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这不是终结

　　张慕苦笑：“你说现在这个阶段，我能有那么多时间去拍电影吗？最多在某一场戏中当个群演。”

　　不过他感觉夏青还是很想参演其中一个角色的，所以他补了一句：“如果你想去拍，那就去吧，我支持你！”

　　夏青知道张慕确实很忙，而不是故意要对自己推托，而她确实也喜欢男主母亲年青时那个角色，这让她的心里犹豫不决。

　　最终她还是决定搁一搁再说，在她的心里，现在张慕就是一切，尤其是把赵红卫和孙兵这两块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搬掉以后，她的心从来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如果没有李小午该有多好啊，自己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陪着到天堂地狱，世界的尽头，任何的地方，做任何的事情。

　　所以李小午的目的实现了，打电话让她陪张慕去老家这件事，让夏青感觉十分失落，自己在张慕心目中终究是没有地位的，李小午随时可以把她踢走。

　　甚至于她本来想调戏一下张慕的，现在也是兴致全无，人家让出来的，自己总得要点脸。

　　如果张慕甩开李小午对自己移情别恋，那么张慕就不值得自己爱，可是如果张慕不甩开李小午，自己又没有机会，真是一个死结。

　　她现在只有赌一件事，万一李小午最终不踢她走呢，毕竟李小午跟她越熟，以后就越不好意思赶她，即使无名无份的陪在张慕的身边，她也是愿意的，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慕妈妈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但她的内心仍然是万分犹豫的。

　　远方的城市是陌生而一无所知的地方，那里会不会象一头巨兽，吞噬自己的灵魂和一切，可是儿子媳妇和未来的孙子都在那里。

　　自己一生已经很对不起儿子了，必须让这份爱在下一辈身上弥补，更何况媳妇不惜代价，把所以的后路都考虑好，自己怎么可以不走。

　　但在过年的几十年中，慕妈妈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她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地方，熟悉每一个人，甚至只要村里的人从门前走门，只凭着脚步声她就可以听出来是谁。

　　她实在舍不得走，因为慕爸爸的坟也在这里。

　　昨天晚上，她在慕爸爸的坟前坐了一夜。

　　她也不记得她和多久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了。

　　她想起好多从前的事。

　　慕爸爸不爱说话，可是她喜欢的每一件东西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时时记得，只要她想要的，他一定拼了命给她。

　　他从来都没说过一句爱或者喜欢。

　　可是她知道他爱她远远超过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在生命最后的阶段，他每天都承受着剧痛的煎熬，为了转移疼痛，慕爸爸只能偷偷去屋外的山上，用身体去撞树，她见过最终被撞断的大树。

　　他不愿说他的痛，她也只能装不知道，她只能尽可能用更多的时间陪着他。

　　她也知道他不怕死，只是怕他死后，她就会孤孤单单，再也没有人可以陪着说话了。

　　最后她把在小店里可以买到的所有酒都埋进了坟前：“人苗，我先去城里陪孩子了，大儿太懂事，也太让人心疼，我们终究是欠了他的，等我把欠了得还了，我就回来陪着你，再也不走了，你在下面等等我，我们一起去投胎。”

　　她把小学校和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去给慕爸爸和列祖列宗的灵位上了香，最终她带走慕爸爸的牌位、照片和慕爸爸战友的一张合照。

　　走之前，张慕又把所有的桌椅都修了一遍，又整理了屋面和地面，然后把父亲的那一套木工工具涂上油，装进了木箱里，放到了祖屋的灵位后面。

　　然后他又去安慰了一下那些困难户，尤其是小萍。

　　纪大宝把宋老师要走的消息传遍了村里和相临村的每一户人家。

　　过去二十多年中在这里长大的每一个小孩，几乎都是她的学生，她传给他们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善良、执着和顽强，所以知道她要离开的消息，人们都自发的来送行。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半山腰上那一面小小的红旗，甚至于这里已经成了村里的一个地标，所有人跟外面介绍地方的时候都会说，走到山脚下，远远的你可以看到一面红旗，那里就是我们村。

　　可是现在宋老师要走，而小学校，也许将永久关停了。

　　在更多的人心目中，所关停的，并不是学校，而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图腾，再也见不到红旗飘扬时，他们会不会心慌？

