正在等待她回复的四个人，眼神坚定，一一对视后认真道：“我从未递交过任何转专业申请，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转专业的想法。您说所的学生关系转移，我对此毫不知情，也敢保证，绝不是经我本人同意的行为。”

        她停顿一下：“但我或许知道，这是为什么。”

        此时，有的人看起来脸上坚定又诚恳，脑海里的弹幕早就被屏蔽的只剩口口口口了。

        季夏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绕过她直接要她的学生关系。

        再怎么说，就算她今天不来找埃伦斯，只怕收到了这份《学生关系转移申请》的宇宙学院也会找她来谈谈话的。

        更何况她本人没提交过转专业申请书，那么这件事就有趣起来了。

        是谁的手，伸进了宇宙学院的行政体系，绕开了当事人，试图瞒天过海？

        “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骞琅云露出了一个十分亲切又带着点坏的笑：“我们的用武之地就来了。”

        她看起来心情大好，走过来拍了拍季夏的肩膀：“宇宙学院曾有很多位纯子就读，正式开学后你就会升上s班，同班同学里就有一位纯子。相信我，宇宙学院是最了解你的地方，粒子研究专业更是超级机械为你选择的最佳专业。”

        “之后的都交给我们解决，你只要专心读书。”骞琅云拿起那张《学生关系转移申请》，揉成了一团：“剩下的，学院会帮你解决。”

        季夏被狠狠帅到了。

        回宿舍的路上，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播放那张纸被团成一团，随手一扔丢进垃圾桶的样子。

        没错，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

        不过，这一次第一区之行，除去规避了意料之外的风险（她差点就要被认为违约，永远的失去她的四千万了），还收获了点小惊喜。

        “s班么？”季夏看着窗外建筑飞逝：“会不会到时候学习进度跟不上啊。”

        季夏以为机甲大队的风波怎么不得等个两三个月才能断个分明，没想到回到学校的第三天，她正跟秦文可、芭芭拉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上学期的课程内容呢，两个穿着“监察”制服的人就在图书馆找到了她。

        “季夏同学？”女人掏出证件：“学校教务办公室监察组，我们接到举报，有一桩关于你本人的非正常程序学生关系调动。需要你配合调查，方便跟我们走一趟吗？”

        季夏站起来点点头：“没问题。”

        给面露担忧的秦文可和芭芭拉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头。

        目送季夏和那两个监察人员离开，秦文可问芭芭拉：“季夏她，点自己的头是什么意思？”

        芭芭拉猜测：“他们找季夏不是关于转专业的事吗？可是季夏是纯子诶，有纯子会想不开转去其他专业吗？”

        “所以是其他人非正常程序调动她的学生关系？”

        “或许吧。”芭芭拉耸耸肩：“怪让人担心的，没心思学习了，我得先问问马科纳学长。”

        秦文可也站起来：“一起吧，把季夏的东西收拾起来，我再去跟其他人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季夏刚坐上监察组的车子。

        这是一个全身漆黑没有车窗的车子，车厢是空旷的长方形，季夏和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连张桌子都没有。

        “事发突然，时间紧迫。”女人给季夏带上了一个红色的手环：“有些话我们需要在路上先问你，不要紧张，你如实回答就可以。”

        女人询问的就是季夏是否对转专业一事知情、是否有递交过转专业申请书、是否同意过转专业、是否展现过转专业的意向等。

        季夏一一回答后，女人又让她录制了一段“我所言都是真实的、不曾收到逼迫的”的陈词。

        车子很快就在教务办公室大楼的泊车位停下了。

        女人摘下了她手上的红色手环：“你方才的回答都会作为证据留存，在之后的表述中，你要坚持立场。”

        “当然。”季夏肯定：“刚才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复习上学期的课程内容，希望能在新学期尽快跟上同学们的进度呢，怎么会想不开转专业？”

        他们一起走下了车子，季夏被左右裹挟着，一路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门上写着：第一仲裁法庭。

        大门打开，季夏走进去，左右两席的原告、被告、和席下的旁听者们纷纷看过来。

        季夏在其中见到了不少熟悉的脸庞。

        那个，骞琅云院长果然很雷厉风行啊。

        季夏干笑，谁能想到，再见面就直接是在法庭上呢。

        季夏来到现场后，坐的却不是原告被告席，他们在旁听席不远处给她安排了一个专座，然后法官就开始跟她一对一提问。

        问的就是在路上被事先提问过的那些内容，季夏的回答自然不会改变。

        带她来的女人给法官递交了材料，他们辨识后，法官点了点头，问站在被告席上的昆敦：“被告方对当事人的陈述是否有疑问？”

        昆敦看了季夏几眼，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综合各方面证据来看，原告认为你有滥用职权、勾结外部系统达成不正当交易、违背正当程序操纵他人学籍、插手其他学院内部事务的嫌疑。对于此项指控，你是否有异议？”

