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小偷

　　清明节到了，是个晴天。

　　素兰在报纸上看到今年太阳黑子进入活动高峰期，会持续到明年。她有点担心林正宇，赶紧把自己看到的这条信息写在信里告诉了他。

　　希望亲爱的他平平安安。

　　浙江的钡铁厂暂时还没有开炉，工人们都很着急，盛阿姨心情也不太好，偏偏这个时候她还生病了，重感冒。

　　詹叔叔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夫妻俩同了几十年，默契得只需要用眼神交流。盛阿姨朝水杯看一眼，詹叔叔就将冷开水和开水兑成温开水后递到她手里。盛阿姨用脚踢踢被子，詹叔叔赶紧将被子上面盖的薄毯子取走，盛阿姨大概是嫌重了。

　　素兰喜欢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自然的、熨帖的、恰到好处的，让人觉着那么温暖。

　　重感冒气势汹汹，下午、晚上素兰都陪着盛阿姨，和她轻轻的说话。身处异乡，远离亲人，生病让人脆弱和伤心。

　　盛阿姨告诉素兰，她的母亲健在，身体硬朗，一个人住在上海市，给她看屋子，盛阿姨经常给母亲打电话。她的儿子很有出息，在宁波港监，未来的儿媳妇也是大学本科生，是鲁迅先生的家乡人。

　　说起母亲、儿子，盛阿姨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此情此景让素兰颇多感慨，幸福大概就是无病无灾、父母健在、儿女周全。

　　晚上睡觉时，素兰做了很多梦，梦见好多人，乱七八糟的场景切换着。有林正宇、苏雨晴、祝青、裴明贵，一下子在一座大桥上，一下子又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有点像林正宇租住在东门的那间二楼的房间。

　　桌子上面好多封信，还有一本书，书上竟然是一个人写的对我的印象描写。有一个女人坐在房间里，似乎是祝青的恋人，戴着眼镜，十足女学者的味道，这个女人写的文章带点儿古文的味道，桌上还有她的照片。

　　不知怎么回到了水工厂，有人传话给素兰，说林正宇打来电话要和她分手。

　　她伤心地哭起来，精神恍惚地要去找林正宇当面问个清楚，不然怕是误传。但出门后刚刚走上一条蜿蜒的山路时，却远远看见林正宇走过来了，她赶紧转身往回走。

　　林正宇急忙追上来，原来他是特意来看她的，她只是不理，后来说开了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打过这样的电话，也没有要分手这样的念头，两个人才和好如初，她才破涕为笑。

　　然后素兰睡觉了，黑暗中她听到窗户方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心“咚咚”狂跳，好像是有人在用金属器械撬窗户。

　　她高声喊“谁！干什么的！”可喉咙哑着，她压根喊不出声音来。

　　她急得拼尽全身力气，用更大的声音喊“来人啊，抓小偷啊！”

　　好像是岑厂长出来查看了，问她“怎么回事？”

　　素兰大声回答“小偷！”

　　这句话一说出口，素兰就醒了。

　　很奇怪，素兰虽然偶尔做梦，但极少有喊出声来的时候，她的心“怦怦”跳得很快，她被吓住了，因为小偷准备打她了。

　　可能是白天思虑过重，才做了这许多梦吧。

　　早上醒来坐在床上回想这些梦的素兰，感到头有点疼，梦太多，没睡好。

　　下午下班后，素兰决定一个人到园林场后面去采花。走进林子没多久，素兰就采到了一支花朵繁茂的映山红，本来她打算不采了，可一想到盛阿姨今年还没有得到过花呢，她那么爱美的人，岂不是太遗憾了？还采一点好些，让她也开心一下。

　　素兰胆子小，心里害怕，不敢往林深处走，匆匆采了几枝就返回了，来回路上只用了三十几分钟。盛阿姨接到映山红果然十分高兴，连声说“谢谢、谢谢！”

　　素兰就是这么一个人，别人对她好，她会对别人更好。

　　她想起去年夏天借调到工程科时，詹叔叔和盛阿姨常帮她在食堂端中饭，然后放到他们房里，感激就浮上心头。虽然称“盛阿姨”为“阿姨”，但她更愿意把她当朋友看，她们之间说话很坦诚，什么都可以谈。

　　而且，她俩很多方面都相像。

　　盛阿姨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素兰也是一样，总要回报一下别人给自己的好处。这不，晚饭刚吃过，素兰拿了扫帚刚准备打扫通往大车间的长长台阶，就看见盛阿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从对面的长台阶上走下来了。走到素兰跟前，素兰看到是四个茶叶蛋，盛阿姨亲切地笑着，说，“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有这样一个朋友能常常谈谈心，是一大乐事。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黄心梅邀女孩子们一起去后山夹螃蟹，素兰疑惑，“真的能那么容易夹起来吗？”

　　“当然了，我们以前夹过的，不信你问林明明。”黄心梅也是男孩子一样的性格，大大咧咧，快人快语的。

　　“是的呀，你只管跟着我们走，保管你今天能夹到螃蟹。”林明明斯斯文文地说。

　　素兰很愿意去，这是她从没有过的体验。

　　心梅告诉她，提一个桶子、拿一双筷子就行了，又说到时候会把夹到的螃蟹汇聚起来，一起交给食堂的李伯，让李伯给她们做红烧螃蟹吃。

　　几个女孩子兴高采烈地出发了，春风吹拂着她们年轻的脸庞，林明明歌喉婉转，唱起她非常喜欢的一首歌《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引得大家一起和她合唱起来。

　　后山的风景很美，满目青翠，星星点点的映山红点缀其中，澧水哗哗奔流，一幅欢快、生动、和谐的春之画在眼前徐徐展开，令人心旷神怡。

　　素兰还在发呆，心梅已经欢叫着“哈，夹到了一个！”素兰赶紧学着她们的样子，走到浅水边，谨慎地踏踏石块，蹲在上面。

　　翻开一块石头，没有，有点失望。又翻开一块石头，哈，一只中等大小的螃蟹受惊了，迈开八只脚飞快地横走起来。素兰夹住它，放进桶子里。

　　素兰的战果一般，是几个女孩子中夹得最少的，她好像有点经验不足。

　　晚餐时李伯果然做了一盘红烧螃蟹，素兰没吃，她不太喜欢吃螃蟹，何况，亲手把鲜活的它们从自在王国擒回来变成盘中餐，还要亲口去吃掉它们，素兰心里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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