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判官录一则

　　第二章：判官录一则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分发食物了，你小心一点躲着。”苏苏利落地将汤舀入汤盅，推开门准备出去，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老妇人斜着眼往我这张望。

　　“你赶快回去吧，金判官都来我这寻人了。”老妇人不耐烦地对我说道。

　　“好的魏婆婆，我马上赶回去。”我怏怏地跑了出去，这魏婆婆真是烦人。最初的孟婆消失后由姓魏的一个女子接手了孟婆的职责。魏婆婆打理了孟婆馆近千年，原来的一处小驿站似的破屋子也变成了现在这座有七层楼的宏伟建筑，也是多亏了魏婆婆，这近千年来急速增长的亡灵方能安安稳稳地聚在这孟婆馆里享用人生最后一餐。我们判官可就苦了，业务量剧增，最后不得不由我和金判官一起工作才能勉强应付得了这烦人的差事。

　　“我的祖宗，可找到你了，你瞧瞧我都干了四个日夜了，你快去接手吧，我可得好好静休一下。”金判官一脸的倦意。

　　“怎么？就刚做了四个日夜的工作就不行了？上次你溜出去潇洒，我可是活活做了十个日夜的活。”我可不吃装可怜这一套。

　　“小判官，我这不是还有其他要紧事去办，你快回去别让大家伙等着，等过了第三秋，我就回来接替你，作为回报我送你一件法器。”金判官正色道。

　　“过第三秋？好啊，看来你是想让我猝死在案头前了，那可足足有半个秋才到雪季！我不干！”

　　“你也不听听我说的是什么法器，那一般的法器你肯定也瞧不上眼。”

　　“唔，你且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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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匆匆回到判命馆，念诀唤出判官录与判官笔，一只通体乌黑，笔杆上描着金色龙蛇纹样的毛笔轻轻落在我的手中。这判官笔可是件少有的好法器，笔端似永远吸足墨汁一般饱满润泽，使用时笔尾会显现出一条玉色笔穗，书写时随行舞动。看在这好法器的面子上，我在这判命馆工作三百个年头也不算凄惨。这可是前任人道判官留下的，整个判命馆独此一支灵力过千年的判官笔。

　　成王败寇，富贵贫寒，渊博浅陋，人与人之间虽自认有许多不同，但到了判官眼里也不过只有善恶之分。大多数人都是勤勤恳恳，规规矩矩过完一生，此种亡灵判不上善恶，只需要一次一次地进入相同的轮回即可，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变数。

　　(二)

　　判官录一则：

　　乔家世代制作木器，在整个东阳城里十分有名。乔家的男儿个个是制作大型木器一等一的好手，像是花梨木龙凤美人榻，乌金木麒麟套椅，红酸枝烫金聚财柜整个城里找不出第二家能做得如此巧夺天工的。但乔家的小公子跟他的父辈兄长很不一样，他做出来的大型器具总是差着一口气，族里父兄皆对乔小公子不甚瞧得上眼。“整日里不是鼓捣些怪玩意儿，就是做些女儿家的物件，白白生得这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啊。”

　　乔家小公子虽不善制家具，却精通制作些小型武器，平日里大家只当他是做些小孩子的玩具。除此之外，乔小公子做的女子梳妆物件也是精妙绝伦，城里贵家小姐出嫁一定会早早来定制，少了可是要闹脾气不肯嫁呢。

　　乔小公子心中一直藏有一个秘密，那秘密便是东阳城里的一个未出阁的贵族小姐。乔家虽然富硕，但说起来毕竟是做木匠的，自然是比不得官家，贵族小姐的家人也是万般阻挠两人。乔小公子暗暗发誓，定要做得出那可以以一抵百的精妙武器，到时候去京城里谋得一官半职，一来能助战场上的千百将士，二来小姐的家人定不会再阻挠我两人相见。

　　可世事难料，小姐的家人为小姐相中了另一家的贵族公子。这贵族公子并不得小姐的青睐，频献殷勤无果之余，反倒听说了小姐的心上人是个姓乔的木匠，于是恼羞成怒，暗中使坏玷污了小姐的清白。事已至此，贵族两家便择好了日子要这两人成婚。小姐自觉无脸再面对乔小公子便私下里给乔公子递去了书信，说成婚之日便要了此不堪的一生。乔小公子得知，慌乱给小姐回了信，信上并多无言，只道不会让小姐嫁给如此歹人，希望小姐能好好地等着他回来。

　　深夜，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贵家公子的后院。夜深露重，伴随着“咻”的一声，一袭冷冽的寒风穿门而入，一只细箭直直穿过贵族公子的胸膛，而后稳稳插入身后的墙中。箭身光滑笔挺，殷红的血液顺势铺开在墙壁上。

　　贵族公子家自然不是好惹的，没过多久这乔家小公子便被查出，偿了命去。

　　“唉，把那乔家小公子提上来。”我轻叹一声，合上卷轴。话音未落，馆里差役便已将人带到。我抬眼一瞧，果真生得不一般，如星云般的眉眼间透着天然的大气，若不是早早丢了性命，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按例，夺人性命者要堕入畜道，你可有想要成为的？”我冷漠地问道。

　　“玉兰树吧，你可曾见过人间的玉兰树？”小公子一点不惧我，反倒调侃起我来。年轻的眸子闪亮亮地，却沉静地让人难过。

　　“我就随口问问，这可由不得你。”我突然笑起来，翘起二郎腿，玩味地瞧着小公子离去的背影。

　　(数年后，人间一个叫玉兰的妇人推开小云窗，惊讶地发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支玉兰树苗。

　　“那院子里的妇人可真奇怪，听说以前是贵族小姐呢，不知是什么事被赶出家门，来我们这已经十多年了，也不见她许人家。”

　　“你不知道吗？听大人说她一直在等一个木匠……”院落外两个路过的小丫头低声交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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