        昆敦还没说话，坐在旁听席的舍华立站起来：“我有异议，对于勾结外部系统达成不正当交易这一条，我方有控诉贵校污蔑的权力。”

        季夏听出来了，原来这个法庭是星河湾军事学院内部的法庭。

        还能这样的吗？

        一个学院，自己开法庭？

        这却是季夏不清楚了，作为望月星上目前最大的行政单位，星河湾军事学院内部就有十三家拥有开庭资质的法庭，他们今天来的，就是坐落在学校内部，专门解决各类教学官司的。

        大部分时候，这个法庭宣判的都是不正当学术竞争、校园霸凌或者性侵学生的事件，滥用职权的指控，倒是少之又少。

        法官在上首打断舍华立的陈述：“军方人员有此异议，请于军事法庭陈述。”

        他又重复一遍问题，昆敦低头：“没有异议。”

        于是当庭宣判，昆敦涉嫌滥用职权、勾结外部系统达成不正当交易、违背正当程序操纵他人学籍、插手其他学院内部事务，被处以刑事、行政两项处罚。

        季夏：啊，这就判了？

        当庭已经开始宣读宣判，季夏这才知道，这不是昆敦第一次越过其他学院的行政体系调取其他学生的档案关系——毕竟军事科技学院因为其源源不断向各军事基地输送人才的原因，一直隐隐约约凌驾于其他学院之上。

        只不过他原来干的都是，把自己有意向转专业但其他学院不同意的学生直接调过来，吃亏的是学院。

        出于对学生的保护，学院一般也就觉得：留不住的学生，那就尊重他的选择吧。从不曾深究。

        而这一次，季夏本人是没有任何转专业想法的，偏偏宇宙学院又是极其护苗子的

        昆敦可不就翻车了吗。

        从法庭宣读的内容来看，不仅如此，昆敦和落龙湾军事基地长期的人才输送合作中似乎也有不符合程序的违规操作，甚至到了疑似不正当交易的程度，这部分罪名就要由学校商讨后向军事法庭提交诉讼请求了。

        对昆敦的行政处罚很简单——卸任军事科技学院副院长的职位，从学校的教学和行政队伍清退。

        刑事处罚则暂时按下不表，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结果。

        另外就是，宇宙学院在上诉的时候，要求昆敦向季夏当庭道歉。

        此时，昆敦就在两个安保人员的陪伴下走到了季夏面前。

        季夏赶紧站起来，双手紧张的在衣角抓了抓。

        昆敦打量了她一阵子，才开口：“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私自调走你的学生关系，确实是我的行事程序不正当，滥用了职权，在这里，我向你郑重道歉。”

        季夏看着昆敦在被告席的时候就生不起气了，可能脾气软就是这样的。

        听见昆敦的道歉，她都要抬起手摆一摆说“没关系”了，不料昆敦却接着说：“但我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仅仅对于你本人来说。”

        季夏疑惑。

        昆敦看着她，面色冷冷的，话语刻薄：“像你这种资质的学生，我们军事科技学院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不过是将将及格的水平，只是在精神力方面有些微不足道的天分。落龙湾驻地的机甲大队看重你的潜力，一心想要吸纳你，我却觉得不过如此。”

        他身高比季夏高了不少，此时更是扬起了下巴，用鼻孔看她：“错过了这次机会，绝不会有更好的基地向你抛出橄榄枝，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你将将及格的体能水平和岌岌可危的精神力天赋很快就会令你泯然众人。

        那将会使你后悔一生，因为一扇通向光明未来的大门曾毫无保留地向你敞开过，你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永远的错过了它。”

        季夏差点就气笑了。

        她偷偷垫了垫脚，仰着头对昆敦道：“别用你那自大又狭隘的思想为其他人的未来下定义！你以为的光明未来或许是别人不屑一顾的臭水沟，你以为的敞开的大门也说不定只是别人前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季夏扬起了声音：“你对宇宙的庞大和神秘深邃一无所知，因此以为自己的道路就是正确的道路。但是我要告诉你！宇宙无时不刻不在嬗变，它永无边际，也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人类的探索应该以无论任何角度、任何方式、任何时间作为开始！”

        昆敦嗤笑：“宇宙，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不会有，留在学校，当一个老师，就是你这辈子能达到的最伟大的未来了。”

        季夏怔忪。

        昆敦冷冷道：“怎么，现在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吗？”

        季夏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意识到，跟已经走进了自己构建的漩涡里的人是没必要说太多的。昆敦副院长，您，不就曾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吗？”

        她眨了眨眼：“可是从今天起，您就不再是了。”

        “好了，道歉就道歉，跑来欺负我的学生做什么。”骞琅云走过来，拉下垫脚的季夏：“宇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每个生物、甚至每个空气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都生活在宇宙中，包括你也是。”骞琅云优雅的笑着对昆敦说：“而这个孩子，她是将会和宇宙对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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