　　天色微明的时候，全家人就起身准备出发，然后他们发现，整个小操场已经挤满了人，送别的人。

　　他们送来了各种东西，希望宋老师能够带上，这是他们的心意，而慕妈妈只能婉拒，毕竟他们要赶很远的路，而且要坐飞机，所以必须尽量少带一点东西，一切都可以去西安买。

　　从此开始，他们将开始适应全新的城市生活。

　　张慕大家都熟悉，而夏青的容貌震惊了每一个人，宋老师有一个能干孝顺的儿子，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现在他们要把她接到大城市去住了，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

　　纪大宝把胸脯拍得梆梆响：“宋老师，您尽管放心离开，学生们就交给我了，我一定让他们上好学，至于小学校，我会让村里联防队看好的，保证里面一棵草都不会少。”

　　小萍站在整支队伍的前面，她没有说话，她今天前所未有的干净，连衣服都穿得很整齐，她明白也许张慕哥哥从此不会再回来了，她现在依然还没明白什么是人生，但她知道她的世界里不能缺少张慕哥哥。

　　她抱着张慕的腰放声痛哭，她的哭声打开了所有人的泪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流泪，尤其几个学生更是抱着宋秀放声大哭。

　　那一刻慕妈妈很想很想放弃去城里的计划。

　　张慕知道小萍的意思，她摸了摸小萍的头发，弯下腰对小萍道：“张慕哥哥呢，还是会经常会回来看小萍的，小萍以后长大了呢，也可以去看张慕哥哥和雅怡姐姐好不好？”

　　小萍点点头，终于止住了哭声。

　　晨曦之中，小学校举行了最后的升旗仪式，没有音乐，夏青用一个笛子奏起了义勇军进行曲，所有人会唱和不会唱的人都唱起了国歌。

　　歌声没有激烈，却显得有点苍凉，这是一种谢幕，但这不是终结。

　　最后，张慕一行五个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真到走出很远很远，张慕他们突然小学校传来听到一阵歌声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

　　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

　　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在晨风中，一首《送别》的合唱在远远的山坡上响起，一家人回过头，小学校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到半山坡上，红旗在迎风飘扬。

　　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哥，我们还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不论你们以后走多远，飞多久，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蓝枫湖的孩子，你们的最初和原点都在这里，你们的根在这里，你们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如果有一天你们开始迷茫，开始迷失，开始徘徊，开始找不到自己，那么就想一想哥哥这段话，会让你们想起来你们最初的一切。”

　　“这里，就是你们的灵魂！”

　　李小午让夏青来接人的决定无比英明。

　　慕妈妈母女三人都是第一次真正的出远门，她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大城市，所以免不了会闹一些这样那样的笑话。

　　而有些地方，比如卫生间，淋浴间，张慕根本照顾不到，幸亏夏青在。等到了飞机场，心怡和雅怡成了两张小野雀，一会儿飞到这里，一会儿飞到那里，对她们来说，所以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张慕的高压政策失效了，当然他也舍不得用，妹妹们以前看到的世界实在太小了，他只能陪着妈妈多说说话，而夏青则陪着两只小鸟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媳妇实在是漂亮、知书达礼、有爱心又有耐心，张家母女三人满意的不得了，连一向支持李小午的雅怡都打算要改主意支持她了。

　　夏青现在在曲线救国，她知道张慕有多疼爱两个妹妹，一个鲁薇薇只是因为象心怡，张慕都差点给呵在掌心里了，真正的心怡和雅怡在张慕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不会比李小午差。

　　所以她掏尽腰包贿赂两位小公主，在两人的兜里塞满了各种花梢玩意，还偷着给了大把的零用钱。

　　最后她对可怜兮兮地两位小公主道：“你们能不能帮夏青姐姐一个忙。”

　　两位小丫头拿饱了好处，拍拍胸脯：“夏青姐姐你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夏青的声音变得低沉：“你们知道，我和小午姐姐都很喜欢你哥哥，现在呢我们正在竞争。”

　　心怡比较狡猾，她立刻堵上了夏青的嘴：“夏青姐姐，哥哥这个人向来有主见，不会听我们的话的，所以就算我们帮你说好话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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